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拉克斯。”

  若陀找过来的时候,帝君正在他的住处鼓捣着些什么,龙王站在门口远远一看,桌上摆放着几个金玉质地的精巧人偶,旁边零零散散堆放着一些上等矿石和色泽莹亮的珍珠宝玉,他直接开门进来的时候,岩神本尊正站在台前对着一件东西敲敲打打,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龙王一挑眉,一下子就把原本要说的抛诸脑后,干脆问道:“你现在这是在做什么?看着像机关人偶但是又不太像……你若是真的有兴趣琢磨这玩意,去问归终或是留云借风不都行?”

  “闲暇无事,一时兴起罢了。”摩拉克斯不动声色地放下手里的东西,回头看着站在那儿的若陀龙王,“倒是你,忽然上门是找我有事?”

  “原来是有的,”龙王饶有兴趣的摸摸下巴,笑道:“只不过是来的路上听马科修斯抱怨说你最近似乎很喜欢把手搭在人家身上,归终现在都绕着你走了,怎么,这是什么新招式的研究过程么?”

  摩拉克斯:“……自然不是,不过这种小事大家聊聊也就算了,也不劳烦若陀龙王亲自过来问我吧?”

  “那倒是不至于。”龙王答得也很干脆:“但是他们说我比较安全。”

  或者说,在帝君不知轻重的掌击之下,他最抗打。

  岩王帝君在战场之上自是杀伐果断,无论对手为谁都不曾惊动那双金珀凤眸,只是魔神厮杀之间的威严冷漠的不动玄石之相,换在平日里出现便显得有些微妙的骇人——

  归离集的诸位仙众不知帝君为何开始到处打人,但是哪怕是第一个被拍了脑袋的魈在结结巴巴半天以后,也只是得出来一个“帝君应是为了锻炼我的脚下功夫”这样一个结论。

  倒是有仙众在细细盘问了魈所知的前因后果后,认为这可能是帝君想要和那位烈风之主一样,试着用更加温柔亲近的姿态对待他人。

  对于帝君隐晦的温和好意和他想要尝试并为此做出的一系列行为,归离集的仙众自然都是非常感动的。

  ——然后他们找到了若陀龙王。

  “但是无论如何,请让帝君停下来吧。”

  马科修斯作为归离集最受欢迎的好脾气,自然也在这种时候被仙众们怂恿着出来和若陀龙王商量着。

  “如果我们没猜错的话,帝君可能是感慨烈风之主对待孩子的风格,也想要试着做出一些属于自己的改变,”炉灶魔神叹了口气,耐着性子说道:“但是帝君就是帝君,没有必要因为这种小事就改变自己——他现在对我们来说就是最好的,就算不和烈风之主一样溺爱孩子,他也仍然是魈心中最敬重的岩王帝君。”

  磐岩再如何尝试温柔,也仍然是沉稳庄重的坚硬本相;而烈风只需要稍微放缓一点前进的速度,就可以成为轻抚面庞的柔风,强行要求两者行为一致,对岩峦的神主同样是一种无视本心的不公平。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帝君平日里实在是太过沉稳持重,除了若陀龙王以外,哪怕是关系与他最为融洽最为信任的浮舍也只是能和他自如谈笑的程度;贸然做出这种接触他人肢体的事情,不仅仅是他做得尴尬,被拍的人其实也很尴尬。

  归终倒是自告奋勇地试了一次,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就算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现在的情况已经发展到归终远远见到他的身影撒腿就跑,不得不说,再让帝君这么尝试下去,就算是马科修斯也要笑不出来了。

  转述完炉灶之魔神的话后,若陀龙王毫不客气地得出了所有人避而不谈的真正关键:“也有可能是单纯因为你手劲太大了,别人扛不住。”

  摩拉克斯:“……”

  岩神抱起手臂,面无表情盯着面前的老友,挑起一边眉毛。

  对摩拉克斯的这幅表情龙王却是毫不在意,反而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十足恶劣的笑容:“当然,这种事情也是在所难免嘛,人家烈风之主可是从不亲自动手的,但凡需要动武的地方都是术式解决一切,估计亲手干过最重的活也就是拎着那把手杖了吧?

  但是我们的岩王帝君就不同了,亲自持枪,亲上战场,摸人脑袋的习惯性力度根本就不一样嘛~”

  摩拉克斯语气冷淡:“但你不是来了?”

  “可是你那个表情不像是想摸我的头,更像想把我的脑袋拧下来。”若陀龙王很诚实地说道。

  他是古老的岩龙王不错,但是也很清楚被风吹一吹和被石头砸一下的区别到底有多大,龙王绕开了摩拉克斯已经抬起来的胳膊,走到了他的另一边。

  “行了,这个话题先这样吧,马科修斯的话我已经帮忙带到了,你这家伙也跟着安静一阵子,不要总是盯着人家的脑袋后背试图上手,还说人家记仇,我看你这个程度也没好到哪里去……”

  龙王的声音在他靠近帝君的长桌,看清上面摆放的东西后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摩拉克斯还冷着脸等着他的后半句,半晌之后,却只听到一声倒吸冷气的声音。

  “你这是什么反应?”

  帝君随口问道,紧跟着就不再理会自己大惊小怪的老友,已经重新开始打磨一块极品夜泊石。

  若陀龙王扒拉了几下桌上的东西,看着他手上的动作不由得啧啧称奇:“这么小心,准备送人?”

  岩神哼了一声,不予置否。

  若陀捏起一块石珀,咋舌道:“且不说是岩王帝君的亲手制作,单纯是这几块石头被你敲下来的部分,放在那些人类商人的面前就能让他们当场发疯吧?”

  “我之前‘失手’砸坏了烈风之主的魔偶和工坊,这些不过聊表歉意,不算什么。”

  摩拉克斯语气淡淡,他手边的盒子里已经放了一小部分,但是距离装满还有相当的一段距离,看到若陀龙王不解的表情,他也跟着多解释了一句:“烈风之主的魔偶即使是归终和留云借风全力合作也无法复制其中十分之一,再加上当时的工坊,价格自然并非这些凡俗之物可以衡量的。”

  若陀一挑眉:“我还以为你早把这茬忘了。”

  “原本只是在收集合适的材料,毕竟对方身为蒙德的君主,什么珍奇宝物不曾见过,我既然要有所表示,自然也是要仔细准备。”

  他原本想着,自己先是不小心砸坏了人家的枪身,紧跟着又因为魈的问题惹得他当场不悦;因为这些都属于私人恩怨,所以对方也算是压着火气处理问题,两国关系好歹不曾因此受到影响,结果没过多久自己又失手弄坏了魔偶,为了毁尸灭……不对,为了抵抗海中魔神的入侵,这一次连带着工坊也给砸了。

  原本不出意外的话,他是准备整理好一盒子,让魈一起送过去的。

  应达和弥怒都已经去过了蒙德,没理由最想去却也是最不愿意去的金鹏始终得不到这个机会。

  若陀在一边听着,感觉听不出来什么问题。

  但是现在的摩拉克斯莫名有那么点消极怠工的意思,龙王一抱胳膊,好奇道:“怎么,不想送了?”

  摩拉克斯想了想,不知道从何开口,好一会才找到一个相对合适的开头,幽幽道:“我之前与魈在埃利亚遇到了一名鬼族少女……”

  哦哦,那个小丫头嘛。

  因为帝君忽然到处拍人的关系,在埃利亚发生的这点事情他们早就清楚怎么回事了,若陀摸了摸下巴陷入沉思:“没记错的话,应该是那个小丫头带了一把据说是烈风之主亲手所赠的武器,而且是和我们第一次和他见面的时候他拿的那一把……”

  若陀龙王倏然一呆。

  那把枪他很难不记忆深刻,能与摩拉克斯的岩枪针锋相对的存在可真的不多,当时被砸出来一条裂缝后当场报复回来的小动作他也记得清清楚楚,要不是因为这个,摩拉克斯也不可能现在还对烈风之主非常记仇这件事情念念不忘。

  “就是那一把。”摩拉克斯面无表情地说道,“烈风之主最为擅长的就是术式构成,他既然能承诺一名初到蒙德的鬼族少女可以随意使用不计损耗,那么想来当日的魔偶和工坊也就是抬手便能建成的东西。”

  若陀龙王:“所以呢,别告诉我你现在觉得人家随手都能捏成,所以你就不想道歉了。”

  “不。”

  摩拉克斯低头看着手边即将完工的精巧人偶和满匣子的金珠玉石,露出一个极为罕见的、令若陀也有些毛骨悚然的阴沉冷笑。

  “——若有机会见面的话,我只想彻底砸了他的那把枪,看看他现在会是什么反应。”

  若陀龙王:“……”

  你要不要好好想想你和迭卡拉庇安到底谁更记仇一点。

  不过他盯着摩拉克斯的侧脸,决定绕过这个问题,唏嘘道:“会打起来吧?”

  摩拉克斯淡淡道:“以迭卡拉庇安睚眦必报的性子,自然是会的。”

  所以都说了你是不是真的要反省一下你们两个谁更适合这个形容。

  若陀龙王想。

  “不过现在来看,归离集最近战事频频,我也不方便在这方面浪费太多精力,与烈风之主交手切磋的机会日后还有很多,倒也不急于这一时片刻。”

  若陀龙王:“不是我说你还真想打啊?……咳,我的意思是,你不是还要和人家道歉么?”

  摩拉克斯瞥了他一眼,只答了无比简单的一个字:“是。”

  “所以金鹏的这一趟,我有意让他与甘雨同行前往蒙德。”

  帝君说道。

  若陀龙王:“……你清醒一点,那只小麒麟现在还是个没长开的毛球呢。”

  “正是如此,所以才让甘雨同行,既是瑞兽又是幼崽,让她应对烈风之主再合适不过了。”

  摩拉克斯神色自若。

  毕竟迭卡拉庇安对孩子的容忍度高得超乎他的想象。

  换言之,他不打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