时间过得飞快,转眼来到放暑假的前夕,一班学生考完最后一门外语后兴奋的样子看得主任直皱起眉头:

  “你们啊,多跟人家沈宵学学,不管什么时候都很淡定,考完期末照样按自己的节奏来,要不说人家能拿到华都大学的保送名额呢?”

  集训营的成绩前段时间公布,沈宵以各方面压倒式的胜利顺利拿到了华大的免笔试名额,后来又通过层层面试拿到了最后的保送名额,佛校长把他约到办公室,亲自祝贺了他:“沈同学,你是我见过的潜力最大的后起之秀,祝贺你,接下来一年你可以尽情放松了。”

  可令大家都没想到的是,沈宵在深思熟虑后却拒绝了保送的机会,老师和同学本以为他是打算出国,或是通过高考争取到高校的全额奖学金;可只有庄陶隐隐知道沈宵在最后关头拒绝的真正原因:

  “你以后打算上哪所学校?”沈宵问,语气意有所指:“华大各方面都不错,也有很好的艺术学院。”

  “嗯……再说吧,”庄陶坐在花园的秋千下,嘴里叼着支棒棒糖:“清大的艺院也不错,S大也成,反正这几所学校我都有加分项目,看到时候去哪所更合适。”

  说罢他打趣道:“我要是去华大也好,这样我们就能在一起了,但不在同一所也没关系,反正华大和清大离得不是很远,每周也能见面的。”

  那晚沈宵再没怎么说话,庄陶还以为他是想到两个人可能会分开而难过,正想着安慰一下,没想到第二天他就主动拒绝了保送的机会。

  “哎呦,”一班的同学叫道:“沈宵他是人吗?他根本不是人好不好?”

  本以为他们班的卧虎藏龙已经够多了,谁能想到进来一个庄陶不够,居然又上来一个沈宵?高三一年估计都得活在他们的阴影下了。

  赶着放假,同学们的热情高涨,纷纷打趣要沈宵请客,庄陶在一旁耳尖地听到,怕沈宵资金不充足或许会为难,正打算想个法子,没想到沈宵却干脆地应下来:

  看着众人欢呼着跑向食堂三楼的烧烤,庄陶特意落在后面跟沈宵走在一起:“你钱够不够?”他小声说:“不够的话我这有。”

  沈宵勾了勾唇角,在下面挠庄陶的手心,“没事,我有分寸。”

  吴凯坐牢以后他的开销就大大减少,加上其他的兼职,沈宵早已不像之前那样拮据。

  “那就好。”庄陶松口气,“对了,你下午要代表高二学生演讲的事,别忘了。”

  “嗯,”沈宵应下,两人沉默走了一段,他忽然开口:“你刚才特别像担心老公的小媳妇儿,什么都得问一问,管一管。”

  生怕老公会出什么事。

  庄陶愣了愣,反应过来后伸手拧了他一把:“什么小媳妇儿啊……”

  礼堂上,每年最后一学期结束时都会派出三个年级的一名代表上台讲话,轮到沈宵时,台下的掌声一股接着一股,足足一分钟才停,庄陶疑惑:“大家都认识沈宵吗,为什么他的人气这么高?”

  任嘉在一旁笑:“认不认识不知道,但是他帅啊!”

  庄陶天天看,觉得这些人有点夸张了,可抬头看向台上,沈宵穿着一身简约的西装,身形修长,腕口自然卷到小臂,乌黑的眉眼冷淡好看,在聚光灯下格外吸人眼球。

  庄陶盯着看了许久,不得不承认,他站在上面哪怕什么都不做,就已足够耀眼。

  再开学就是高三,想到未来一年都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一班的几个男生提议出去转转,全班集体玩一玩,大家对高楼大厦和纸醉金迷的兴趣都不大,思来想去决定去附近的笔帽山露营。

  庄陶以为是那种绿水青山的地方,赞成道:“好啊,我以前生活的S城很多景色都是这样的,很美。”

  “不是啊陶子,”一个男生故意说:“我们是去露营,山上丛林遍布,晚上要扎帐篷睡一晚,黑漆漆的林子里可能还会有野兽出没,可不是那种南方水城。”

  “啊,这样啊,”庄陶闻言打了怵,支支吾吾道:“感觉有些危险,我们用不用准备一些防身的武器啊?”

  “得准备吧,”另一个男生沉思道,“毕竟要是真有什么事,我们手无寸铁的怎么保护你?”

  庄陶咽了咽口水:“不用保护我,真有事还是先保护女孩子吧。”

  “别吓他了,”沈宵走过来,对庄陶解释道:“笔帽山是一个景区,晚上允许露营的,也有工作人员,没有那么恐怖。”

  “哈哈哈哈!”几个男生终于绷不住笑起来,“陶子你太好骗了,我们怎么会真的领你去那些地方啊,当然是说着玩的!”

  庄陶:“……”

  本以为北方的夏天会好一些,可没想到真热起来丝毫不输南方,庄陶从外面一身汗的回来,回房间冲了个澡,重新换件清爽的白T才下楼。

  饭桌前一家人的气氛有些奇怪,云秀之正站在大厅里打电话,喜悦的声音隔着好几米都掩饰不住:“那太好啦,秋池那么优秀,又漂亮,我喜欢还来不及呢。”

  “我家老大最近不忙,看小秋什么时候有时间吧,到时候两个人出去吃顿饭,慢慢就熟悉了。”

  “嗯嗯,那就这么定下来了。”

  庄陶在一旁听得真切,问坐在一旁的庄尔白:“大哥,妈是要给你相亲么?”

  庄尔白无奈的嗯了声,“咱妈乱点鸳鸯谱,我又不着急,好好的相什么亲。”

  “大哥,你不着急,”庄尔星撑着下巴笑得有些痞:“咱妈可不是,最近圈子里有好几个比你还小的都结婚了,楚家公子刚二十四,都当爸了,你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妈能不急么?”

  云秀之放下手机走过来,正巧听到他们说话,“尔白,前两年我要你多接触女孩子你不同意,说要以公司为重,我都依着你。

  这回不行,二十六七的人了,身边连个女孩子都没有,我和你爸不知道要多久能抱上孙子。”

  庄易呵呵地笑:“老大,你就听你妈的,当交朋友嘛,又不是让你立刻结婚。”

  “就是,”云秀之坐下,“我们还是很开明的,又不是包办婚姻,明家那丫头比你小两岁,也是国外留学回来的,模样好性格佳,关键是人家对你有好感,接触一下怎么了。”

  父母都这么说了,庄尔白也只好应下,头疼道:“我就见一面,不合适就算了。”

  云秀之终于笑出来:“好,听我儿子的。”

  “家里四个孩子都长大了,”庄易有些感慨,“等以后陆续成了家,指不定要多久能回来一趟。”

  云秀之也叹口气,“是啊,说不定这一天没有多远了。”

  “不会的爸爸妈妈,”眼看气氛变得低沉,庄陶赶紧出声卖乖道:“我年纪还小呢,结婚晚,还能陪你们好多年。”

  庄易笑起来,“陶陶,那你想多晚结婚啊?”

  庄陶想了想,既然是让爸妈放心,那肯定要往大了说:“四十岁之后吧。”

  庄尔星笑喷在桌上,怎么没让沈宵听到这句话呢?!

  下了饭桌,庄陶一头扎在琴房里。自从上次输掉面试后他便想好了自己的规划,也和家人商量了,他们对他清楚自己想做的事情表示欣慰,也支持他继续努力下去。

  趁着暑假乔续给他报了两个国际赛事和三个国内比赛,有两场只间隔三天,庄陶几乎没给自己喘息的空间,露营回来就要正式投入到练习中了。

  直到月亮高高挂起,肩膀被硌得生痛,庄陶才放下小提琴,疲惫又充实的回了房间。

  翌日早上,庄陶穿了身灰色的薄款运动装,对着镜子把领口拉到下巴,背上军绿色的行军包,里头有手电,零食和压缩饼干,甚至还有一个卫星电话。

  他蹬上一双舒适的运动鞋,全部准备就绪后踏出了房门。

  刚到大厅,庄陶的脚步一顿。

  沙发上多了一个陌生的背影,乌黑长发齐肩,白色的长裙到脚踝,正坐着,听见响动,明秋池转过头,冲庄陶笑了笑:“你好。”

  “你好,”庄陶回,估计这位就是妈妈给大哥介绍的女生了,可客人来了,家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大哥呢?

  这样贸然离开不太礼貌,庄陶只好走近,招待道:“你是明姐姐吧?我叫庄陶,是庄尔白的弟弟。”

  “叫我小秋姐就行了,”明秋池笑笑,“原来你就是陶陶,真可爱。”

  怪不得妈妈说人家模样好性格佳,庄陶想,她长得可真漂亮,笑起来夸自己的时候他都有点不好意思,腼腆答:“谢谢,你也很漂亮。”

  两人对着坐了会,云秀之端着水果从后厨出来:“小秋啊,吃水果,阿姨怕切出来放着会不新鲜,所以刚才现切的。”

  她看见庄陶,“咦,陶陶,你不是要和同学露营,怎么还没走?”

  “就快了,”庄陶问,“大哥去哪了?”

  “在书房和你爸谈事,说工作紧急,十分钟就下来,”云秀之受不了地说,“哪有让女孩子等着他的?”

  “没关系的阿姨,”明秋池体贴道:“我在家爸爸和哥哥也总是忙,我都习惯了。”

  云秀之怜爱道:“小秋可真懂事。”

  见沈宵下楼,这里也没他的事了,庄陶说:“妈,小秋姐,那我先走了。”

  云秀之说:“注意安全啊宝贝。”

  明秋池挥挥手:“陶陶再见。”

  上了车,沈宵看他一眼,“就出去一天,有必要这么专业吗?”

  “当然了,”庄陶从包里掏出一张地图,说:“我昨晚睡前还做了攻略,笔帽山地形并不简单,晚上部分区域没有照明,我们还是要小心为上。”

  他瞥了眼只穿着常服的沈宵:“不过你放心,真有意外的话,我会保护你的。”

  沈宵似乎轻笑了下,他用拳头抵住唇:“好。”

  笔帽山原本只是一座普通的连绵野山,直到近年来被发现这里风景优美,有利用价值才被管理起来,同学们陆续到达,在山脚下集合后便一起出发着上了山。

  任嘉没走几步就气喘吁吁:“你们怎么都走那么快?时间久了体力就跟不上了。”

  快他好几米的简澄扬听见声音回头,笑道:“这还快?我们已经放慢速度顾及着女生了,没想到真正需要顾及的人是你。”

  大家纷纷笑起来,任嘉在笑声中涨红脸蛋:“简澄扬,你别瞧不起人!”

  他加快速度,超过一个又一个同学,“看我把你远远落在后面。”

  “任嘉,你小心一点,”眼看他走远了,庄陶叫道:“注意安全!”

  “知道啦!”任嘉头也不回地应了声,脚下的速度却愈发快了。

  顾艾担忧道:“他走那么快万一和大家走散了怎么办?”

  “这小孩,忒开不起玩笑,”简澄扬啧了声,“我去追他,你们慢慢走。”

  任嘉这次期末没考好,年级六十多名,任爸一向在乎他的成绩,这回直接断了生活费,大早上还训了他一顿,“你就不能和你身边的朋友学学?个个都比你强!”原本任嘉心里就带着火,刚才没忍住,直接一个人跑出来了。

  走到一半又有些后悔,他们也不是故意的,不过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他有必要这么认真吗?本来大家开开心心的出来,现在因为他扫了兴……

  任嘉脚步慢慢停下,打定主意往回走,可一转身,看着视野前大片的林子草地,空无一人,他是从哪个方向过来的来着?

  远处传来几声鸟叫,树林遮挡住一部分阳光,显得有些阴森,任嘉壮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试探性地叫了几声:“庄陶,佛言,你们在附近吗?”

  没人回他,“没关系,”任嘉给自己壮胆,“不过就是座山而已,营地我自己也能找着,说不定他们还没我快呢。”

  旁边似乎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响动,任嘉动作一顿,缓缓转过头,问:“谁啊?”

  盯了几秒,一只小松鼠从草丛中蹿出来,眨眼跑到另一头,任嘉暗道一声没出息,一只小松鼠也能给吓成这样,可下一秒,一只手忽然拍上他的肩膀:“啊啊啊啊!!”

  他一屁股跌进草丛里,闭着眼睛胡乱喊道:“大王饶命!!”

  简澄扬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说什么呢?谁要索你命。”

  任嘉小心翼翼地睁眼:“简澄扬?”

  “嗯哼。”

  “呜,你吓死我了,”任嘉发觉自己腿软了,“我还以为是什么老妖怪。”

  “大白天的哪来的妖怪,”简澄扬失笑,伸出手道:“能起来不?”

  任嘉拽着他的手起身,低头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状似无意地问:“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啊,”简澄扬说:“自己蹭蹭走了,也不怕走散。”

  “……对不起啊,”任嘉垂着脑袋,装不下去了:“给你惹麻烦了,我是小气鬼。”

  “唔,知错就改是好孩子,”简澄扬撸了把他的毛,“走吧,跟他们汇合去。”

  他们人数多,特地选了一片开阔的地方,这样可以避免与其他来露营的人碰面,男生们负责生火扎帐篷,女生负责准备睡袋和食物,好不容易忙活完已是太阳落山,篝火燃起的瞬间大家欢呼起来。

  李欣跳了个舞,本来是想让顾艾拍下她在篝火旁跳舞的照片,没想到一班的男生个个都是会起哄的,掌声一轮接着一轮,弄的她难得有些害臊。

  庄陶喝了点别人递给他的酒,怕喝多只饮了半杯,感觉身上热起来了也跟着瞎笔划。

  不知不觉过去半宿,一个个累的东倒西歪,佛言作为班长赶忙招呼大家进帐篷睡觉。

  九个帐篷三十四个睡袋,大家随便进,最后发现有一个帐篷只有庄陶跟沈宵两个人。

  “没事,”何华今晚喝的多,有点上头:“你俩之前在集训营就睡一起了,也不差这一次,两个人,嗝,两个人睡还宽敞。”

  虽然他的措辞有点怪,但庄陶也觉得没什么不行的,“好,那大家早点休息。”

  拉上帐篷拉链,庄陶钻进温暖的睡袋里,打了个哈欠:“好困啊,我们也赶紧睡吧。”

  沈宵确认了下帐篷没有漏风的地方,“嗯。”

  身旁窸窸窣窣躺下的声音,感受着旁边人平稳的呼吸,庄陶缓缓闭上眼。

  不知过去多久,庄陶被一阵熟悉的声音喊起:“陶陶,庄陶,醒醒。”

  他几乎是立刻清醒过来,“怎么了?”

  沈宵沉声看着前方,说:“外面有东西。”

  他的视线从沈宵的脸上移动到帐篷外,看清后霎时后背一凉,两三个半人高的东西隐隐守在外面,似乎还发出极小的响动声。

  庄陶不确定那是什么,但肯定不是好东西,他的声音有些抖:“它们是不是打算冲进来?”

  “估计是,”沈宵肌肉绷起,缓缓从睡袋退出来,“已经在这有一会了。”

  庄陶强忍恐惧,尽量小声地问:“那我们怎么办?”

  “我已经给简澄扬他们发了消息,但都没收到回复,”沈宵把庄陶护在身后,“先按兵不动,看它们要做什么。”

  爪子摩擦帐篷的声音越来越大,庄陶隐隐松了口气,说:“它们应该不会拉拉链。”

  可下一秒,一只手臂直接伸向上面的拉链头,在庄陶震惊的视线里缓缓往下拉开,刺啦一声!

  “啊!!”

  他闭着眼,混乱中被沈宵紧紧抱在怀里,脑袋也被他的手护着,一秒,两秒……他听到了熟悉的,隐藏不住的笑声。

  简澄扬和何华几个男生笑得前仰后合,几乎要倒在地上,后面几个女生也忍不住笑起来,“不是我说,你们感情也太好了吧!”

  庄陶意识到什么,眼睛蹭地瞪大:“好啊!你们恶作剧耍我们!”

  “哈哈哈哈,”一个男生捧着肚子举起手,“是我出的主意,来之前就定好的,哪两个人在一个帐篷里就吓谁,没想到是你俩摊上了……”

  原来是虚惊一场,庄陶捂着胸口,“心脏病都快被你们吓出来了。”

  沈宵面无表情地评价:“你们真的很无聊。”

  简澄扬刚才拍了好几张照片,他打开相册翻看,拉下拉链的那一刻,沈宵几乎是把庄陶整个抱在怀里,大手紧紧护着他的脑袋,以一个完全保护性的姿势。

  他抚摸着下巴:“不是我说啊,要不是你俩都是男的,我都要以为你们有一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