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训练队便浩浩荡荡地启程前往第三域南郊的训练场。

  南郊训练场所在地原本是一处深山老林,佩世校方投入了几千万虫币才建成了占地七千亩的南郊训练基地。训练基地中设有操练场和异星实景模拟区以及战斗机甲驾驶训练区等,各类设施完备、采用的都是最先进的技术。

  原本是准备让优秀尖子班先使用的场地,还是让这群高贵的雄子先踏足了。

  “这里本是佩世校方为优秀预备军班级建造的训练场地,今天我们有幸先进入训练场,自然要拿出十足的魄力,用你们的汗水浇灌,为我们训练场开个好头。”

  副教官声音洪亮地朝下首军姿挺拔的雄虫们说道,似乎是有意为之,让众虫在盛夏的炎炎烈日中足足晒了有一个小时。他也没想到这些看起来柔弱且没魄力的雄虫能坚持到这个时候,心底却是不屑的。

  这和他们雌虫所要经历的训练可差得远了。

  光是挑眼一看,就能看到几位小雄虫白皙的脸蛋都晒得通红了,双眼被刺眼的日光晒得干涩发酸,止不住地眨试图让自己好受些。

  可哪有那么容易,眨眼那几个立即被副教官遣着几位陪练雌虫优秀军拎出来,就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就是要多流汗!”

  “前两天的训练都白做了?这么点苦都吃不了!你们还来参加什么专项训练!”

  “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前两天我们已经进行过一些初级的训练,我相信大家都可以坚持下来。谁再偷摸做些小动作,全体罚站半小时!”

  副教官并没有吹嘘,前两日的训练的确是循序渐进地,为今日在南郊训练营的训练做铺垫。

  但是因着有兰诺德在场,怎么着也会稍微让大家休息一会儿,让一开始还对兰诺德抱有恶意的小雄子们纷纷表示:还是主教官有虫情味,知道他们就是一群连体验生活的小娇虫。

  而今日兰诺德因着处理事务,又没能跟来上课。

  先前还未开始训练时,伊斯梅尔便听到有不少雄虫对此抱怨。

  “做主教官的人,那么忙合理吗!”

  “让别人来不行么。”

  “还是别了,副教跟个神经病似的,他要是做了主教我们可有得受了。”

  “搞不懂他拿我们寻什么开心,不怕保护协会的么?”

  “你真敢去啊,参加项目前可是签了自愿协议的。反正我是被家里人赶来的,可没靠山啊。”

  “我也是啦,不过你没见他就爱针对某个人么?那位应该忍不了吧,他可是心狠手辣的疯子,希望这次稳定发挥!解气!”

  “那位?”

  “嘘,在后面呢。”

  说罢。两只看起来年龄小几岁的小雄虫勾肩搭背地离开了。

  而此时,人在训练场站军姿,心狠手辣且杀虫不眨眼的伊斯梅尔就这么注视着前方的副教官。额前的汗珠顺着额角滑下,路过侧脸完美的下颌线,一路坠到下巴尖上,衣襟都染上了几滴深色。

  那两位小雄虫说的没错,是虫都能感受到面前的副教官对自己有着极大的恶意,就算是此时汗珠流到了眼帘上,不舒适地眨了眨眼,都能被副教官冷眼看上几看。

  副教官踱着步子来到伊斯梅尔面前,唇角似笑非笑地勾起:“阳光晒得大家眼睛都很痛吧,多流点汗正巧给你们润润眼珠子。”

  伊斯梅尔对副教官的恶趣味视若无睹,从始至终连眼神都没有变过,仿佛面前站得是个透明人般。

  这点程度的站军姿伊斯梅尔还是顶得住的,只是他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身体除了长出骨骼甲和虫纹以外,还变得十分虚弱,晒得这样久难免会有些晕眩和呼吸困难。

  更何况他前一日并没有参与训练,一上来就进行这样强度的烈日,效果更甚。

  但最严重的还是干燥的喉咙,极度缺水的情况下,伊斯梅尔觉得嗓子里硌得慌,仿佛堆满了滚烫的砂石般干得冒烟。逐渐地就从肺下泛出些痒意来,直逼干燥的喉腔。

  那是他的咳症又发作了。

  伊斯梅尔差不多连续一周没有吃过除却稳定情绪以外的药物,但凡身体有什么不适都是用精神力进行强压。

  如内菲尔所言,任何形式的压制都会迎来更强的反噬,而这一次咳症的难耐感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他几乎不用怀疑自己放声咳喘起来,就得持续接近十分钟。

  尽管惹人厌烦的副教官还站在眼前,伊斯梅尔也只得使用精神力将喉腔的躁动深压下去,好不容易稳住之后便觉得身体虚脱了不少。

  随着病情越来越严重,需要的精神力也越来越多了。如果说一开始只是使用精神力进行五分钟谈话的程度,那现在至少是使用精神力进行高强度地意识传输八百回,十分耗费心力。

  这么一动用起来,伊斯梅尔的精神面貌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而最快感受到的就是伊斯梅尔身边的琼凛和怀斯亚,以及他身前的某位第二域雄虫。

  雄虫与雄虫是同性别,互相的感知力也更加强大。从一开始怀斯亚就比较担心伊斯梅尔的身体情况,他知道伊斯梅尔能来参加这个项目已是不易,于是这时候立即出声道:

  “报告副教官,伊斯梅尔似乎有些不舒服。”

  他声音不小,但四平八稳给人一种安定感。

  这一声招来了不少雄虫的注视,特别是身边的琼凛,副教官就这么站在眼前,还欲探头去看伊斯梅尔的脸色,他被伊斯梅尔身边低沉稀薄的气息吓得不轻。

  “看什么!你们的专注力去哪了!”

  副教官喝了一声,那些不相干的雄虫就立即收回了视线。他转而看向怀斯亚,训道:“他不舒服不会自己打报告吗?你是他的保姆还是妈妈?”

  怀斯亚也不任由他仗着背后是佩世的作威作福,他可没有什么顾忌:“副教故意为难他,我看不顺眼。”

  话是说的轻巧,但一字一句中都带上了精神压力,血脉基因的压制下,副教官就是躯体再强大的雌虫都要收敛神思。他咬牙了一番,狠狠压下眉目间的不甘。

  就是第一域的雄虫又怎么样,还不是得站在这挨训。

  他当然知道伊斯梅尔昨日没有参加训练,此时也才故作记性不好的模样看向他。目光已经和刚过来时不一样了。带着点关心和轻责的意味:

  “下次特殊情况记得主动打报告,要是出事了自己负责。”

  副教刚说完,便见一直垂着眼帘不问世事,好似早已神游世外的伊斯梅尔掀起眼看向自己,那夺人心魄的绿眸并未折射阳光的暖意,反倒是掩在羽睫下阴沉得让人发慌。

  副教官不过是被伊斯梅尔这么盯了一眼,便止住了接下来的话头,直接跳过了叽叽歪歪道:

  “……既然你昨天缺了训练,现在也不用继续站军姿了。”

  “绕着操场跑两圈,活动活动。”

  闻言,伊斯梅尔身边的怀斯亚就蹙眉:“慢着,不应该让他去休息吗?”

  “他又没中暑,直接休息会引起眩晕。”副教官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伊斯梅尔看了眼这操场的构造,因着财大气粗建得也是十分宽敞,一圈足足有八百米。两圈下来就是一千六,以他现在的状态跑完喉咙铁定是废了。

  眼看着怀斯亚就要站不住和副教官吵起来,伊斯梅尔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开口道:“我没事。”

  这一掌才按住了马上要亮出獠牙的怀斯亚。

  伊斯梅尔离开队列后,副教官也心满意足地退回去,看向跑道的起点,准备盯着人跑完全程。他当然是故意让人跑两圈的,毕竟在他眼里伊斯梅尔可是意外地听话,就像是先前训练,也是一副任由指挥的模样。

  是比其他阶位更低的雄虫还要好处理些。

  当然,已经站上跑道的伊斯梅尔当然不知道对方是这样想的。

  与他而言,他只是不在乎这点运动量,尽管身体很快就会吃不消——那可是他喜闻乐见的场面,反正他一向比外人更不在乎自己的健康。

  反倒是若让怀斯亚和副教官吵起来更加麻烦,说不定会带来什么影响,让后续的发展产生大变动。

  第一圈对伊斯梅尔来说还算是小意思,只是来到第二圈时,体力便有些不支了,全依仗着精神力支撑。而身体内的精神力都去支援运动,哪还压得住咳症的来势汹汹。

  不过第二圈半程,伊斯梅尔便已然呼吸不畅,开始咳嗽起来,一开始还比较正常,副教官只当是呛咳并没有当回事。但当那边脚步逐渐停下,手心抓着胸口的衣物再也挪不动半步,勾着腰猛烈地咳喘时,副教官才意识到做得过火了。

  伊斯梅尔也没想到这次居然那么严重,好几次想要动用精神力,都只能堪堪压制住,但没过一会儿还是会不受控制地咳起来,喉腔几乎都泛起了一股血腥味,两侧的肺叶更是骤然收缩拧紧般发痛。

  “咳咳、”

  猛烈且高强度持续的咳嗽打乱了呼吸,烈日下伊斯梅尔逐渐感到缺氧,直觉自己可能站不住了,只能庆幸站军姿的队列并没有面对这边,他不会太丢面。

  就在人身子一歪,就要软倒在地时,余光中一位身着佩世制服的身影便奔了过来,随后伊斯梅尔便被拥进了一个干净的怀抱中。

  那人环着他的腰,半边身子支撑着斜靠在他怀里的伊斯梅尔,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药水味。他带着些焦急地从兜里掏出药来,又让身边的人扶着伊斯梅尔的下颚才堪堪将那药塞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