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死遁后病美人火葬全员【完结】>第54章 照片撕毁

  说完,像是为了佐证自己的话一样,裴冽颤抖的指尖自西服内侧口袋里拿出自己的钱包,接着取出了那张旧照片。

  “你看,只有我会珍惜,洲洲,只有我会珍惜。”此时的裴冽已然有些忘我,脱口而出的称呼也不自觉地换了回去。

  他将那张旧照片递到云洲的面前,就像是将自己的心也一并递到了云洲面前一样。

  裴冽迫切地希望云洲看见这张照片能够回心转意,因此眼底目光也带上了几分闪烁。

  如果鸢尾花田不足以让洲洲怀念,那这张照片总可以了吧。

  他还记得,少年站在花田中央,露出一个漂亮柔软的笑,虽然很害怕自己手里的“铁疙瘩”,还是乖巧地任由他按下了快门。

  舟舟对他说,他从来没见过这个黑乎乎的东西,其实他远远在孤儿院见过一次,好像是电视台来录什么节目,想要通过节目为孩子们寻找寄养家庭,只是他作为被其他孩子排斥的存在,自然是又被关在了黑暗的储藏室里,等他被放出来的时候,背着摄像机的人都已经走了。

  这是舟舟人生中拍的第一张照片,自己洗出来以后还给舟舟看过,当时的舟舟又高兴又新奇,兴高采烈地对自己说——

  “好厉害呀阿冽哥哥!原来这个铁疙瘩能把画面一模一样地记录下来,比画笔好用多了!”

  裴冽忽而又想起,其实云洲在绘画上的天赋,从那么小的时候就已经萌芽了。作为孤儿院不受欢迎的孩子,孤儿院里少得可怜的那几套画具自然是轮不到舟舟使用的,他只能偷偷从垃圾桶里翻出来被用到只剩一小节的蜡笔,偷偷从废纸箱里翻出勉强还算干净的旧报纸,在上面小心翼翼地作画。

  当时的自己明明都看见了,为什么,没有送给舟舟一套新的画笔呢?哪怕当时被寄养在乡下的自己再拮据,一套画材的钱总还是出得起的。

  他好像从来就没有上过心,对洲洲是如此,对舟舟也是如此。

  被他珍藏起的旧照片只是他一人的所有物,他自顾自地将舟舟的容颜定格在了时间里,自顾自地索取,却从来没有给过舟舟什么,唯一给出去的承诺还不曾履行。

  裴冽将照片递出去的动作忽然就有些迟疑,心底那股不妙的预感再次涌起,只是没等他想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云洲就一脸面无表情地一把抽走了他手里的照片,送到眼前细细端详了起来。

  “洲洲,你还记得那天我给你拍照的时候吗?”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是裴冽心里清楚,这已经是他最后一次机会,最后一个筹码,如果洲洲还是不肯原谅他,那他与其他竞争者,就真的没有任何不同了。

  云洲沉默地凝视着这张旧照片。

  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饶是他已经打定主意再也不要与裴冽有什么纠缠,也很难完全假装无事发生。

  坦白地来说,照片被主人保护得很好,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当时的洗照片技术也不算多好,此时虽然微微泛黄,但一点折痕也无,照片中央的少年眉眼依旧清晰,岁月并未在那张姣好的容颜上留下任何痕迹。

  常年被主人安置在外套内侧的钱包里,照片取出来的时候甚至犹带着裴冽的体温,炽热滚烫。

  云洲抬眸看了裴冽一眼,对方的脸颊涨得通红,分不清是情绪太激动还是发烧了。

  这段时间裴家的传言也常常入他的耳中,裴家新晋的掌权人成日买醉、生病、进医院是上流社会心照不宣的秘密,实际上,不及是裴冽,其他世家的权贵们,也都和裴冽差不多。

  他们发了疯似的寻找和怀念一个叫裴云洲的人,发了疯似的为他们曾经的行径忏悔,正如当日自己在墓园中所见的,就连自己坟前的位置,都是那么炙手可热。

  可是这些事前,云洲从未放在心上过。

  他们想要寻找和追求是他们的事,自己不愿搭理,是自己的事。

  哪怕是上回在药店偶遇,他也没将这些事往心里去,直到现在,与裴冽面对面,才有了一点“裴冽真的活得和过去的自己一样”的荒谬的现实感。

  疾病缠身,求而不得,精神失控。

  这是当初的自己崩溃的前兆。

  但这也依旧不能打动云洲。

  裴冽不过是在吃自己从前吃过的苦,这是他自己造的苦果,自己酿下的罪孽,凭什么要求得到云洲的原谅。

  云洲只是轻轻摩挲着这张照片,一面回想当初拍照片时的细节,一面意识到了一件更荒谬,也更让他恶心的事——

  “你一直贴身带着这张照片?”云洲轻声道。

  “对,对,我一直都很想你,洲洲,舟舟,”裴冽心中的不安越发明显,但云洲的表情毫无波动,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又哪里惹到云洲不快,只好顺着话头继续说下去,“求求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再看看你好不好?”

  葱白的指尖抚过照片里少年的眉眼和发顶,那是与从前自己一般无二的容颜,虽然拍照片的时候他才十二岁,五官还远远没有长开,也依稀可以窥见成年以后的艳丽容颜,尤其是那双温柔潋滟的桃花眼,这么多年好像一直没有变过。

  云洲神色悲悯地看了裴冽一眼,后者愈发不明就里了起来。

  就见刚刚才抚摸过那张旧照片的指尖,忽然又落在了主人自己的眉眼上,云洲描摹着自己的眼型,尤其是泛着漂亮的红晕的微微上挑的眼尾,裴冽曾对他说过,自己最爱亲吻的地方就是那里,最喜欢的地方也是那里。

  原来可笑的原因就在这里。

  裴冽喜欢的从来就不是这双眼睛,他不过是透过自己的眼睛,看见了埋藏在记忆深处的那个少年而已。

  哪怕少年就是自己,哪怕从前和裴冽有过共同的回忆和岁月的就是自己,也无法掩盖裴冽就是在拿自己当作替身,拿自己寄托对从前的舟舟的爱意而已。

  “你不记得对舟舟的承诺,却记得这双眼睛,”云洲一字一句,慢条斯理地说道,“裴冽,你的记性还真不错啊。”

  这一刻,裴冽彻底地慌了神。

  明明云洲的语气依旧平静,目光也始终冷淡如水没有一丝起伏,他却觉得对方身上的压迫感好像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以至于他全身血管不自觉地颤栗起来,从头到脚都被空气中明显的低气压冻结了。

  “也就是说,当年你追求我的时候,身上始终带着这张照片,”云洲轻声道,“你将我抵在墙角口口声声说爱我又亲吻我的眼睛的时候,身上始终带着这张照片。”

  裴冽无法反驳,只能颤抖得更厉害,因为这就是事实。

  “你将我按倒在沙发上的时候也很少愿意脱掉外套,在我们亲近的时候只脱掉我的衣服,身上还是带着这张照片。”云洲的嗓音冷得像冰,哪怕他说出的话语就连云洲自己都觉得荒谬,但两人心里都清楚,这就是事实。

  “不管是在做什么,你身上始终带着这张照片,你总对我说我不够温柔干净,也都是这个原因,你想要在生活的每一分每一秒每一处,都找到他的影子。”

  “自始至终,你想的都是他,不是我。”

  “不、不是的……你听我解释,洲洲,你听我解释……”裴冽语无伦次地说着,只是任何的言语在此刻都是苍白无力的。

  云洲没有再看他,而是继续说着:“甚至,在半山别院的大火烧毁了一切属于裴云洲的踪迹以后,你装模作样地缅怀裴云洲,在他的办公室里泣不成声的时候,在他的坟前送花上香的时候,在妄求得到原谅的时候,身上都带着这张旧照片,是不是。”

  云洲的态度实在是太平静了,可是这样的状态显然是不对的,就算裴冽再迟钝,也知道大事不妙。

  有些事情一旦说破,就再也挽不回了。

  “那都是你,洲洲,都是你,舟舟。”裴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只觉得应该说点什么,殊不知,继续解释下去的结果,也只会是越描越黑。

  云洲嗤笑了一声,下颌微微抬起,只留给了他一截高傲精致的下颌线:“那如果不是我呢,你也会一直将照片带在身上吗?”

  “醒醒吧,裴冽,别自我麻痹了,错了就是错了,没有任何借口。”

  仿佛有一把尖锐的刀直直扎向了他的心口,粉饰太平的念头在这一刻彻底碎裂,就连裴冽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始终都是将云洲当作替身,只不过自己运气很好,那个人刚好就是云洲自己而已。

  自己不记得对舟舟的承诺,却始终记得舟舟的眼睛。

  自己就是这样一个自私又卑劣的人,只知索取不知赠予。

  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看着裴冽颤抖的身形,云洲没有任何同情,而是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自作自受。”

  “刺啦”一声,那张属于舟舟的旧照片骤然变成两半,接着又被舟舟自己撕得七零八落,碎屑像一片片雪花从半空中坠落下来,无力地散落在地板上,就连最大的一片也不成型了。

  云洲亲手将他与裴冽之间最后一点回忆也彻底撕碎,他没有再看裴冽一眼,而是理了理衣袖,接着站起身来,独自向门外走去,头也不回,只留给裴冽一个冷漠的背影和一句冷淡的话音。

  “裴冽,你让我感到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