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吻既毕,伊斯梅尔被啃得唇瓣红肿,连舌尖都是麻的。

  所以说,他怎么感觉方才不如直接让人精神力暴走比较好??

  省得此刻留自己怀疑人生。

  伊斯梅尔觉得,从兰诺德冲进来暴揍虞微的那一刻起,他整个人都变了,仿佛脱下了一层面具,带着最真实的样貌出现在他面前。

  现下兰诺德得了甜头,尽管双眼仍旧是红肿的,精神却是好转了不少。

  更因着他们之间的婚姻契约,接吻加速了两人的恢复,兰诺德掌间的伤口也修复得差不多了。

  只剩些肉色的疤痕,过不了多久便会脱落。

  此时兰诺德正坐在床边,用医用的一次性清洁湿巾为伊斯梅尔细细擦拭着五指的缝隙,那上面还有些方才为他疗伤时沾染上的血迹。

  擦拭时路过伊斯梅尔无名指的那颗红痣时,兰诺德多留心地停留了一会儿。

  这引起了伊斯梅尔的注意。

  他盯着兰诺德的侧脸看了许久了,想不明白一个吻到底有什么神奇的,竟然真的让方才还脆弱惨兮兮的上将秒换脸,现在又是那副温温柔柔又可靠的模样了。

  他此刻低下眼神乖顺,手上的动作仿佛在擦拭什么珠宝般虔诚。更贴切地来说,因为刚尝到甜头,更像是带着浅笑的新婚妻子,正贴心地服侍着自己的夫君……

  打住!

  伊斯梅尔制止了一路跑偏的联想,觉得自己不能在走神了,他要打破现在两人间有点诡异的气氛。

  “你的戒指呢?”伊斯梅尔忽然想起这茬,单纯好奇地问道。

  兰诺德向来将那婚戒视得极为珍贵,怎么方才还因着自己的冲动可能会染上劣迹而被迫离开那么崩溃,现在却是连戒指都没见了,这反差很让人怀疑啊。

  兰诺德听到伊斯梅尔开口,才恍然抬起眼,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看着方才被人治疗好大部分伤口的右手,他又没忍住露出点笑意来,看得伊斯梅尔默默地移开了目光。

  简直比琼凛那小子的笑容还要难以招架。

  随后才听兰诺德轻应声:“戒指在我这里。”

  说完,兰诺德将用过的清洁湿巾扔进垃圾桶,从自己的胸前的军装口袋内掏出了戒指,婚戒光洁耀眼,应当是被人仔细擦拭过才放进口袋里保存的。

  还没等伊斯梅尔开口询问,兰诺德便已经将那婚戒戴回了无名指,向伊斯梅尔解释道:“先前染上了不相干的血,所以我就先将他清洁干净后,先放在口袋里了。”

  “以往执行任务时也常常会沾上污秽,但因它的材质稀有金贵,倒没有什么影响。只是每次都会被我清洗干净后放在心口的位置一段时间。”

  “为什么?”伊斯梅尔问。

  他好奇兰诺德胸口的军装口袋难道有什么特殊功效,比如放进去之后就能消杀病毒之类的?

  结果却没想到兰诺德被他这问题问得一愣,回过神时似乎呢喃了一句什么才笑道:“因为经常使用精神力进行战斗的雌虫容易陷入精神海暴动,唯有雄虫的精神力能够疏导一二。”

  伊斯梅尔这才反应过来。

  是了,像兰诺德这样战力越强的雌虫就越需要精神力强大的雄虫进行定期的精神疏导,以免陷入精神海暴动。

  但自己并不关心兰诺德,兰诺德也不会用这些事来打扰自己——也就只能用其他东西聊以慰藉。

  那还挺厉害的,能忍耐这么长时间。该夸一句真不愧是上将么?

  “这应该是雄雌虫生物课上会讲到的内容,雄主您……”兰诺德低声道。

  这一句唤回了伊斯梅尔的思考。

  他随意应了一声:“的确。”

  尽管并没有从一出生就在这个世界生活,但伊斯梅尔脑内仍旧有着虫族社会生存的常识,至少从虫族社会的角度来看,伊斯梅尔现在的知识储备量的确不愧为一个毕业于贵族雄虫学院的学生。

  只是他根本没往那方面想罢了。

  随后伊斯梅尔见到兰诺德欲言又止地想要开口,他纠结了许久,一双眉都快要凝起来了,最后才发出些声音来:

  “我有些好奇,您是什么时候来到……”

  您是什么时候来到这个世界,是否度过了那相对快乐的少年时期、是否在课堂上学习过这虫族星际人尽皆知的知识呢。

  可兰诺德话说了一半,就有一道声音在他脑内嗤笑他。

  你竟然真的打算问这么蠢的问题?

  在你选择相信伊斯梅尔的那一刻起,你就应该知道,在伊斯梅尔来临前,这个世界甚至根本没有存在的意义。你在伊斯梅尔眼里也不过是虚无的造物。

  于是兰诺德闭嘴了,他的问题没有继续下去。

  “嗯?”

  伊斯梅尔发出了疑问的单音节,他倒是很少见兰诺德这样拧巴的场面,今天也算是见个够了。

  只是稍微窥探了一下,伊斯梅尔便触碰到到了兰诺德身上传来的寂寞和哀伤的感受,非常负能量的情绪。

  这就像是几年前,他在无数次轮回中彻底成为虚无论者的感觉,绝望、失落、不甘而又无力。

  于是结合现在的状况,伊斯梅尔很快猜到了兰诺德这种状况的成因。

  就算兰诺德先前的反应多么让人惊讶,但他终究还是受到了影响。

  作为虚拟人物的兰诺德,接收到了违背认知的真相,此时似乎陷入了自我认知和感知世界迷茫和怀疑之中。

  不知道内心的感受是轻松还是遗憾,总之伊斯梅尔有一种早就料到了的感觉。

  没有人能逃出这个魔咒,就算是全心全意地信任他又如何?

  连自己这样活生生的人都无法保证完全能够调控自己的情绪,更别说它们这些以工具的身份出生的数据。

  “如果你现在觉得很难受,还是把窥探到的一切都忘了吧。”伊斯梅尔收回视线盯着自己手背上的输液口,淡声道。

  “你乐意的话,是可以忘记的。”

  伊斯梅尔甚至觉得自己该死的又那么一点善良。

  他只要告诉系统,让它帮忙抹去兰诺德关于“世界”“虚拟”“设定”的记忆,兰诺德就能恢复到最初的状态。

  这就是创造者的可怖之处,他几乎主宰一切。

  只是伊斯梅尔不清楚兰诺德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一串本就不属于这世界的数据,又被强行抹除部分记忆,怎么想都很危险。

  但很快伊斯梅尔就不用担心了,因为兰诺德在听到他的话之后几乎不假思索地开口:

  “不、我绝不希望忘记任何关于您的一切。”

  随后他仿佛意识到这也许并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事情,又低声道:“请您打消这个念头吧,留住自己的记忆……应该是我能够拥有的权利吧?”

  最后的声音又轻又低,似乎就连兰诺德自己也不确定了。

  伊斯梅尔闻言轻笑一声,仿佛将他此时的执着视作了笑话。

  谁知道是不是他的权利呢?伊斯梅尔没接话了,省得再让人心凉。

  就在此时,医务室的病房忽然被人造访,门口传来了几道脚步声,随后不急不缓,规律沉稳的敲门声在病房内响了起来。

  大概是保护协会的那群人来了,动作倒是迅速。

  “雄主,即便您说这是虚无。

  但它所产生的感受却是……那么真实。”兰诺德道,不知指的是痛苦还是欢愉。

  伊斯梅尔没有抬头,只有余光见到兰诺德的身影离开。

  直到房门被人打开又关上,伊斯梅尔才转眼定定地望向那扇门,而他的脑内回荡的却是兰诺德的话。

  真实吗?

  的确,有那么一些瞬间,伊斯梅尔的确感受到了温暖。

  只是这温暖时常让他不敢触碰。

  ……

  “兰诺德上将,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雄虫保护协会派了八个人前来,统一着纯白黑边制服,胸口别着保护协会的银制徽章,图案是象征着共生的块面状长波真菌。

  领头的人说出这番话后,已经做好了兰诺德拒不接受调查的准备,毕竟这位上将方才足足挂了保护协会方三次通讯,军部八次通讯,佩世安全部七次通讯,以及南希家的一次通讯。

  十足十地一副反叛面貌。

  然而此时在紧绷的气氛中,面前神情冰冷的上将只是平静地应声,“我知道了,我会配合你们的调查。但请先给我两分钟的时间,我的雄主受伤严重,我需要派人在他身边照看。”

  对于这个要求,领头的人虽然感到有些诧异,但也应允了。

  实际上他们都知道在那样的情况下,一位雌君为了他的雄主做出什么都不奇怪,但可惜的是他伤害的既不是雌虫也不是第二域、第三域的低阶雄虫。

  虞微是虞家一根独苗,又是第一域的雄虫。

  若是事情没有闹到星网上,或许家族之间协调一番还能就此解决,但事情已经弄得整个巨行星人尽皆知,如狼似虎盯着兰诺德的人只多不少,保护协会也只能即刻派人将兰诺德收监调查。

  “请便。”

  只见兰诺德垂首在星脑上操作一番,便开始等待。

  随后不久,两道身影就出现了。分别是内菲尔和查尔斯,一位照顾伊斯梅尔的健康,一位处理其他细枝末节的事情。

  虽然在各自心知肚明的小心思下,兰诺德并没有特别放心。

  兰诺德无视内菲尔进门时露出的带着些嘲讽和看戏意味的微妙神情,对雄虫保护协会的人开口:“可以了。”

  他甚至自发地抬起手,仍由保护协会的人替他戴上镣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