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盛时期的多托雷此刻并不在这里,他不过是用了某些特殊的手段过来一探究竟。

  很难说多托雷对年少时的自己抱的是什么样的感情,他狂妄地将时间同自己的身体剥离开来,凭此俯视时间的多面。

  按理来说每个切片都对多托雷至关重要,可“他”此刻就躺在自己的脚边,他却不愿再多给一个眼神,而是饶有兴趣地注视着弦月。

  多托雷刚要与弦月对话,自不同的方向走出三人,正是与弦月一同卷入此处的迪希雅、赛诺和艾尔海森。

  看来他们反应得都很快,幻境抹去了所有人的伤口,迪希雅正神采奕奕地朝她挥手。赛诺看到多托雷,立马再次举起长枪,带着愤怒的话语一字一字蹦出来:“你,罪孽深重。”

  多托雷挑了挑眉,此处空间交织了所有人的记忆,只有通过这种途径,他才能做到远距离对话,只是这项权能他掌握地并不熟练,自己的某些记忆碎片还是散落出去了吗?

  无妨

  在这个记忆与梦融为一体的空间里,任何人的攻击都不会对实体造成伤害,也是因此,多托雷才愿意大发慈悲地将时间花费在这些人身上,而不是一招制敌。

  他平静地看着眼前愤愤的少年:“你在拿谁的道德来称量我呢?平民的吗?神明的吗?”

  多托雷背过身去,毫不在意自己的弱点大剌剌地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之中:“道德不过是弱者既虚伪又贪心的自保手段,他们以虚浮的溢美之词和善变的低劣情感驱使着世界的宠儿,比如你们。”

  他转过身来,指尖一一点过对他怒目而视的四人。

  “懦弱愚昧的合群的渴望掩盖了你们的才能,野心和价值。”

  多托雷低笑一声,淡蓝的发丝和耳饰与他的面颊轻轻碰撞,他摊开手:“你们既然愿意为了[道德]牺牲自己的特权,那不妨来遵循我的[道德],来遵循真正的强者的[道德]如何?”

  “我说,这浮世百千不过为强者随手取用之材,这造化万物不过为赢家轻易拮取之冠,我这么说,也这么做,你们又该如何?”

  多托雷话还没说完,赛诺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怒意,打上前去,赤沙杖轻易穿过了他的身躯,倒是因为这道攻击,空间里产生阵阵涟漪。

  “急什么?”

  站在原处的多托雷仍旧是那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如果觉得我说得不对,大可以用那套冠冕堂皇的理论来说服我啊,难道,是你们终于明白自己的短见了?”

  迪希雅的声音仍然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慨:“你就没有亲朋师友?他们呢,他们也是你的口中那些该被踩在脚下的角色吗?”

  多托雷似乎被她这个问题惊讶到了,他做出疑惑的模样:“是我哪里没有解释清楚吗?还是说,你已经被同化地无可救药了?”

  听着听着,弦月开始觉得这理论怎么如此耳熟,她正欲开口争辩,艾尔海森已经抢在了她前面:“个体之间或有不同,能力和心智亦有差距,我只是在遵循我的意志行动,而非他人定下的规则。”

  “况且,我们在你眼里恐怕也只是不值一提的弱者而已,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去奉行对自己有利的规则,反而要去顺从你呢?”

  艾尔海森懒得和[博士]争辩他的理论是对是错,事实上,他甚至不理解[博士]为什么要说这么长的一串话。

  在艾尔海森看来,既然没有绝对正确如真理一般的评判标准,那么这场争论就是永远没有尽头的。他要做的只有处理掉那些不稳定的事物。试图让他人理解自己的意志这件事,既没有价值,也没有意义。

  多托雷不怒反笑:“你倒是有点意思,可惜,终究还是被困在了那些愚蠢的主流观点里。”

  艾尔海森耸耸肩,真的就一句话都不再多说了。

  倾听他们对话的时候,弦月突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地方,多托雷年轻时的切片在这里,那么这个通过幻境与他们交流的全盛时期的切片又在哪里?

  在沙漠?

  他们现在还没搞清楚这个实验室是用来干什么的,可既然有教令院的参与,行事又如此诡异,那必然不是在做什么好事,而且现在看来,沙漠里的实验恐怕在多托雷心中的重要性还要更胜一筹,那里又该是何等地混乱?

  [博士]的耐心大概也耗尽了,他的眼神梭巡一圈,优雅欠了欠身,愉悦地说道:“那就再见了,‘屠龙’的‘勇士们’。”

  随着多托雷影像的消失,这个空间立刻开始分解,疼痛和脱力的虚弱瞬间涌了上来,刚刚还神清气爽的弦月下一刻就跪倒在了地上。

  艾尔海森和赛诺一齐清醒过来,弦月瘫在地上,让他们赶紧去看看迪希雅的情况,虽然迪希雅能出现在那个空间里多半是没事,但她还是没有完全放下心。

  “昏迷了”赛诺一下子就得出了结论。

  那就好,弦月瘫在地上,抬头看着山洞顶,多托雷年少时的切片已经消失,这里的寒冷也渐渐停止了侵蚀。弦月挪动了两下身体,然后就放弃了将自己从即将渗出冰水的地面上拯救出来,随便吧。

  下一刻,艾尔海森就将她打横抱起安置在了一处干燥的角落:“好好待着。”

  弦月有气无力地点头,她现在就算想活蹦乱跳也没那条件。不过此刻她也没完全闲着,而是趁机打开了系统面板,果不其然,任务界面已经如同破碎的玻璃一般四分五裂,自己当时一直听到的碎裂声并不是幻觉。

  居然是系统面板裂开了,她察看了一下其它功能,那些倒是没什么问题。

  弦月再次打开了任务界面,因为它已经碎得不成样子,之前那条尚未解锁的任务也看不清了,不过它已经很久没有给自己派发任务了,甚至于上一条任务自己都已经动身了它才发送过来,现在失去了这个功能,应该也没事……吧。

  联系碎裂声刚刚开始的时间点,自己之所以在最后关头还能站起来,应该少不了它的原因,那些混乱又诡异的景象恐怕也和这碎掉的系统任务界面有关系。

  这些想不懂的东西她也不愿再花时间动脑子思考了,一切好像都早有安排,只要自己走下去总能得到答案。

  最让她发愁的一点,没了任务界面,她还能做每日吗?

  如果没有原石进账,她怎么才能捞出武器池里的那把五星武器啊?

  愁人,弦月瘫倒。

  ……

  过了许久,迪希雅和弦月总算恢复了过来,可以勉强支撑着走动走动。于是便由受伤不重的艾尔海森和赛诺打头阵,大家在实验室翻找起来。

  这里空空荡荡,一个人影也没有,药剂试管倒是不少,弦月打量着这里各种各样的机械设备,也不知道都是用来做什么的。

  因为对这些设备没什么了解,大家能做的也就是尽量寻找这里的实验报告,看看能不能从中发现什么,奈何现场存留的那些报告都写着一些奇怪的毫无逻辑的字句,他们根本看不懂,弦月还特意让艾尔海森瞧了瞧这是不是加密了。

  艾尔海森摇了摇头,他走向了[博士]切片一开始所在的那个容器,静静地思考什么。

  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他总感觉逻辑出现了缪误,好像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被强行抹去了?

  沉思许久,他听到同伴们在不远处兴高采烈地呼唤着他,貌似是找到了什么线索,艾尔海森便朝着他们的方向走去。

  艾尔海森接过弦月拿在手里的纸张,是空白的。听到这样的结果,弦月难以置信,赶紧又将纸拿了回来,眼前空无一物的纸页让她的思绪一时有些混乱。

  她立刻找出最初发现的那张看不懂的报告,果然,也已经变成了一页白纸。

  迪希雅和赛诺对视一眼,赶紧把实验室中所有的资料都找了出来,那些没看过的是白纸一堆,就连那些已经看过的,也完全找不到任何一个字迹。

  “有蹊跷”赛诺放下了那些资料,本来以为这些东西自己看不懂是因为被加密了,现在看来,这些资料本身就有问题。

  “等等,那些学者和愚人众都去哪了?”

  艾尔海森没管这些资料的问题突然开口,始终有些混沌的思绪仿佛被吹开了面纱,一切不合理之处都露出了端倪,若以此刻向后倒推,他们步入陷阱的时间恐怕比自己一开始猜想的还要早。

  这句发问就像一记重锤敲在了弦月的脑袋上,对啊,那几十个学者佣兵和愚人众在他们进来之后却一个人影也找不着,他们当时在走入这个山洞的时候怎么会忽略这么不合理的事?

  而且就算不记得那些学者的去向,她也绝不可能忘记兰罗摩,可从那个空间出来之后,自己就好像把这些全都忘记了,光顾着找资料线索,竟是一点都没有关心兰罗摩的状态。

  弦月不寒而栗,他们到底是在什么时候被算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