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魔神战争结束之后,尘世七执政类似这样相聚的机会其实并不算太多,最开始,是新生的风神将美酒和歌声带入了璃月,于是雷霆呼应,草木绽放新芽,柔水流淌沟通一切,神明齐聚,成就了神明欢聚的酒宴。

  魔神战争中最后留存的胜利者,却也是一切结束后最初的七位,千年的安定同样对神明也有着不同程度的磨损,骤然听到旧日魔神的名字,诸神心中也是各怀心思。

  应从天理的昭示,尘世七神共至六位,魔神战争时期,其余诸神对蒙德地区的了解并不算多,与其临近的稻妻与璃月对于那段历史更是鲜少提及,作为在其他神明看来几乎没有浪费任何心思就继承了风神之位的巴巴托斯,他自己更是从不会主动讲述那段已经被大火焚尽的古旧历史。

  “都只是过去的事情了,非要讲起来的话也没有人真的能明白我在说什么,所以还是不要再说了吧?”

  他总是这么说。

  但神明并非无情亦非无心,他们来到这里,自然也看得出来那张开风暴屏障的力量和现任的风神何其相似,冰神巴纳巴斯最先面露不忍,不由得低声说道:“你若是为难,也可退后。”

  “退后?”

  巴巴托斯却轻笑起来,“感谢您此刻的温柔冰神大人,但是这世上从来都没有逆行的风,我清楚我为何站在这里,也知道我需要面对什么,无需太过担心,我全都明白的。”

  真的明白么?

  冰神的目光并未从巴巴托斯的身上挪开,在魔神战争时期,蒙德和至冬从未有过往来,但是他们至少清楚那是魔神战争之后唯一脱离了神明的帮助和引导,纯粹依靠人类自己重建的国家,昔日的蒙德的确做到了千年稳定的人治,无论结果如何,至少他们真的做到过。

  同为一国之主,自然清楚这需要提前积累多么厚重的底蕴才能如此迅速又精确地做到这一步。所以即使听见天理的描述,听见其将昔日的蒙德之主称作死亡与毁灭的暴君,自己亲眼目睹人类亵渎神明的残骸,而再度被迫降生此地的魔神意志早已遗忘爱人的本质,冰神的心中却也生不出多少愤怒或感慨。

  她所能感受到的有的只是悲哀,一种无法言说、却又真实存在的悲哀。

  “但是……”

  在这片土地上,他们只能听到笼罩古国的风暴屏障附近始终不曾停歇的呼啸风声,水神同样饱含悲伤的声音缓缓响起:“果然,是被污染了啊。”

  众皆沉默,无人应答她此时的感慨。

  “话说在前头,”火神先一步打破了众人的压抑气氛,冷声道:“你们要在这里浪费时间我不反对,但是如果做下这一切的当真是当年的那位烈风之主,比起避开战争,难道不是堂堂正正与她正面相对才算得上真正的尊重吗?”

  “我等尚不知晓这风暴之内发生的一切,如此武断做下决定是否有些不大合适?能培养出如今的风神,我不觉得迭卡拉庇安真的就会自甘堕落于污染与死亡的暴君。”水神语气柔柔,耐着性子劝起来:“毕竟同为魔神,即使只是死后保存的意志仍然拥有这等力量,应当也不是失去了理智的傀儡才对……不妨先看看能不能找机会商量一下,若是能沟通成功,说不定一切都还有好转的余地。”

  火神却不耐烦这样磨磨蹭蹭,沉声反问:“同为神明,你难道真的看不到那些乌黑的猎犬,看不到这坎瑞亚的真正姿态吗?——你若真的尊敬这所谓的烈风之主,就该让她最后的意志维持住神明应有的尊严和骄傲,而不是和这些禁忌的污染彻底沦为一谈!”

  神明讨论的过程并不算多么激烈又充满矛盾,尘世七执政到了六位,其中风雷岩三位保持不同程度的沉默,冰神看似与他统一战线只是态度有些过分消极,水神仍在试图寻找和平共处或是减少伤亡的方式,火神左右看看自己的几位同僚,在发现所谓争吵纯粹是自己单方面僵持后,不由得狐疑问道:“我们是来干嘛来的?”

  “不要急嘛~”巴巴托斯轻笑起来,“毕竟这种事情总是要……啊,稍等。”

  众神的目光垂向下方,走出结界的金发骑士并不是人类,却也并非是他们见过的任何一种种族,是眷属,外来者,还是这触碰了禁忌的古国私自研究出来的全新产物?

  神明们若有所思,风神已经先一步落了下去。

  不得不说,看到巴巴托斯第一个凑过去,火神还是松了口气的。

  果然,不管平时的风神再怎么不靠谱关键时刻他还是不会掉链子的,哪怕面对的是迭卡拉庇安这种特殊的对象他也没有任何迟疑……

  ——然后他就看到巴巴托斯和那位金发的骑士说了几句话后就飞回到了他们之中,全程动作流畅自然,中途连个磕巴都没有。

  火神:“……”

  火神:“您在做什么,伟大的风神大人?”

  巴巴托斯挠挠脑袋一脸乖巧,老老实实的说道:“她不让我们过去诶。”

  火神:“…………”

  你闹我呢。

  “她,当然,不可能,让你过去。”火神耐着性子,一字一顿地说道:“那么,您为什么不直接打过去呢?”

  “巴格斯特——哦我是说那位骑士小姐自称黑犬公巴格斯特,她说她不和我打诶。”

  火神暴怒咆哮道:“……那你倒是直接过去啊!!!”

  风神:“都说了她不让我过去了啊。”

  火神:“……”

  “没办法没办法,毕竟现在那里真的不让我们这么过去嘛。”雷神巴尔很快凑了过来,笑眯眯地打圆场:“要不然你们稍微等等,等我先回一趟稻妻带个帮手过来?狐斋宫是稻妻的宫司又是成名已久的大狐妖,她开口的话肯定能让迭卡拉庇安心软让我们去见她的。”

  火神:……所以为什么要好好说话哄对面同意,你们以为我们是来干嘛来的,组团旅游坎瑞亚结果碰到了人家不开门吗?

  “迭卡拉庇安的脾气过去就不是很好,”在火神开始认真思考反省自己的同事究竟是不是和自己统一战线的时候,尘世七执政中最为沉稳持重的岩神终于缓缓开口了,作为据说是在魔神战争期间曾与烈风之主多次交手过的魔神,这种场合似乎也的确只有他评价对方提出解决方法最为合适。

  火神的心里终于安定了一点,不由得顺势问道:“这位过去是个什么脾气?”

  摩拉克斯沉默许久,还是开口回答:“睚眦必报,任性独断,稍有不顺心就要从其他地方想尽办法弥补,哪怕尊贵如契约之神也曾在相当一段时间内被她随意差使……某种角度上,称她为暴君其实也不算说错。”

  巴巴托斯瞪大眼睛,猛地扭头看他:“你之前可没和我说过这些啊老爷子,她有一段时间有事没事就跑去璃月,我还以为你们两个其实关系挺好的呢!”

  “毕竟我和她也是打了几百年的关系,总会见到一些旁人见不到的侧面,她对你溺爱更多,自然不会让你看到这些地方。”摩拉克斯耐心说道,却也没有过多解释的意思,“我等此次的任务,在某种意义上与过去清理污染祓除残秽并没有太多区别,只不过普通的神明残骸与迭卡拉庇安此时的情况并不相同,坎瑞亚并非魔物,神明争斗总归凡人无辜,很多事情仍然需要从长计议。”

  摩拉克斯言语间的态度并没有怀念旧日情意的意思,仍然是公平公正到近乎冷漠无情的程度,所以即使雷神已经微微蹙起眉,冰水火三位还是不约而同地表达了同意,冰与水两位神明感念坎瑞亚人民的无辜,不再多说什么,于是摩拉克斯微微颔首,先一步提起长槊,来到了烈风的屏障之前。

  风暴的三重结界不容小觑,只是出乎意料的是那守在城门的妖精骑士只是抬眼看了一眼意图攻击结界本身的摩拉克斯,完全没有起身阻拦的意思,岩神略一沉思,自天而降的巨大岩枪击中了结界之上,只见如水涟漪倏然绽开,岩元素凝结的巨大造物并未击破对方的屏障而是在碰撞的瞬间便被搅碎成无数齑粉。

  ——几乎是同一时间,在岩枪击落的位置瞬间形成八道术式法阵,术阵中央凝起并不陌生的风暴之锚,齐刷刷的对准了尚未离开的摩拉克斯。

  “……”

  摩拉克斯眉头一挑,几乎是本能地瞬间拉开了距离。

  然而风暴之锚完全不会因为他拉开距离就跟着收起来,眼见着风暴之锚如流星落雨之势瞬间砸下,帝君若有所觉,反手长槊击碎其中一道,紧跟着另外一把便不偏不倚直接击中了他的长槊中央,一道刺眼裂痕瞬间在长槊之上蜿蜒裂开,摩拉克斯盯着那道裂痕沉默片刻,忽然便也转身顺势返回了一众同僚之中。

  “她现在心情大抵不太好,”岩王帝君对着面无表情的火神心平气和地解释道,“以我过去经验,最好不要现在去惹她,不然会很麻烦。”

  雷电真笑眯眯的一拍手,高高兴兴地建议道:“那我就先回一趟稻妻去把狐斋宫带来吧?”

  巴巴托斯一脸为难:“可是那位巴格斯特小姐也是犬类吧?这样难道不会反而打起来吗?”

  “诶,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

  “……”

  火神:“……”

  神明面无表情,听着自己的同僚们继续离题八千里的叽叽喳喳。

  所以说,他们究竟是干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