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城拿起那张纸看了看,奇怪地“咦”了一声。

  梁远有些茫然:“是有哪里不对吗?”

  “不,”许城放下手里的纸:“只是这家公司我帮忙查过,就是昶文让我帮忙查的。”

  梁远猛地抬起头:“我哥???什么时候??”

  许城举起手示意他不要激动,然后回答道:“就在他出事之前那段时间,因为最后查出来的结果一切都很正常,当时昶文说了句算了。我后来跟他讲我爸这个职权能看到的内部资料有限,要不要帮他再问下人,他说他自己想办法,我就没有再管——后来就出了车祸那件事。”

  梁远感觉自己的头脑里一片混乱,太多太多杂乱的信息突然被风暴卷起,他试图从那些纷飞散落的记忆中将整件事串联起来——梁昶文去调查了谢之靖,他为什么要查谢之靖?

  自己那段时间在国外,梁昶文跟谢之靖没有他在基本是不来往的,但是毕竟两个人离得更近,梁昶文是发现了什么吗?就像现在,就像此时此刻的自己一样?

  梁昶文有跟他透露过什么吗……梁远拼命地回忆,没有,没有,一切都正常——直到最后一次电话。

  人对亲人出事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总是印象深刻,在那场车祸之前,最后一次通话,他跟梁昶文抱怨自己学业生活上的烦恼,然后梁昶文说——

  “有一件事,等我确定了再告诉你。”

  什么事?

  为什么当时不能说,他要去确定什么?

  许城看着微微发抖的梁远,担忧地问:“小远,你没事吧?”

  “不——我没事,没事。”梁远回答,他将因为那个巨大、沉重的恐怖猜想而引起的战栗强压下去,抬起头说:“许哥,你这边能帮忙调出来我哥出事时的监控录像吗?”

  “这个倒是不难,我爸的同事就可以帮忙。”许城说,他说:“小远,你自己真的没有问题吗?”

  梁远脸色苍白,但还是对着他勉强露出一个微笑来:“我自己可以的。”

  “现在爸妈哥哥都不在了,”梁远轻声说,像是在对自己说那样:“没有人能一直在我身边,我必须要坚强一些。”

  晚上回家的时候谢之靖已经回来了,他带了梁远喜欢的蛋糕回来。吃过晚饭之后去,两个人像往常那样蜷缩在沙发上看电视。

  肌肤相贴的感觉是温热的,他们在十几岁的左端认识,见证了对方身高的抽条、家里的变故、亲人的离世,然后在十几岁的末端恋爱走在一起。涕泪横流的时刻,欢呼喜悦的分享,大学里的每棵树,那个讲课不清楚的老师,不需要另外加以解释就可以明白,跟彼此说话永远可以略过前面那些描述的环节,因为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深的介入到你的生活里面,谁能比我更懂你?

  你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如同被切割掉就不能呼吸的肺。

  “看我做什么?”谢之靖问,他扬起一边眉毛的神情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梁远笑了一下,然后搂住谢之靖的脖子,轻柔地吻了上去。

  谢之靖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他双手放在梁远的腰上,声音沙哑:“你的伤口……”

  “早就好了。”梁远说,他骑到谢之靖的腿上固定住他的头去亲吻他,唇舌交缠,情迷意乱,梁远的手下移滑到了谢之靖的喉结上,他能感受到接吻时这人喉结的震动。

  梁远的手慢慢收紧,双手环绕掐在谢之靖的脖子上,疼痛的窒息感带来更汹涌的性欲。屋子里除了他们没有别人,但毕竟是客厅,头顶的吊灯将整个房间映如白昼。谢之靖一把将梁远掀翻在沙发上,将食指和中指合并伸进梁远嘴里让他舔了舔,用被唾液打湿的手指草草地在穴口处润滑了一下,就直接将肉棒插了进去。

  身体被填满的感觉提醒着他两人连在一起的事实,头脑和身体是分开的,沉重的怀疑和对真相的恐惧感不能阻挡身体勃起,他们是如此契合,梁远放浪地呻吟,在谢之靖趴在他身上激烈动作时他用力地抱住这个男人,梁远在那一下一下凶狠的撞击中用力收紧十指,他一点都没有收力,任由十指在谢之靖赤裸的背上划下一道道交错的血痕。

  但是没有人喊停,高潮的时候谢之靖俯下身亲吻梁远,梁远感受到喷射出来精液灌满甬道,从里到外,无论是从动物交配的最低层肉体关系还是社会法律上,他都归自己身上的这个男人所有。

  梁远在射出来的时候手轻轻扶过谢之靖被他抓的血肉模糊的后背。

  而他也有这个男人的所有权,他亲吻过谢之靖无数遍,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自己离他更近。

  在一个月之前,在一周之前,甚至在今天之前,他都仍是这么认为的。

  许城如约带来了梁昶文的车祸录像,他们在医院的会客室用电脑放映,这段录像梁远是看过的,最初回国的时候谢之靖陪着他在警局看的。

  他们已经看了一上午,梁远的脸色在那一遍遍的撞击声中变得越来越白。许城有些不忍心,给他倒了杯咖啡:“休息一会吧?”

  梁远接过来,摇摇头:“不,我没事。”

  他提起精神,往前调进度条,没有问题,梁昶文买完咖啡往路中间走,司机还有十几秒会从右面的车道冲出来,虽然速度快了些但是完全是正常行驶,路边没什么人,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买早餐的上班的人——等等。

  梁远把进度条拉回去。

  他看到路对面楼层的阴影里一个拿着咖啡的男人,手里拿着手机在打电话。

  五秒后,绿灯亮起,梁昶文走上人行道,大车突然从右面拐过来,然后是碰撞声,梁昶文被撞得飞出去好几米,重重地摔在地上。旁边的几个路人发出尖叫声,有冲上来要看情况的,有拿起手机开始打医护电话的,有往远处走然后还忍不住回头的——然后那个买咖啡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挂了电话,看了眼事故现场,然后跟着人群离开了。

  进度条拉回去,放大,速度放慢。

  这个男人走进摄像头视线的时候手里就拿着电话,他去买了一杯咖啡,然后正常地往另一个方向走,在红绿灯口,正好和梁昶文处在道路的两端。

  那个位置让他能够同时看清属于盲区的两条路的情况。

  撞击声,再一次,倒回去,减速。

  梁远松开握在鼠标上的手。

  在十字路口漫不经心等红绿灯的行人有好几个,看着手里手机的,东张西望的,跟一旁的人说话的。那个男人站在偏后面的位置,街边的绿化树掩映了他一半的身形,然而从他调整位置走了几步的间隙影像可以发现,他一边打电话,一边在往对面看。

  第一次出现在影像里往对面看的时候梁昶文在买咖啡,然后梁昶文买好了咖啡往路边走,那个人的视线跟着梁昶文偏移。

  几秒后大车才冲出来,正正好好撞到梁昶文。

  梁远伸出手,食指按在屏幕上随着那个男人运动的轨迹移动,用力到了指甲发白的地步。

  他站起来,感觉自己的脑袋里轰隆作响。

  从这个男人出现在录像里,到梁昶文出事,长达二十几秒的时间,只要出现在摄像镜头里的时间,这个男人的目光就没有移开梁昶文。

  事故还没有发生,他在看什么?

  他在跟谁打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梁:"你记不记得我小时候好心帮忙被人抢劫还被打了一顿的事……”

  谢:“哎呀,完全不记得了。还有这种事?真是人心不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