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子眼看是救不了的, 大罗神仙在世也救不了的,就算是盘古重临也未必能拦住祂好友的。

  “师尊,师尊您别生气师尊, 弟子只是随口胡说的师尊唔。”

  “我可以……我可以狡辩的师尊!”

  鸿钧低眸垂目,轻而易举就将人按倒在了云榻之上, 在他耳畔缓声轻语:“贫道算是看出来了, 有些人果真是三天不打, 上房揭瓦!”

  鸿钧:“正好, 让为师来检查检查,这段时间的沉睡和神魂离体是不是对你造成了什么不好的影响,也好趁此时机, 替你好好解决一二。”

  他加重了语气,将那“好好”两字念得意味深长, 格外具有压迫感。

  团子一声也不敢吭, 只仰起头来,目不转睛地望着鸿钧, 试图进行最后一次垂死挣扎:“师尊……通天知道错了。”

  他蹭了蹭身上之人的气息,又在后者隐隐加重的呼吸声里,抬手抱住了他的腰身,埋在鸿钧颈项边撒娇:“弟子不该让您担心的。”

  酥酥麻麻的感觉自脖颈处传来, 少年温热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服,轻而易举地传递到他身上。

  鸿钧眼眸微微暗下, 凝神望着怀中愈发大胆的气团子,一时竟被他抢去了先机。

  “弟子知道现在说这些太晚了,可是……”通天停顿了一瞬, 旋即又扬起脸来, 艳丽绮绝的眉眼灼灼生辉。

  “对不起, 鸿钧。”

  “我不该让你担心那么久的。”

  七千载啊,自从他们重归这亘古洪荒以来,就再没有这么久的分离。

  他几乎不敢想象他突然昏睡过去的日子里,鸿钧是如何找到他的神魂所在之地,又生生跨越了无尽岁月前来寻他。

  鸿钧低眸望着他的弟子,眉眼微微搭下,语意不明道:“先前讲话还这么嚣张,现在倒好,乖巧成这样?”

  通天眨了眨眼:“因为是师尊嘛。”

  他埋在鸿钧怀间,垂落了眼眸,语气间含着几分清脆的笑意:“师尊是这世上,待我最好、最好的人。”

  鸿钧又叹了一声,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怎么能蠢成这样?”

  “师尊——”通天拖长了音调唤他,眉梢微微挑起,露出底下一双无辜的眼眸:“弟子哪里蠢了?”

  鸿钧:“想听实话?”

  通天睁大了眼眸,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他,颇有几分控诉的意味。

  鸿钧轻笑一声,抬手揉乱了他的发,静静地把他拥在怀间,无所顾忌地挥霍着漫长而没有尽头的生命。

  通天任凭他抱着,眉眼微微垂落,掩下波澜迭起的眸光,依偎在他怀间,听着那一声又一声,剧烈跳动着的心脏,愈发觉得安心。

  紫霄宫中明月皎皎,穿墙入户,照彻满园春色,截取一片天地安宁。

  良久,鸿钧方俯下身去,轻轻吻过通天的眉心:“好了,为师原谅你了,现在让为师仔细瞧瞧你的神魂,好不好?”

  通天抬眸望着他,指尖不自觉地缠绕着那如雪般清寒的发丝,又顺从地敞开了自己的识海,任他轻轻探入一股力量,仔仔细细地,将之探查过去。

  “如果是师尊的话,当然可以。”

  相较于躯体,神魂被触碰的感觉分明更加敏感。

  浩瀚无垠的力量克制着,压抑着,小心翼翼地探入,一寸寸地与神魂接触,几近亲密无间。

  是温热的,是缠绵的。

  通天茫然地眨了眨眼眸,手指不自觉地揪住了鸿钧的衣袂,用力之重,使之不觉泛起几丝褶皱。

  鸿钧一边检查着他的神魂,一边又略微留出几分心神,关注着他的举动。

  道祖隐约叹息一声,将他拥得更紧,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着他过于剧烈的情绪:“别怕,为师不会伤到你的。”

  他一遍遍许诺,抵着他的额头,任凭那垂落的三千青丝与他的霜雪发丝交缠在一处,又低垂着眉眼,听着通天愈发恍惚的喘息声。

  “师尊……”

  “为师在。”

  鸿钧抓住了通天的双手,手指轻轻摩挲过那略微带着薄茧的掌心,俯身吻过他指尖。身前之人的颤栗愈发明显,自暴自弃地埋在他怀中,不肯给他看自己的神情。

  道祖似是笑了一声,控制着己身神识的动作又愈发轻缓柔和,寻觅着他神魂出现的种种疏漏之处,又悄无声息地编织起细细密密的精神网,将之网罗起来。

  本该泾渭分明的魂力,此时此刻又无端交融在一处,令通天倏地抓住了鸿钧的手掌,眼眸中雾气迷蒙,唇齿微启,半晌说不出话来。

  “通天。”鸿钧唤他。

  他的弟子抬眸望他,眉眼绮丽,眼尾微微上扬,泛着几许诱人的绯色。唇齿一启一合之间,露出一点猩红的舌尖,许久方才低低地应了他一声:“……师尊。”

  鸿钧轻轻一笑,不甚在意地将他拥入怀中,附在他耳畔轻呵一口气:“通天,双修吗?”

  少年的眼眸倏地睁大,还未来得及摇头拒绝,又被鸿钧抬指抵住了唇瓣。

  “为师想了许久,虽说替你寻些修补神魂的天材地宝也不算什么难事,但总归显得麻烦几分。倒不如神魂交融,彼此坦诚相对……来得容易。”

  鸿钧低眸望他,眸光莫测,一字一句编织起同样缜密的巨网,试图将这只上清通天捕捉在内:“你近来几次神魂遭受重创,前不久又燃烧过魂力,强行提升自己的修为,几次三番,状况频繁,为师是当真觉得……此事甚是难办。”

  “当然,你若是实在不愿,为师也总能想出办法来应对的。”

  紫衣华发的道祖轻声哄劝着他的弟子,在他瞧不见的地方,唇角微微上扬,泛起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却不知通天,是否愿意信任为师?”

  这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吗?!

  通天努力抬起眼眸望他,眸光微微颤动,脑中一片空白。

  熟悉的气息充盈在鼻尖,识海之间晕染开一朵又一朵的莲花。庞大的神识如游蛇般涌动,寻觅着疏漏之处,替他一一修补。

  他死死抓着鸿钧雪青的衣袖,大声地喘气,又在下一个瞬息,感受着那几乎把他整个神魂包裹在内的力量,几近溃不成军。

  骤然之间,他反应过来一个事实:“师尊,您莫不是还在生气?”

  鸿钧摇头:“怎会,为师说过,为师从不会真正生你的气。”

  “那您为何……”

  鸿钧抵着他额头,平静开口:“大底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吧。”

  通天睁大了眼,望着鸿钧俯身垂首的姿态,如雪般的发丝浸润着银白的月色,愈发显得惑人。

  他轻轻笑了一声:“为师说过为师会原谅你,只是在原谅之前,总得有些许小小的惩罚……通天一定会理解为师的对吧?”

  “其用之时,神交体不交,气交形不交。”

  鸿钧慨叹一声:“好徒儿,凝神屏息,同为师来。”

  ……

  ……

  悠悠万载,弹指即逝。

  第二次讲道,已然临近。

  天道居高临下地望着紫霄宫中求道的众人,视线又幽幽地落到了鸿钧身上。后者面不改色地站在祂身后,紫衣曳地,风华无双,一如他们初见时的模样。

  “鸿钧,本座原本以为你是一个聪明人。”

  鸿钧淡淡一笑:“您如今也可以继续这么认为。”

  天道的目光愈发森寒,仿佛有凉气从脚底板上一点点冒上来,周围的温度倏地往下坠去,暖玉铺就的地面之上渐渐渗透出潮湿的水珠:

  “哦?你的意思是,你仍然愿意站在本座这一边?”

  鸿钧抬眸望去,眸中不见丝毫温度。

  遍布在殿中的冰雪蔓延而上,一寸寸侵吞着他的立身之地,若有似无地攀附上他的一角衣袂,发出簌簌的声响。

  他眼角余光瞥到这一幕,神色不改:“吾辈修道之人,一心苦求,唯独大道耳。”

  “大,道。”天道轻声念着这个名号,先前的遭遇又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令祂的目光中再度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影。

  “自然,你们都该心向大道的,”祂轻轻笑了一声,“连本座也不例外。”

  祂转身望向鸿钧,语气亲切:“先前本座同大道有些误会,也犯了一些小小的错误,好在这次重回太初境后,经过我们友好的交谈,本座已经成功化解了这些误会。”

  鸿钧微微颔首,神情中透着几分欣然之意:“这对洪荒来说,再好不过了。”

  天道注视着他,眸光微微一闪:“不知本座离去之后,洪荒可有出现什么乱子?”

  鸿钧摇了摇头,平静地将之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又略微犹豫了一瞬,引起了天道的注意:“尊上……”

  “可是有什么问题?”

  鸿钧微微掀起眼帘望了祂一眼,心下思虑片刻,方才缓声开口道:“其他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多出了许多同您相关的谣言……不知您有没有打算澄清一二?”

  天道:“谣言?都有哪些谣言?”

  连这些都不知道吗?还是祂在伪装?

  鸿钧心下微微皱了眉头,面上仍是波澜不惊:“元凤他们几个当时大逆不道控诉于您,流言传于洪荒,盛行一时。”

  天道对此也有准备,心下虽是憋屈,口吻中照旧一派风淡云轻:“此事都是误会,以后他们自会明了本座的好。”

  鸿钧点了点头,干脆道:“除此之外,就是怀疑您私德不修,意图对上清通天行不轨之事了。”

  “嗯……嗯?”天道刚刚还在点头,闻言倏地一怔,“什么?!”

  鸿钧抬了抬眼,语气中没有一丝波动:“您当时吩咐贫道,不准上清通天出紫霄宫半步,但在三族战场上贫道一时不察,令通天从禁闭中逃脱。在您和大道处理‘误会’的时候,贫道便又关了他数千年禁闭。”

  天道茫然地听着:“所以这和本座有什么关系?”

  鸿钧客观道:“贫道亦不知晓,但是可能是因为贫道是您的代言人吧,他们好像把通天关禁闭一事算到了您头上,这谣言传着传着就变了模样。”

  天道的眼角开始抽搐了起来:“欲行不轨?!”

  鸿钧点头:“是啊,欲行不轨。”

  天道不敢置信:“全洪荒都知道?”

  鸿钧继续点头,轻描淡写道:“而且您回来时,通天不是喝醉了酒,误捅了您一剑吗?原本不信这件事的人,也不得不信了。”

  天道:“……”

  天道:“???”

  鸿钧微微一笑,略表同情之意:“恭喜尊上,您已经扬名洪荒了。”

  至于真正想要“欲行不轨”的他……他都替天道背过那么多的黑锅了,也该轮到祂来试试这种滋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