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最深处也是最隐秘的房间外守着大批大批的守卫,房间里不见一点烟火气,处处是药剂和设备。冷然的灯光打在走动着的人们身上,投下漆黑的影子。

  一群穿着防护服的研究人员簇拥着[博士]站在在弦月的病床前。

  “实验体生命体征稳定……”

  “异化范围稳定……”

  “持续注射Ⅰ型药剂。”

  [博士]看着这个躺在手术台上的女孩子,她纤细的身体像是要融化在这里,冷汗浸湿了身下的床单。很明显她现在正承受着极致的痛楚,很可惜,为了保持实验不受变量影响,他并不能给她注射止疼药剂。

  黑色的鳞片犹如附骨之蛆一次次被压制,又一次次攀附上来,在这场你来我往的斗争中最考验的毫无疑问是实验者本人的意志。

  在注射完第一次药剂之后,黑色鳞片的出现慢了很多,显然是处在了搏斗中的劣势。

  为了避免这脆弱的凡人血骨像纸张一样湮灭在两股力量的搏斗中,多托雷当时特意将弦月引进兰百梨迦的兰迦拉梨中。

  据他所知,这种被称为兰那罗的生物是草神的眷属,拥有亲和人类的生命力,用来做两股力量的缓冲最合适不过。

  只要略施小计,就可以引导弦月在那里沾上较为温和的禁忌知识。有这些温和的禁忌知识的存在,再配合自己的研究,才能让弦月的身体渐渐发展出抗性,与此同时,那只兰那罗的存在也会成为保护她不被完全感染的力量之一。

  本来多托雷还派了人去道成林中找关于兰那罗的线索,没想到居然有一只跑到了自己的实验室之中,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要是没有这只兰那罗,恐怕这次的实验也要如以往无数次那样失败了。

  第一阶段很成功,负责记录的研究员兴奋地请求下一步指示。

  “Ⅱ型药剂开始注射。”哪怕是多托雷自己,也因为这道指令的下达而隐隐激动起来,研究员们更是一片欢欣。

  随着活塞逐渐推下,针筒内的黑色药剂渐渐进入了弦月的血管内。

  多托雷满意地看着这显著的效果,哪怕那个女孩现在已经陷入昏迷,连四肢都被固定在手术台上,但痛楚的奴役之下,她依旧挣扎地很用力,腕处被皮带磨出了丝丝缕缕的血迹。

  本来他还担心从普通生物中提取出的禁忌知识污染萃取物会不会不够纯粹,现在看来,还不错。

  研究员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药量,Ⅱ型药剂和Ⅰ型药剂轮番少量注射,两股力量此消彼长,黑色鳞片维持在了一个安全的范围之内,实验进展似乎很顺利,多托雷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丝笑意。

  有机灵的研究员已经围了上来赶着拍多托雷的马屁,谁都知道这项实验对[博士]大人的重要性,只要实验圆满结束,那他们这群人的前途那是可以预见的一片光明。

  洋溢着喜悦的私语将众人包围在一片安宁愉悦的氛围之中,除了弦月之外,每个人都面带微笑地享受着即将到来的成果。

  一声惊慌失措的呼喊突然出现,打破了房间内甜蜜的氛围:“实验体生命体征下降,出现大范围异化!”

  多托雷皱紧了眉头,猛地推开簇拥在自己身边的研究员,扑到了手术台边。

  药剂浓度失误排除,药剂杂质排除,室内光照温度压力一切变量正常。出问题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弦月本人。多托雷看着突然飞速增长,几乎快蔓延到弦月脸上的黑色鳞片,他冷冷说道:“再次注射Ⅰ型药剂。”

  “可是……已经快到实验安全用量了”

  根据他们之前的实验,个体对于地脉能量,哪怕是经过各种手续处理后的包含地脉能量的药剂都非常敏感,经过多次实验结果,安全剂量已经被确定在一个较为准确的数值之内。

  现在如果再注射Ⅰ型药剂,恐怕……

  多托雷一把抢过研究员手中的针筒,毫不犹豫地扎了进去,他死死的盯着弦月失去意识的身体,耳边研究员的惊呼还在继续。

  “实验体体内元素力流动停止,产生大范围淤积……”

  “体温持续下降,实验体出现抽搐症状……”

  一声接一声的惊呼让多托雷听得心里烦躁,突然,房间内本来窃窃私语的研究员们突然噤若寒蝉,无它,就在刚刚,那个一直汇报弦月身体状况的研究员悄无声息地倒下。

  来自[博士]的迁怒让研究员们人人自危,恨不得消失在这个房间里。偏偏外面又传来阵阵轰响,一声急过一声的呼喊传来,在此刻安静的氛围中格外刺耳。

  研究员们眼观鼻鼻观心,只当作全然没有听见外面的声音,谁都不敢率先出口。

  多托雷一心关注着弦月的实验反馈,此刻,他的全部只在这张小小的手术台上,其余一切不过是世界的杂音。

  直到门外的守卫闯了进来,他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慌失措,在感受到房间内安静到诡异的氛围之前,守卫的话语已经抢先一步到达了众人的耳中。

  “有外敌闯入!兄弟们根本挡不住,那几个人砸了好大一片,正在往这边赶!”

  多托雷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缓缓地舒了一口气,他从手术台边离开。

  一路上的研究员推挤着纷纷后退,不敢离近一分,那个来报信的守卫对此刻的氛围总算后知后觉,他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带路”

  “是……”

  [博士]离开了这里,研究员们刚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更大的问题在等待着他们,要是实验体死在了[博士]大人走的这段时间里,那他们这些研究员一个也跑不了。

  “快,快去看看!”

  他们重新挤到弦月身边。

  不过刚过了一小会,弦月的状况就下滑地厉害,不仅面色白地离谱,甚至连瞳孔都开始涣散。

  “完了完了,那针Ⅰ型根本就不该注射……”

  那些剂量远远超出了常人能承受的程度,就算是有着神之眼的人也绝不可能消化那种力量,现在好了,实验体和他们这些研究员的生命全都犹如风中残烛。

  就在这些研究员毫无所觉,正一心为自己的前途和命运担忧的时候,几片棱镜从拐角处散射到房间里,然后悄无声息地在空中炸开,满是草元素力的碎片猝不及防地扎入了他们的身体,让他们动弹不得。

  有一位恰好站在同事后面的研究员躲过一劫,他立刻就想转身躲到房间最里面,一柄寒剑射入,精准地将他的身体钉在了原地,血流如注,本是承受了极致的痛苦,可他两股战战,愣是一声也不敢出。

  为了防止他们乱跑,艾尔海森特地越过了门外的守卫先让这些研究员安分下来。至于这些守卫,不过堪堪花费一分钟的时间而已。

  房间里一片混乱,艾尔海森跨过那些躺倒在地上的守卫们,直直地走向了房间的正中心,那张手术台上躺着不省人事的弦月。

  艾尔海森从被钉住的那个研究员身上抽出自己的萃华剑,没管他痛得瘫软在地不住嚎叫的惨状,而是立刻挥剑斩断了束缚住弦月的皮带。

  断开的皮带内侧充满了血迹,艾尔海森的目光从上面一扫而过,他不敢停留,赶紧去探弦月颈侧的脉搏,白皙的皮肤下毫无生机,和它的主人一样悄无声息,沉默不语。

  一股森寒的冷意仿佛顺着弦月的皮肤传到了艾尔海森的指尖,世界以一种冷硬的姿态宣告了它无法撼动的规则。

  人受伤,就会死。

  艾尔海森向来自诩对所遇的任何事都能客观对待,但唯独此刻,他觉得眼前的所有都带着天然的令人作呕的丑态。

  一切颜色都是空白;一切气味都是腐臭;一切沉默的,都是讥笑的;一切宁静的,都是爆发的;一切微笑,欢呼,言语都是徘徊的命运;一切叹息,泪水,呢喃都是死亡的□□。

  世界是如此地荒谬着,嘲弄着。

  他半跪在手术台边,像座永不再起的雕塑。

  命运向来不惮以最高傲的姿态反复戏弄她的信徒,此时此刻,拯救世界或许只需要一次微小的跳动,艾尔海森轻盈地几乎是一跃而起,他一把拽过刚刚那个研究员,把他丢到手术台边。

  那个男人的目光仿佛与他的手中的剑泛着一样的寒光,肩头的伤口还在源源不断流着鲜血。研究员在这样的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碾压下,拼命的搜刮脑海里的所有信息,用颤颤巍巍的声音将一切他所知道的和盘托出,并不敢有一丝隐瞒。

  微弱的脉搏跳动宣告了诱人了希望,哪怕是在了解实验的流程和风险之后,艾尔海森依旧不受控制地沉浸到甜蜜的希望之中。

  对于弦月体内堪堪维持住的平衡,他丝毫不敢出手打破,此时此刻,艾尔海森能做的只有无意义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