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奈美啊, 你回来了。”来自非洲的诅咒师米格尔诧异地看向数日未归的同伴菅田真奈美,“你不是去给夏油大人找咒灵了么?怎么去了这么久?”

  菅田真奈美矜持地点点头。这位黑人兄弟来自非洲一个面积不到30000平方公里、常住人口不到120万的小国,因为既没有煤炭石油也没有钻石矿, 当地人民的生活极其贫困,赖以谋生的东西就只有地里出产的花生和土豆。但就是这么个弹丸小国,却同时有着超过五百名的咒术师,他们在当地的职业通常是巫师、祭司和医生,擅长制造全世界范围内独一无二的咒具, “黑绳”。

  这件往往要耗费一名咒术师数十年时间才能制造出来的咒具, 具体的效果是扰乱术式的施发。虽然教主大人从未提及过, 但盘星教众人都猜测他之所以要费尽心思把这么个人招揽进来,就是为了他手中的黑绳,为了有朝一日和五条悟开战做准备。

  “最近整个咒术界都因为五条悟搞出来的动作风声鹤唳, 四处都盯得很紧,品质高的咒灵实在很难见到嘛。” 真奈美得意地拍了拍肩膀上麻布袋中明显呈现长条人形的物体, “不过我这次可是有相当不凡的发现哦。”

  “人类?”米格尔提醒道, “如果带来的是咒术师的卧底, 可能会给大家带来麻烦。”

  “放心, 我有把握, 这位可不会是卧底。”真奈美眼神笃定,“夏油大人在哪里?

  “刚刚接见了过来请求解决咒灵的企业家,现在已经空闲下来了。”两姐妹对菅田真奈美肩头的物体额也很感兴趣,美美子甚至想要过来解开系口的棉绳。被真奈美躲开了, 她笑嘻嘻地摇晃一根手指。 “还是要保持适当的神秘感……”

  她又从外衣的口袋中掏了掏,摸出一本护照来, 看到两姐妹伸手过来够, 她又恶意地卖着关子把手举得更高了些。

  “不过, 没准是夏油大人的亲戚,毕竟这个姓氏其实也不太常见……啊!”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双胞胎,配合默契,两姐妹对视一眼,菜菜子率先出击,抱住了真奈美的腰,美美子则灌篮般高高跃起,一记手刀劈在真奈美的手腕处,真奈美抓握不稳,深蓝色的证件以抛物线的姿势被投掷了出去,在庭院假山的石子上缓冲着拐了两次弯,最后啪嗒一声坠落在黑色僧袍男人的木屐旁,激起一层薄薄的浮灰。

  夏油杰低下头。证件的内页被风吹得打开了,照片上的女孩绯色长发,唇角带笑,眼睛里也流淌着明丽的红色。

  “这是……?”

  春日遥想,自己大概是被什么犯罪分子抓起来了,就是不知道对方的目的究竟是嘎腰子、斩首还是卖到深山老林里去给老光棍生孩子。

  她最后残留的一点记忆是形状狞恶的咒灵从天而降向她扑过来,而她满脸不知所措……这是她在失忆后和名为咒灵的生物第一次有直观面对面的经历,栖息在乙骨忧太肩膀上的咒灵据说实力达到了惊人的特级,但它在乙骨的管束下,友善得像只小绵羊。伏黑惠的式神更不必说,完全就是可爱的大狗……

  深灰色的肌肉和跳动的绿色血管组成的异形生物张开足以把她整个头一口吞下的血盆大口,以超过120码的速度笔直地向她扑过来。

  遇到这样的怪物,居然还活着,也算是一种奇迹了吧……春日遥本该额手相庆,但她完全笑不出来。如果把她的运气值绘成一副折线图,那么自从打五条家两姐妹身边开始逃跑起,幸运值就一直呈指数型的负值增长。

  这是春日遥今天第二次经历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剧情了。

  第一次是在冰凉的潭水中,大量的冷水涌进她的口鼻,她剧烈地呛咳起来,费力地睁开眼睛后,发现自己身处山间溪流汇聚而成的深潭里,山间茂密的灌木和藤蔓植物提供了足够的缓冲,否则以山崖的高度,这样落进深潭和砸到水泥地面上也差不多。

  而她之所以还能呼吸,是因为有人一手抓着块浮木,一手抱着她在水里不成章法地扑腾着载沉载浮。湿漉漉的白色短发紧贴着皮肤,湛蓝的瞳孔里满是惶急和无措……她愣了一下,差点把某个人的名字脱口而出。

  不过春日遥很快意识到这并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人,于是她忍着头部的剧痛示意小室辰也停止浪费自己体力的行为,改为她自己发力,带着他游向岸边……五分钟后,终于扒上一块凸出岩石的春日遥放松自己毫无形象地躺倒,身边气喘吁吁的少年则强撑着仰头笑起来,说太好了多亏了遥前辈,终于得救了。

  春日遥心情很复杂……熟悉水上救援的人都知道,救援溺水者时,最大的困难往往不是复杂的水域环境,而是溺水者自己。他们在遇到有人救助时会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不顾一切地将救援者按进水面,以保持自己的头脸露出持续呼吸,这样的挣扎势必会大幅度消耗救援者的体力……但小室辰也在她大吼让他不要有任何动作后,就立刻放弃了挣扎,放松身体,放任春日遥拖着他往岸边游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对春日遥的信任已经盖过了人类自身的本能。

  而且,在那枚土法炮弹落下时,春日遥紧急避开了油箱这样易燃易爆炸的部位,但迎面而来的巨大冲击力还是将车辆脆弱的铁皮外壳狠狠拍在护栏上,驾驶座的安全带连着半边车座一起被断裂的铁栏杆削断,于是春日遥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撞开车门滚了出去……

  但车也因此和栏杆一起绞死在了山路上形成了相对稳固的三角,也就是说,小室辰也无论如何也不该和自己一起坠崖。唯一的可能性是他眼看自己滚下去,自己也跟着扑了下去。

  上一个做这事的人还是峨眉派的郭襄祖师,十六岁的郭襄看着悲痛欲绝的杨过跟着一起跳了下去,风陵渡口误终身,从此除却巫山不是云……虽说春日遥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就自己这平平无奇的颜值,何以媲美自带魅惑属性的神雕大侠。

  在那么高的地方坠崖,能活下来已经殊为不易,只是现在他们的车完蛋了,小室的手机也因为进水失去了作用。两个人只好瑟瑟发抖地在雾气弥漫的路边等了很久,才等来一辆载着回东京旅客的自驾车。

  春日遥随口撒谎,说自己也是登山的背包客,只不过在拐弯处避让不及掉进河里,车子和行李都没带上来,所以希望对方能带自己回东京。

  背包客们纷纷惊叹他们真是大难不死,给他们提供了大毛巾、热水和高热量食品。眼看着他们缓过气来,背包客中的女性还调侃他们是不是出来玩的小情侣,春日遥则无视身边少年一瞬间亮起来的眼神,诚恳地说怎么会呢,是带着快要高考的弟弟出来的好姐姐啦。

  都是进行过登山宿营这样体力运动的人,返回东京的旅途将近两个小时,背包客们也都渐渐睡得东倒西歪,春日遥还在心里盘算着几条离开日本线路的事,一直默不作声的小室辰也忽然开口了:

  “不知道禅院先生现在怎么样了。”

  春日遥一愣,她是真把禅院直哉忘得干干净净。但想来以特一级咒术师的能力,遇上一两个已经暴露位置的、携带的又是笨重武器的蟊贼,怎么着也不至于丢了命。

  “他应该没事吧,毕竟祸害活千年……”春日遥想了想,压低声音,“回到东京,你有什么打算?是去警察局么?记得好好组织语言,关于咒灵的话题就不要随便提起了……”

  “悟。”小室辰也忽然打断了她的话,“这是遥前辈朋友的名字么?”

  “……”春日遥眉眼一凝。

  “在掉到水里的时候,遥前辈好像喊了这个名字。”小室辰也看向窗外,长长的山路边次序亮起了珠串般的路灯,照亮了他湛蓝的瞳孔,“这里的空气真潮湿啊,第一次遇见遥前辈的时候也是这么潮湿的天气,如果没有遥前辈的话,我大概就会死在那只名为雨女的咒灵手下吧……”

  春日遥对这些毫无印象,只能默默地听着。

  “有时候我也在想,要是我先遇到遥前辈就好了……”

  春日遥心说您真不是《神雕侠侣》的忠实粉丝么?下一刻您是不是就要说要自称大龙女收留无家可归的小杨过了?

  “……如果我就是春日前辈的那个朋友就好了。”少年轻声说。“如果……”

  春日遥正准备说点什么,七座客车忽然驶入了长长的山间隧道中,昏暗的甬道和厉风的尖啸一下子吞没了黄昏时分明灭的光线。

  到了东京,小室辰也去公共电话亭投币打了个电话,很快就有辆宝马7系低调地开着双闪停了下来。春日遥感慨了一句原来穷人只有我自己,远远地看见一身书卷气的男人降下了车窗,冲着小室辰也微笑,小室辰也朝着她的方向张望着挥手。

  春日遥闪身躲在了门柱后。

  不知是否幻觉,春日遥似乎在那个书卷气男人细碎的额发下,看到了一道狰狞的蜈蚣状伤疤。

  接下来她就是独自去银行保险柜中拿到了自己的证件和现金,独自在路上和迎面冲来的咒灵发生遭遇,然后再次昏迷和苏醒,这套流程她几乎都要娴熟起来了……

  隔着厚重的布料,她听外面的声音都是模模糊糊的。她只知道自己被转移到了更安静的室内,嘈杂的人声和踢踏凌乱的脚步声随之也退了出去,一只手伸了过来,抽掉了布袋上的绳子,春日遥赶紧闭上眼睛装死。

  “遥,别装睡了,我知道你醒着。”男人慢悠悠地说,大概是注意到她的尊容,他叹了口气,走到稍远的柜子处翻找出什么东西。“你这是刚去泥巴坑里打了滚么?有什么话等会儿再说,这是你自己上次落下的衣服,先去洗个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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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遥妹瞳孔地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