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秋年如坐针毡,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皇帝恍若未觉,“除了云澈,朕准备给其他皇子也都封王。”

  祁秋年勉强舒了一口气,“还请陛下明示。”

  老皇帝沉默了一下,“太子之位,一时半刻定不下来,现在无论将哪个皇子推上太子这个位置,都会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候麻烦更多。”

  也确实是这样,现在太子之位没定下来,众位皇子都觉得自己可能还有机会。

  良性竞争,是老皇帝与朝臣们都愿意看到的结果。

  但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立太子,说个实在话,现在的皇子,没有任何一个是特别出彩的,直接点,就是说立谁做太子,都无法服众。

  从前的晏云耀倒是出彩,民间的风评也不错,但谁曾想他背地里坏事做绝了。

  祁秋年大概是明白了,“所以陛下是想要把皇子们都送到封地去历练?”

  老皇帝点点头,也摇了摇头,“先前听承安说过,把员工安排到合适的位置,才能发挥他们最大的价值,刚好去年有大批量官员落马,有不少职位还等着派官。”

  祁秋年福至心灵,“陛下是想把皇子殿下们都派出去做地方官?”

  老皇帝这才笑着点了点头,“若是一座城池,一个州府都管理不好,还有什么颜面去争夺太子之位?”

  这也算是教考这些皇子的能力了,也算是给其他皇子一个机会。

  祁秋年竖起了大拇指,“陛下高明。”

  虽然他心里是想着如果承安以后能当皇帝,他这辈子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但如果通过这样的考验,真的能选出一位最合适的帝王,那也是不错的。

  只要是个明君,只要这位明君还能看得到他的价值,就不可能会动他。

  就像现在老皇帝对他一样。

  不过,老皇帝的意思,是派他们下去做官之前,得要给他们先封王,若是管理得当,以后就可以将那部分划分给皇子做封地。

  祁秋年了然,但他却在琢磨另外一件事情,所有的皇子都要派出去?那晏云澈呢?

  想来也是跑不掉的,晏云澈虽然无缘皇位,但是可以一并送出去,就当是掩人耳目,而且陛下今天还特意提起了。

  那他岂不是要和晏云澈分隔两地了?

  不行!!!眼瞅着晏云澈马上要还俗了。

  他琢磨了一下,“陛下,那承安是否也要一同送出去?”

  老皇帝睨了他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祁秋年会意,“确实,承安年纪太小了,可以过两三年再去历练。”

  实际上,大概是陛下想要亲自培养晏承安这个小号了。

  一边考验其他皇子,一边亲自培养小号,说起来,也不矛盾,不都是为了选出最合适的人选嘛。

  祁秋年偷偷叹了口气,可怜小承安啦,随后他又偷偷给陛下输送了一把异能。

  既然要这么做,首要的条件,就是陛下的身子骨得撑住,要不然,那可就完球了。

  如果陛下突然身子骨垮了,没来得及通知在州府的皇子回京,那些皇子说不定会在州府拥兵自重,造反什么的。

  但是有陛下压着,那些皇子还不至于大逆不道地来逼宫。

  就像从前的晏云耀,即便是野心勃勃,坏事做绝,也没敢逼宫造反。

  随后,祁秋年又琢磨了一下,“陛下,既然是为了考验皇子,是否要安排一位监察官?”

  “检察官?”老皇帝咀嚼这几个字,一边又突然觉得心情舒畅,早上朝堂上的郁结,在心里都散开了。

  他也没多想,只当是祁秋年能一针见血,见到这么聪明的臣子,身为帝王,理所应当地会心情舒畅。

  祁秋年慢慢解释,“既然是要考察皇子,但皇子地位高,而且陛下还要在封王之后才放他们出去,到了州府,下面还有地方属官,那所有的政务,是不是都会变成底下的官员代劳?那这样的考察,似乎就变得没有意义了。”

  “爱卿此言有理。”老皇帝心里也有数,这检察官,还得是他的心腹。

  否则也有可能被收买的嫌疑。

  “除此之外,陛下还得安排一位属官,相当于副官。”祁秋年提议,“毕竟是要打理一个州府政务,皇子们,大多此前也没有做过,缺乏经验。”

  祁秋年琢磨着,这些皇子多半都是派出去做太守,而大部分的太守,都是一步步从县令这样的职位一步步升上去的,管理地方城镇,都已经有了部分的经验。

  而皇子不同。

  虽然皇子到了一定的年纪,陛下都会给他们机会在朝堂上历练,分配政务让他们学习处理。

  但这些政务,和管理一方土地,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了。

  别看皇子都学过一些打理封地的知识,但这些事情不需要皇子去亲自处理,只需要统领大局。

  地方官太守就不一样了,地方上的政务,都需要太守亲自处理,每个决策,都有可能影响到百姓的生活。

  皇子没有经验,就有出错的可能性,总不好让一个考验,导致百姓的生活出问题。

  所以需要一个副官辅助,注意别让皇子的决策跑太偏了。

  老皇帝若有所思,“朕会考虑的。”

  话说到这里,老皇帝不免又看了祁秋年一眼,心中也感慨,这人确实是个当官的料啊。

  虽然性格不太靠谱,但做实事,十个大臣都比不上祁秋年一个。

  只是可惜了,祁秋年无心仕途,而老皇帝他自己,对祁秋年其实也有一定的顾虑,因为这人太聪明了,所以从来都不勉强祁秋年做官。

  能偶尔帮他献计,就已经很不错了,这也是一个最好的平衡,端水大师如是想。

  说完了这事儿,老皇帝的话题又回到最初。

  “云澈毕竟是年幼就出家了,还不曾学过身为皇子应该要作的学问,贸然放他去做官,怕是会乱套,云澈为人性子也冷淡,也是奇了怪,他居然能同你交好。”

  怎么看,两个人都是南辕北辙的性子。

  祁秋年头皮发麻。

  老皇帝还在继续说,“从前,朕总想着,云澈即便是还俗了,也该是一副清冷疏离的性子,认识你,倒是多了几分人气儿。”

  祁秋年战战兢兢。

  老皇帝,“所以朕想着,若是把云澈安排出去,应当要爱卿去协同了,朕知晓爱卿不愿奔波,但此事,恐怕除了你,也没有更好的人选了,爱卿自己方才也说,还需要给皇子配备一个副官的。”

  祁秋年疯狂上扬的嘴角差点儿都没压下去。

  也不知道是因为他和晏云澈掩饰得太好,还是晏云澈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太深入人心?

  又或者说是他们都觉得祁秋年即便不靠谱,也不会对佛子下手?还是说他们做梦都想不到,佛子也会动凡心?

  反正到现在,硬是没有人发现他俩不对劲。

  即便是几乎隔三差五都要见面的晏承安,哦,这个不算,晏承安年纪太小,根本不通情爱,发现不了也正常。

  就说跟他们关系好的战止戈,居然也都没有往这个方向去想。

  今天老皇帝特意单独找他说晏云澈的事情,他着实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可没想到啊没想到,老皇帝居然是要他去辅佐晏云澈管理封地?

  咳咳,这不是瞌睡遇上了枕头?亏他先前还在想异地恋要不得呢。

  嘿嘿,这老皇帝别某一天后悔就行,哈哈哈哈哈哈!!!

  祁秋年心里笑得特别大声。

  老皇帝可不知道祁秋年这瞬间的心思百折千回,只是见他不说话,以为是他不愿意。

  难免的,老皇帝也觉得有些下不来台,面色也沉了三分。

  毕竟是做了几十年皇帝的人了,从前都是被他人捧着让着的,哪有像祁秋年这种臣子,一身的反骨。

  “怎么?爱卿不愿意?”

  祁秋年当然愿意,只不过表面却不能太过于激动,总不好让老皇帝瞧出端倪。

  于是他故作为难,“陛下,臣与佛子的关系确实很不错,俗话说,高山流水觅知音,能得一知己,也是人生一大幸事,可是……”

  他犹犹豫豫地,“臣若是去了外地,京城的生意该怎么办?陛下,您也知晓,臣现在生意做得不错,是因为臣本人还在京城,说句托大的话,臣也算陛下眼前的红人了,所以京城那些权贵才愿意卖臣一个面子。”

  他的潜台词就是,万一他不在京城了,生意无人坐镇,怕是会被权贵打压等等,这也是他心里的顾虑。

  老皇帝又是恨铁不成钢,“建功立业,你看不上,非要盯着做生意那一亩三分地。”

  祁秋年傻笑两声,“陛下,您看过臣去年的纳税记录了吧,臣可是奉公守法的良民,税收是一分钱没少,从税收的数量少,您也应当知道,臣一年赚不少钱呢,做人嘛,只要有钱,就能关上门,舒舒服服地过自己的小日子。”

  说到这,老皇帝脸上也染上了笑意。

  确实是如此。

  从前,他们还真是小瞧了商业税收,这可比农业税收那三瓜两枣多得多了。

  士农工商,从前大家都觉得商人地位低,做生意是一件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从而忽略了商税的问题,恐怕,从前的商税,也有不少的被贪墨了,或者是商户根本就没有如数缴纳。

  扯远了。

  “朕钦赐牌匾,你挂上去,朕倒要看看,谁还敢打压你的生意。”老皇帝直接拍了板。

  祁秋年这才压下心中的喜悦,不情愿地点头答应了老皇帝这个’十分过分‘的要求。

  老皇帝终于满意了。

  出宫的路上,祁秋年确实也琢磨了一下自己的生意该怎么办。

  大源这小子多半是要跟着他一起走的,而且去了外地,他也确实是需要一个心腹,底下的琐事,也确实需要人去打理。

  老余是个有能力的,也没有异心,京城里的大局可以交给老余把控,但毕竟是奴籍,真遇上不讲理的权贵,老余也没办法。

  但幸好,祁秋年这一年多,虽然不与权贵接触,但利益使然,也有了几个交好的大臣。

  比如说大司农老孙,还有工部尚书龚大人,战国公,战止戈,傅相爷,还得把小承安算上。

  有陛下的牌匾,再有这几个人撑腰,顺便帮他看着一点,应当是出不了大问题的。

  再则,战止戈那边也有一套电报机了,到时候有情况,他们还能用电报机偷偷联系一下。

  而且这去外地,也不是不回来了,他刚才听老皇帝的语气,这考察期,大概是三年。

  跟正常官员调配是一样的。

  一旦想明白,祁秋年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就是要琢磨一下,老皇帝会把什么地方安排给晏云澈。

  既然决定了要做,那肯定就要往好的方向去做了,即便是晏云澈没有继承皇位的资格,但总不好在考核的时候,被其他皇子给比了下去。

  他祁秋年是有好胜心的。

  要如何看一个州府打理得是否妥当,一看农业,二看经济,三看民生,这些都是可以通过税收来体现。

  如果要快速让百姓和皇帝看到效果,富裕的州府,反而会慢一些,毕竟富裕的州府已经趋近于平稳了,再往上发展会很难。

  但如果是贫苦的州府,要发展起来,虽然过程很麻烦,也会很辛苦,但效果肯定是显著的。

  刚走到宫门口,一中年帅大叔叫住了祁秋年。

  “小侯爷。”帅大叔朝着祁秋年恭恭敬敬地拱手行了礼。

  祁秋年回过神,也拱了拱,“本侯眼拙,敢问大人是?”

  这人没见过,而且完全没印象。

  帅大叔笑了笑,“老臣赵育,曾在肃北州府任职太守。”

  祁秋年瞬间就想起来这么一号人物了,当初推广土豆玉米红薯,就是从肃北州府开始的。

  推广的人选,经过晏云澈的运作,交给了这个赵育。

  任务完成得十分不错,今天这赵育回京城了,想必是好事了。

  祁秋年了然,“本侯恭喜赵大人高升了。”

  赵育含蓄地笑了笑,“也是多亏了小侯爷的粮种,以及水车,打深井的方式。”

  按照他的能力,再加上他不参与党派之争,调回京城任职是迟早的事情,但是如果没有祁秋年的粮种,最起码也还得要好几年,多积攒一些政绩,陛下才能光明正大地将他调回来。

  做官嘛,即便是不慕名利,但也总想要往上爬的,特别是这赵育还是寒门子弟。

  祁秋年摆摆手,“这不重要,本侯也听说了赵大人在推广种粮的时候,还隔三岔五就睡在田地里了,本侯实在佩服。”

  这都是大司农回来跟他说的,说这个赵育比他还紧张这些粮食。

  其实也能想得通,整个北方旱灾,肃北是唯一没有乱起来的州府,跟赵育的管理能力有很大的关联。

  只不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好不容易有了能让百姓填饱肚子的食物,可不得紧张一些吗?

  “老臣还要进宫去向陛下述职,改日再去拜访小侯爷。”

  “赵大人请便。”

  宫门口,侯府的马车已经等着了。

  祁秋年上车,马车上就有温度恰好的热茶,还有可以垫垫肚子的点心,驾马车的小厮可不会做这些。

  想到是谁做的,祁秋年心底一暖。

  “茶点是佛子准备的?”祁秋年勾着嘴角,想要去验证一下。

  小厮驾着马车,“是的,侯爷。”

  得到了确认,祁秋年脸上的笑意更盛了。

  回了侯府,战止戈和他的两个大外甥,都在他家等着呢。

  祁秋年脸上笑意不止。

  “那看来陛下找你谈话,是一件好事情了?”战止戈说。

  祁秋年点点头,然后又抱歉道:“就是可能没办法参加止戈兄的婚礼了。”

  “此话怎讲?”战止戈不明所以,“你要去外地了?出远门?陛下给你安排什么事情了?要去很久?”

  “止戈兄,你这么多问题,我先回答哪一个?”

  晏云澈和晏承安的目光也落在了祁秋年的身上。

  祁秋年抱歉地看着晏承安和战止戈,“不是我一个人,是我和阿澈都要去外地啦。”

  晏云澈眉峰挑起一个美妙的弧度,再加上他读到的内容,他已经知晓是怎么一回事了。

  祁秋年还是解释了一遍,然后才道:“这事情,陛下还没有下圣旨,还请止戈兄先保密。”

  这种小问题,战止戈自然是有分寸的。

  可是晏承安就不太高兴了,“祁哥和兄长都要去外地了,那我呢?”

  祁秋年摸了摸晏承安的脑袋,“承安,你是大孩子啦,怎么可以跟哥哥黏黏糊糊的呢?”

  晏承安一整个无语,他当然知晓他应该要背负的责任,这不是舍不得嘛。

  祁秋年暖心,“我府里的电报机会留着,你要有什么事情,可以用电报机找我们。”

  晏承安这才露出些笑容,“那承安在京城也会努力的。”

  不为了那个位置,就为了自己的家人,他想要家人们都能平平安安地过日子。

  再则,祁哥对他这么好,他是个聪明的孩子,能看出祁哥的与众不同,或许还有一些小秘密,如果换成其他皇兄做皇帝,祁哥有本事有能力,所以其他皇兄虽然不至于迫害祁哥,但多少是会忌惮祁哥的。

  他心里可清楚了,他祁哥为国为民,本质上却是想天天躺着晒太阳的浪子。

  这个浪子,不是指流浪,也不是指浪荡,是指的他心底的自由。

  是他这个年岁看不懂,却已经开始羡慕的自由。

  至于战止戈这边的婚事,可能是他年纪确实不小了,他娘早就把他要成婚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而且和与晏云韵本就两情相悦,又有陛下赐婚,三书六礼还走得挺快的。

  至少,比他们预想当中的要等到年底,要快得多。

  现在就差定下成婚的日期了,如果快的话,说不定能赶在祁秋年和晏云澈离开之前。

  说起成婚,战止戈整个人都春风满面的,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祁秋年在心底酸了一把,也十分羡慕。

  “祁兄之前说有了喜欢的人,怎么这么久都没个消息?”战止戈终于像是回过神了,“该不会是身份不合适?”

  祁秋年下意识地看向晏云澈,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战止戈解释,也是便含糊不清的,“等过些日子你就知道了。”

  战止戈直觉有哪里不太对劲,但他这个钢铁直男,却也想不明白。

  罢了罢了,他祁兄本就是断袖,若是真看上了什么权贵家的长子嫡孙,确实有些麻烦。

  若是对方也心悦祁兄,待祁兄再立个大功,请陛下赐婚便是,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说起这个,他还想起一件事情呢。

  他与祁秋年交好,先前陛下还怀疑过祁秋年喜欢他呢。

  之前他父亲跟他说这个事情的时候,他也被吓一跳,但旋即一想,就知道不可能的。

  祁秋年对他坦坦荡荡,只有兄弟情义。

  如果非要说,祁秋年对他大外甥还更好一些呢。

  嗯???等等!!!

  好像他大外甥对祁秋年也与众不同。

  战止戈顿时整个人都石化了。

  祁秋年没察觉,晏云澈倒是读到了他小舅舅的想法,无奈中带着好笑。

  其实最先看出端倪的,是他的母妃,知子莫若母,而且很早就看出来了。

  那时,他还没有与祁秋年心意相通,甚至他自己都还没弄明白自己的心意,他母妃便瞧出来端倪了。

  不过,他母妃却没有表达出反对,只是略微有些遗憾。

  当然,也更有可能的是,他母妃从前就知晓,他即便是还俗,也会常伴青灯古佛,相比之下,身边有祁秋年这么个贴心人,他母妃的接受程度就高很多了。

  罢了,现在还不是对家人开诚布公的好时机,再等等吧。

  祁秋年还在说,在京城待了一年多,突然要去外地,他也有点儿舍不得。

  不过即便是要离别,也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情。

  这事情,老皇帝今天去找他简单地商议过,但陛下肯定还会找他自己的心腹继续去完善一下细节。

  真要等到事情尘埃落定,再到他们出发,至少都得三四月份。

  祁秋年琢磨着,趁这段时间可以先做一点其他的准备,京城的事情先安排好,然后出远门嘛,马车得要安排舒适一点吧。

  总不能像上回去接苏寻安,他和晏云澈在路上颠簸得头昏眼花的。

  但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有两件,

  一件是内阁的组建,祁秋年觉得,即便是要把皇子派下去做官,也得要在内阁组建完成之后。

  不过先前祁秋年就和傅正卿商议得差不多了,应该问题不大,朝堂上也没有什么反对声音了,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落实了。

  第二件,那就是晏云澈这个佛子还俗了。

  佛子还俗,仪式十分盛大,而且对于晏云澈来说,又有着特殊的意义,代表着他的人生,又跨入了新的阶段。

  祁秋年就多问了一嘴,“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晏云澈眉梢染上笑意,“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年年若是想观礼,那记得那日早起,不可误了吉时。”

  天蒙蒙亮,就先要去皇家祭祀塔走一波仪式,然后又要出发去皇家寺院,皇家寺院的仪式结束之后,又要在傍晚之前赶回京城,受封。

  最后还有个开戒仪式。

  祁秋年不太明白,“开戒仪式?什么意思?”

  “寻常大家所熟知的佛教十戒,佛子还俗之后,需要先破戒一次,代表着身份的转变。”

  祁秋年瞬间就皱起了眉头。

  他知晓,晏云澈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个十分遵守纪律的人。

  之前为了保护证据,保护他,晏云澈破了一回杀戒,确实是迫不得已,但是他后来看着晏云澈在禁闭室跪了一天一夜,他便知晓,其实晏云澈心里是不好受的。

  除此之外,便是出家人需要斩断七情六欲,而晏云澈却对他动了心。

  关于这一点,其实也算不得破戒,无非是心之所向罢了。

  就连晏云澈的师父,方丈大师对此都没有任何的反对。

  除了这两件事,晏云澈可谓是一直都循规蹈矩的。

  哪怕是他不止一次地,想要晏云澈陪他喝两杯素酒,晏云澈也没有同意过一次。

  可这突然一还俗,就要让晏云澈立马破一次戒律,理论上祁秋年能理解,这代表新的身份与新的开始,但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然后又问了一句,“是破什么戒律?”

  总不会是什么杀戒色戒吧?

  晏云澈听到了祁秋年心中的担忧,他心底也是一暖,于是便宽慰了他两句。

  “不过是尝一两片肉食,喝一两杯清酒。”

  绝对不会出现刚还俗就要破杀戒色戒这一类的。

  祁秋年勉强松了一口气,算是稍微放心了一点点。

  随后他的眼珠子又转了转,“那么,当日如果真的要喝酒吃肉的话,这酒肉能不能我来准备?”

  他心里知晓,晏云澈二十年都没有碰过酒肉这些东西。

  酒的话还好,大晋的浊酒,那酒的度数不高,只要不是一杯倒,他觉得就应该问题不大。

  但肉食,就不同了。

  祁秋年心里还是蛮担忧的,二十年没吃过肉食,从理论上讲,肉食也只是一种食物,能填饱肚子,能提供身体所需的微量元素。

  但是从生理上呢?

  他担心晏云澈会生理性的排斥,即便是不在众目睽睽之下吐出来,生理性反胃,估计也是在所难免的。

  晏云澈还没说话,晏承安就将这事情拍了板。

  “祁哥,你想安排这酒肉,问题不大,本就是走那么一个过程,这件事情本殿下去安排了便是。”

  反正都是御膳房准备餐食,从御膳房送出来的,但是这餐食究竟是谁在御膳房做的,只要无人深究,这问题也不大。

  而且即便他人是知晓了,祁哥和他兄长关系这么好,也无人会说什么的。

  祁秋年的脸上挂上笑容,“那就先谢过咱们家小殿下了。”

  晏承安:“嘻嘻。”

  晏云澈:“莫要准备太多,一两道便是。”

  祁秋年点点头,“肯定会让你满意的。”

  另外的,还有要给晏云澈准备一份还俗礼物来着,这还是晏承安这小孩之前提醒他的。

  到底要准备什么礼物,祁秋年琢磨了这么长时间,其实也没有很好的想法。

  吃的穿的用的?但这些东西,也用不着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送啊,平时也能送。

  所以祁秋年就干脆的,恶劣的,想要满足一下自己的恶趣味。

  他从前就在想,晏云澈这长相,配上身高与身材,穿上西装应该会很帅,肯定是妥妥的西装暴徒。

  他空间里确实有现成的西装,款式还挺多,都是国外蓝血大牌。

  不过祁秋年不打算直接从空间里拿出来,这样显得自己缺了一点诚意。

  而且他觉得,西装这样的服装,还是要量身定制的更合适。

  琢磨明白了这一点,又忙活了一阵内阁组建的琐事,然后他就自己就拿着软尺,去找晏云澈量身体数据去了。

  晏云澈听闻他的来意,还懵逼了一瞬间,也有一些诧异。

  “你要给我量体裁衣?”语气里都带着几分不确定。

  祁秋年理所当然地点头,“嗯,先前我就说过,等你还俗的时候,我要送你几套衣服嘛。”

  晏云澈轻笑,“也不必如此麻烦,宫里的内务府,都会有准备的,年年不必费这个心思。”

  祁秋年摆摆手,说:“那可不一样,我亲自给你量身体数据,亲自参与细节设计,虽然不是我亲手缝制的,但这个意义总不一样嘛,而且我是想给你做一套我家乡的衣裳,一般都是在正式场合的时候会穿的衣裳。”

  说到这个,晏云澈也不免有几分好奇,而且看着祁秋年灼灼的目光,他拒绝的话,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

  这做衣裳,到底也是一件亲密的事情。

  祁秋年带着笑,“你站起身,先不要动。”

  先是量身高,果然与他之前目测的相差无几,赤脚刚好1米87。

  祁秋年又在心里羡慕了一把。

  然后是肩宽,胸围,腰围,平常晏云澈总是穿着宽松的僧衣,倒不是很明显,但是看了数据才知道,晏云澈是妥妥的宽肩窄腰。

  最后还有脖围,臂围,臀围,大腿围,小腿围,这些数据都要分毫不差。

  量身体数据,避免不了身体接触,可是祁秋年太认真了,认真到心里完全没有旖旎,这让原本还有些不自在的晏云澈,也放松下来。

  静静观赏祁秋年认真工作的模样。

  祁秋年一边量,一边将数据记录在册,时不时还要从专业的角度点评两句。

  瞧着祁秋年认真的模样,晏云澈心底柔软。

  眼瞅着,数据都量得差不多了,祁秋年却又再次拿上了软尺。

  “还有最后一个数据。”

  他半蹲下,突然想起自己要量的位置,不由得有点耳朵热。

  晏云澈不明所以,“不是已经量完了?”

  寻常量体裁衣,也没有说需要量这么多数据的,可是刚才,他觉得这些都应该差不多了。

  连他脚的大小,宽度,脚背的高度,这都没放过。

  那还有哪里需要再量一次的?

  祁秋年耳尖红红,“就,就是,那,那个什么,你平时喜欢放左边还是放右边?”

  什么放左边,还是放右边?

  晏云澈一头雾水。

  祁秋年看着他懵懵懂懂的眼神,感觉自己好像在调戏晏云澈似的,顿时更是臊得慌了。

  他自己整个脸都红了,“就,那什么,你平时喜欢放左边还是右边?”

  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晏云澈。

  唰的一下,晏云澈的这个变脸的功夫比祁秋年还要纯熟。

  白皙的脖颈与脸颊,迅速染上一层绯红。

  他嘴唇翕动,愣是说不出话来。

  这量体裁衣,还跟这个有关系吗?

  祁秋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解释。

  “因为这个服装的形制比较特殊,与你们大晋的服装完全不同,相对来说也比较贴身,所以数据需要精确,关于那个什么,放左边还是右边的问题,就是根据你的习惯,将那一边布料调整一下,到时候穿裤子才会更舒适。”

  晏云澈耳根子通红,如同被上了刑具,正在被严刑拷打。

  不过他到底还是如实招来,声音微不可察的,“右、右边吧。”

  祁秋年点点头,红着耳朵,将数据记录了下来。

  按照他原本的打算,是准备给晏云澈量完数据之后,在极乐院坐会儿,喝会儿茶来着。

  但现在嘛,他觉得他是坐不住的,浑身都不自在,明明以前别人给他量数据的时候,也问过他这个问题,那时候他也觉得这个问题十分的稀松平常。

  为什么偏偏跟晏云澈量的时候,他会感觉空气都变得灼热了。

  明明还是冬天来着,他都快感觉自己热得喘不过气了,就差整个人冒烟儿了。

  于是,他拿起自己记录下来的数据和软尺,脚底抹油给丢了,徒留晏云澈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吹了半晌的冷风。

  祁秋年回府之后,缓了缓心神,才派人去王程那边,找王程借了两个会做衣服的绣娘。

  这西服的款式,他们没做过,画图也未必做得出来,所以祁秋年干脆就从空间里拿了一套他自己的。

  西服布料,扣子这一类的,也都是他自己提供。

  他再次感慨,还好他从前聪明,但凡有用的物资,他都给收到了空间里,也庆幸他的空间大到没有边界。

  做西服的布料,他这里居然还有不少,而且这些布料在后世都属于高端品质的那种了。

  而祁秋年拿出来的这套西装,款式是属于典型的英式西装款式。

  就祁秋年这个出身,是从小到大穿过的西服不少,但是最令他满意的,最有感觉的,便是英式或意式的西装款式了。

  但是这回因为要送给晏云澈,他觉得英氏的西装,可能更符合晏云澈的气质一些。

  款式略微有些复杂,一整套,除了衬衫,马甲,还有西服外套,西装裤。

  祁秋年还暗戳戳的,准备再做一套袖箍,衬衫夹,嘿嘿,嘿嘿。

  只要一想到晏云澈穿上的那个画面,祁秋年就忍不住头脑充血。

  不过这两位绣娘见到这套西服的款式,倒是一脸蒙逼。

  他们都没见过这样式儿的,虽然看得出来是衣服,但这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特别是下半身,这衣服还能穿出去吗?

  祁秋年也不跟他们多解释,“你们照着我拿出来这套衣服,按照我记录下来的尺寸,1:1还原就行了,能做到吗?”

  两个绣娘又拿着布料与原版进行了一下对比,小声商量了几句,然后才回话。

  “应当是没有问题。”

  祁秋年点点头,“那就尽快赶工吧,如果能不用缝纫机最好,本侯想要全手工制作的。”

  两个绣娘明白,并且欣然同意。

  从前在没有缝纫机之前,她们不都是一针一线地缝制吗?

  侯爷这要求,对她们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她们也知道,这回做好了,侯爷肯定少不了给她们的赏赐。

  于是便一门心思地扎了进去。

  祁秋年也没闲着,除了这些,他还得去打造一对袖扣,领带夹。

  至于皮鞋,这时代的工艺如此,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皮鞋只有从空间里拿了。

  幸好他当时准备的尺码多,当时收这些进空间,想的是以后如果有机会,还能用这些东西去换物资呢。

  最后还有一件,最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内裤了。

  当然了,大晋原本也有内裤的,但不叫做内裤,叫做衬裤,平时穿衣袍,这衬裤穿里面,倒也没什么关系。

  但是穿西装的话,再穿衬裤,似乎就不合适了,也不能挂空挡吧。

  而且那衬裤一点都不舒服。

  祁秋年反正是不喜欢,以前囤了很多一次性内裤,穿一条扔一条,一辈子都穿不完。

  送晏云澈,总不好送一次性的,于是便又在空间里翻翻找找,弄了几盒款式布料,都十分不错的大牌内裤出来。

  又过了两天,两个绣娘来通知祁秋年,西服已经做好了。

  祁秋年亲自过去验收,然后便深表佩服,还真是1:1还原,两套衣装摆在一起,绣娘做的这一套,就是比他之前那一套要大一点点。

  别的细节问题,处理得都特别好,甚至比他那套还要更精致一些。

  祁秋年很满意,大大方方地给了两位绣娘一百两银子的赏钱。

  两个绣娘激动得眼眶子都红了,连忙跪下谢恩。

  一切准备就绪,晏云澈还俗的日子,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