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希驻足等待良久。

  她真想现在一不做二不休跨出这一步跟夏恬认识一下。

  不知道怎么了,一想到要和她面对面站着,互相看着彼此,迟希就觉得心率飞快。

  这个脚一步又一步,前进又后退,是怎么都迈不出去。

  不就是一个,长得好学习好的姑娘吗?

  有什么了不起的?

  好吧,她确实了不起。

  迟希咬着下嘴唇,一步一步往墙边走。

  这两边的建筑上有青瓦,靠在墙上,雨淋不到。

  迟希慢慢靠墙,收了伞。

  她不知道,此时的夏恬,也正在不远处的墙边靠着。

  和她呈九十度的夹角。

  “我今天本来不太好,现在收了礼物,突然很好了。”

  夏恬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不期望得到回应。

  但,隔了一会,她却得到了。

  还是那样低沉嘶哑的声音,“为什么不好?”

  夏恬真的很不可思议。

  她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样的人,但能确定自己并不认识。

  先前看到的伞下的女孩穿着裙子,加上雨幕,她也没太看清。

  但是,这个人挺对她的点的。

  这样不见面,但时不时说句话,告诉她自己一直在的小把戏,叫她觉得很温暖。

  可能,人家也有什么不好说的见不得人的东西。

  “也没什么,就是……想我妈了。”

  听这话,迟希顿了顿,不轻不响的哦了声。

  没后话。

  雨势稍歇,两人以这么奇异的交流方式,无声交流了很久。

  抬头的天是同一片天,面前的雨是同一场雨,但身边的人却不知道是谁。

  而且,谁也没有困倦的意思。

  夏恬低下头,从墙上离开,“我该走了。”

  “你有,”迟希忙出声,夏恬也因为她的话停下,她顿了下,接着说,“想自残的时候吗?”

  夏恬一怔,心里软了软,“大概有吧。”

  “怎么解决?或者,你现在还想?”

  “我不想了。”夏恬问,“你看过《皮囊》吗?”

  迟希边摇头,边说没有,“我不喜欢看书。”

  “那我来告诉你,”夏恬笑笑,“里面有句话说的很在理。”

  “嗯,什么?”

  “很难过去的时候,谁都想找个靠山。可最后会发现,有的山长满荆棘,有的山野兽遍布,所以,我们应该是自己的那座山。”

  迟希低头,声音难得颓废,“可我成不了高山。”

  “谁说的?”夏恬一笑,“只要一直向前,我们都会变强的。谁说顶天立地的只能是男生?”

  夏恬的声音像自带圣光,将这片阴暗之地照亮了方寸。

  没人看得见,但迟希可以。

  她那股无穷无尽的生命力又回来了。

  准确来讲,这是正儿八经和夏恬交流的第一次。

  迟希似乎看清了她身上那神秘感从何而来。她是一朵向日葵,但却活在阴暗中。

  植物大战僵尸里面,将向日葵的趋光性转化成了会生产光,向日葵这种植物在很多人眼里也都是阳光的代名词。

  但,她是一株植物啊。她连太阳万分之一的高温都承受不了。

  迟希觉得,向日葵何时何地何境遇,始终向阳而生。执着和坚定,才它最为难能可贵的地方。

  所以它也可以是太阳。

  之后,两人默契地朝各自的方向走去。

  虽然南辕北辙,但迟希心里,她们却是殊途同归。

  小小的手链,承载的东西太多了。

  晚上,迟希将喝醉的夏恬仔细照顾好,塞进被窝里,她自己睡不着,开着小夜灯,看着夏恬的睡颜想东想西。

  刚刚在客厅,她把手链悄悄戴到了夏恬手腕上。

  她才算是这东西真正的主人。阴差阳错,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夏恬的眼珠子似乎在翻动,睫毛跟着轻轻耸动,从平躺侧过身,手自发往前,来捞迟希的腰身。

  两人的距离瞬间贴近了,鼻尖相碰。

  轻轻蹭了蹭,迟希反手也抱紧了她。

  不想,夏恬突然在她怀里发出了声音,“希希……”

  迟希嗯了声,“睡醒了?”

  现在凌晨三点。

  “嗯……”夏恬意识十分朦胧,显然还困着,“抱紧一些。”

  迟希一笑,“好。”

  “不要留一点空隙……”

  迟希:“嗯。”

  逐渐,迟希就回答不出来话了。

  因为夏恬的手不知不觉地,挪动到了她的睡衣里面,将她扣子给蹭开了,按着熟悉的力道揉捏,轻点,还舒服地轻嗯出声。

  “……”

  她说什么来着?

  她这辈子就不可能在夏恬床上安生地睡着。

  休息日果真是休息日,第二天夏恬和迟希一整天都没出门。

  卧室都没怎么出。

  这次之后,夏恬进入很长一段时间的忙碌,期间去部队待过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迟希天天在对门待着,盼星星盼月亮,等着夏恬回来。

  时间很快,来到了四月底。

  30号,夏恬放了七天假期。

  原本,是要和迟希直接回帝都和庄家人见面的。但是……两人没能买到合适的票,有一天晚上接了个久远的电话,临时决定先回北令转一圈,从北令直接坐飞机飞帝都。

  迟靳南一家也非得跟着来。

  高铁站上下车,远远的,俩人举着牌子在挥舞,十分显眼。

  牌子上就写俩字,迟,夏。

  这是三十五岁的戚平,和他二十九岁的老婆,还有十岁的女儿。

  上次夏恬和迟希回来,等到都走了戚平才从刘思龙那知道,这给他可惜的。

  这次五一,说什么他都不愿意放弃这个聚会的机会。

  几人到他们一家人身边,迟靳南首先上前,和戚平碰了碰肩膀。

  “好久不见。”

  戚平激动不已,指着迟靳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如直接抱一个来的痛快。

  他们也算是当了一年的大学同学。当年戚平在J大出国交换,正是迟靳南的本科学校。没有这层关系,可能迟希的转学也不会那么顺利。

  其实,这里面最惊讶的莫过于夏恬。

  这么多年过去,很令人惊奇的是,戚平竟然没怎么变样。

  看面前站在一起的两个气质卓越的年轻女人,戚平忙松开迟靳南,仔细打量起她俩。

  迟希他一直有联系,还算熟,夏恬可不是,这都快九年了。

  “戚主任,别来无恙。”夏恬微微笑着,礼貌地说。

  “少来这套……”戚平眼尾红了红,指着夏恬,似是千言万语,现也说不出一句,“走吧走吧,先出去上车,车队在外面。”

  车队这俩字,让夏恬想起了完整的戚平。

  教导主任还是次要的,关键他是个富二代来着。

  一出高铁站,果然没错,站前广场的停车位上,一排黑色坦克一字排开,气势逼人。

  “天哪。”迟希象征性感慨了一下,开玩笑,“戚哥,大G你都搞批发,不愧是你。”

  戚平扬扬下巴没说话,示意上车。

  手上的动作却是很自然,将夏恬的小行李箱塞进了第一个车的后备箱。

  就这样,夏恬和迟希,被戚平带到了他自己开的那辆车。

  副驾上没有人,全车就三个人。

  戚平前方带路,“我先带你俩去家里放行李,然后一连套搞起,怎么样?”

  迟希快速答,“别了哥,小恬儿很累,明天再说吧。”

  “啧,就是知道你俩累了。”戚平说,“所以咱先去好好泡个澡再说,放心吧,你俩就别管了。北令是我戚家的地盘,懂?”

  人一旦到了某个年纪,这不要脸属性自动开始拉满。

  迟希:“懂懂懂。”

  夏恬一直保持微笑。

  果然如戚平所说,从上车开始,直到第二天,通宵夜,他安排的都是各种各样适合休息的地方。

  夜是在足疗店过的。

  几个人围在一起,谈这些年的经历,谈过去,聊未来。

  说到迟希和夏恬,戚平满嘴都是骄傲,她俩当初一个稳坐第一,一个逆袭黑马,这么多年,理科班没再出这样的女生。

  不过除了骄傲,还有遗憾,说到遗憾,就不得不说夏恬了。

  “你说你这丫头?你走就走了,还提前一个月走,提前就提前吧,就当你想先去帝都适应适应,还不跟我们说,连电话都没能留一个,不知道把小希给急得呀,到处跟人打听你的消息。”

  迟靳南一家自己说自己的,顺便听一耳朵。

  夏恬听着听着,却是感觉有点奇怪。

  她看了眼迟希,“你什么时候到处跟人打听我消息了?”

  迟希一直在吃零食,仿佛事不关己。冲她笑笑,也不打算回答。

  戚平替她回,“就你走后不久啊,八月份,我不是跟你说她回老家报志愿了吗?没到三天就回来了,你俩刚好错开,没见着。”

  “……”

  夏恬愣了,又看向迟希,迟希懒散的瘫在地上不动,夏恬就挪进了踢了她一脚,“真的假的?”

  迟希摸了摸她,“过后再说。”

  夏恬心里五味杂陈,接下来的活动和游戏也不想参与了。除了她们一家外,还有戚平家的几个人,大家在一块近似乎一个小派对,情绪很是高昂。

  这个高级酒店,什么服务都是一体式,晚上睡觉,是在楼上的房间里睡的。

  夏恬都没掩饰,众目睽睽之下,拉着迟希进了一间房,反手关上房门。

  两人面面相觑。

  迟希意外的是,夏恬竟然没喝醉。

  一幅要兴师问罪的模样。

  “咋了?”她笑。

  夏恬黑着脸,按着迟希肩膀,一直将她按到墙角,“那时候,你回来找过我?”

  迟希没否认,像家常便饭一样随和地认下了,“嗯,回来过。”

  “为什么?”夏恬心里不是滋味,“你是什么口嫌体直的代言人吗?”

  “怎么了啊?”迟希心疼地摸她的脸,上面有一行泪,“这有什么值得你哭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