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一个不算普通的普通人,弦月的身体素质哪能和两位神明相比,不过半夜两点,她就已经熬不住去睡了。

  剩下纳西妲和温迪还在讨论这铺天盖地向他们砸来的消息。

  如果真如弦月所言,他们身处一个名叫《原神》的游戏里,所有的一切都按照已经写好的剧本上演,那么又怎么会出现基础设定与原作不吻合的情况。

  温迪一下子就察觉出了全局的矛盾点,就是弦月所说的大慈树王。

  按照她的记忆,这位应该就是初代草神,为了彻底消除禁忌知识而创造出纳西妲好消灭自己,世界树也因此而遭改动。

  可弦月分明又说,这件事还需要很久才会发生,这条时间线上世界树应该还没被改动,关于大慈树王的一切应该还未被遗忘。

  世界树,世界树……

  温迪罕见地感到了困惑,一定还有一个关键的信息他不知道才对。

  纳西妲身为世界树的化身,自然清楚通过改动世界树而消除一个人存在痕迹这件事是完全可行的。

  但她同样也很清楚,单纯地改动记忆和文本是远远不能做到绝对合理的,这些记录被强硬地消去之后,带来的只会是逻辑上的谬误。

  正如强行摘去树中的那一片树叶后,来落脚的鸟雀会疑惑枝条上的这一片空白。

  正如纳西妲总会觉得记忆中的那个人不是自己一样。

  起初她将一切归结于世界树的虚弱,可那股陌生感终究不是这个理由可以解释的。

  弦月口中的那位初代草神,那位……大慈树王,虽然和纳西妲是同源,可她们做事的方式却是有着明显的差别。

  这股陌生感就是纳西妲的怀疑来源,也是弦月记忆的有力佐证之一。

  可世界树是在什么时候,又是被谁更改的呢?

  除了世界树的化身,也就是纳西妲自己,哪怕是其他神明,也不可能完美地做到改变世界树。

  飞蛾被这深夜里唯一的灯火吸引,从打开着的窗台飞了进来。

  它没有选择柔和的台灯,而是被明明灭灭的烛火吸引,一次又一次地试图将自己的躯体覆盖在火光之上。

  一片叶子从它身侧悄然出现,将它带离了此处。

  两位神明静默地看着,受神怜悯的它并未及时回头,这只蛾子再一次冲向烛火。

  没有人再去阻拦它,这一次,它跌落在了桌面上,轻轻的一声响后,再无半点声息。

  那些写满了字迹和推理的纸张不知被风藏到哪里,温迪慢慢站了起来:“我要去一趟璃月。”

  摩拉克斯是最古老的神明之一,岩石最擅长铭记,若是他,或许能找出那被掩去的一丝端倪。

  “等她醒来之后……”

  温迪本打算自己一个人前往璃月,不知道此刻的安宁,还能持续多久,就让她再享受一会吧。

  “带上她一起去吧,她会想知道的。”纳西妲阻止了温迪的行动,她了解弦月,那个女孩下定了决心就绝不会逃避,相反,她会比任何人都要勇敢地去战斗。

  况且,璃月是她这副身体主人的家乡,纳西妲始终无法理解所谓的“魂穿”,她不明白,仅仅只有灵魂,是怎么穿越提瓦特的边界来到此处的呢?

  纳西妲始终觉得,这个同名的璃月女孩身上,或许会有着额外的信息。

  ……

  道别来得很突然,书桌前,弦月写了好几封信,信中使用的借口都是一样的:回璃月搜集资料,为毕业论文做准备。

  随信送去的,还有一些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礼物。

  很久之前觉得很适合迪希雅的香粉,还有一个背面画着红色狮子的随身小镜子。

  送给提纳里的护毛精油,防毛躁干枯,还能让毛发更亮泽柔顺,弦月试过,拿来护发防秃效果也相当不错。

  柯莱的心事无人倾诉,为她准备了一本带着锁的日记,有什么不开心的写下来就好。

  自己在七圣召唤这方面的热爱肯定是比不过赛诺,想必他一本什么都不缺了,所以弦月另辟蹊径,送了他一本和七圣召唤有关的中一热血王道小说。

  归期未定,没能亲口道别很遗憾,不过没关系,等自己回来的时候请大家吃饭好了。

  弦月在信封上写下每个人的名字:迪希雅,提纳里,柯莱,赛诺。

  唯独留给艾尔海森的那封她怎么都动不了笔,空白的信纸横躺在桌面上,弦月反复想着说辞,不行啊,那个借口一定会被艾尔海森一眼识破,自己这个行为太奇怪了,很难不让人联想到玩弄感情的渣女。

  弦月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生无可恋地趴到了桌面上,愧疚和不舍又蔓延了上来。

  身为一个母单,她难道不想再更多地感受一点甜甜的爱情么?

  可问题是,时间……

  弦月猛地站起,将刚开了一个头的信纸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

  她要去见一见艾尔海森,至少一定要当面说清楚,她无法瞒过自己的心,自己其实并不愿意欺骗他。

  此刻,她的心情像是一只鸟雀迫不及待地要去拥抱天空。

  弦月一把打开净善宫的大门,一道身影猝不及防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我刚要去找你,好巧……”

  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不仅仅因为这是告白之后的第一次见面,还因为他们马上就要分开,时间不确定,地点不确定,除了离别是确定的,未来一切都不能确定。

  “不巧,我在等你。”艾尔海森静静地看着她。

  弦月回避了他的眼神,只是盯着他肩上的神之眼,正犹豫着该如何开口之时,她听到了艾尔海森的声音再度响起:“无论你打算去做什么,我希望,我永远在你的计划之内。”

  弦月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扭过头看着飞向天空的鸟雀,这个人,嘴上说着什么“我希望”,可这个语气明明就这么强硬……

  好吧,既然他这么诚恳地请求自己,那就勉为其难的带上他好咯。

  ……

  福勒绪老师的办公室内,几位来找他串门的老师在闲聊着什么:“听说了没,隔壁院跑了个学生,当时请假说是去考察了,然后过了一周,给老师来了封信,说他回家种地了,不学了。”

  “啧啧,现在的年轻人吃不了苦喽,不像咱们那会……”

  “嘶,你们的消息真落后啊,我可是听说教令院要改革了!”

  “真的假的,怎么改?”

  “我也是听我们院里一个老前辈说的,人家在教令院干了一辈子,人脉网那是这个”那个老师比划了一个大拇指,继续说了下去:“错不了,好像是什么全面取缔现在这套审核机制,落实减,减负简化和减压,真正做到什么全面……呃,后面忘了。”

  几位老师刚要更深入地探讨一下,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弦月走了进来。

  跟几位老师打了个招呼,弦月开口说道:“老师,我要请假去璃月,应该有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了。”

  旁边的几位老师立刻警觉,用眼神偷偷交流了一番,然后赶紧找借口离开了这间办公室。

  福勒绪抬了抬自己的眼镜,看着前来道别的弦月:“嗯……你要回去?”

  “……对,我的毕业论文不是和通俗文学相关么,正好璃月有很多历史传说演义,很适合拿来做研究,所以就想着,回去一趟。”

  福勒绪老师慢慢叠起了手中的蒸汽鸟日报,抚平了小小的褶皱,然后才回答道:“要去多久啊?”

  这个学生的家世他也很清楚,父母早亡,继承了一笔不算多的遗产,然后孤身一人来到须弥求学。突然听到弦月说要回璃月,虽然理由是要为论文搜集数据,但福勒绪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该不会也是不想学了,要跑吧?

  在教令院里这种例子可不算少见,几乎每年都有学生承受不了压力,学着学着就跑了。

  福勒绪老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语重心长地说道:“现在就开始准备毕业论文了啊……你的这个,求学精神值得嘉奖。”

  “是这样的,老师前几天听说教令院要开始改革了,以后的标准会更灵活变通,不会再有那么多的考核项目,咳,老师说这个没有别的意思啊,你别多想。”

  弦月一听就知道老师这是又天马行空地想到了什么,她不得不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吧老师,我真的就是去考察一段时间,肯定会回来的。”

  福勒绪老师的脸上马上露出了一点笑容,然后又赶紧压下,状态倒是明显轻松了不少:“咳,说这个干什么,我当然知道你不会跑。”

  “对了,回来的时候给老师带点特产回来,听说你们那里的清心和琉璃袋……是叫这个名字吗?拿来泡茶能延年益寿,千万别忘了带点回来啊。”

  弦月当然一口应下。

  她刚要转身离开,福勒绪老师下意识地叫住了她:“你还回来吧?咳,我是说会带着特产回来吧?”

  弦月不明白老师今天为什么格外在意璃月特产,她记得奥摩斯港就有卖这些的特产店,也没看老师买过啊。

  不过她也只当老师是年纪到了,想养生了,再保证道:“放心啦老师,我肯定会回来的,带着你的特产回来。”

  门扉碰撞,学生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福勒绪老师摇了摇头,人老了就是容易多想,听同事说两句就被带偏了,弦月怎么可能不回须弥呢?

  他端起水杯,重新翻开报纸,继续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