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秋年的敏锐,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微妙的情绪。

  理不清,而且有些陌生。

  不过白玉琼也没给祁秋年更多的思索时间,略微调侃了一番姐姐这个称呼之后,又说起了正事儿。

  首先是玉料的选择。

  不同的玉,玉质的硬度是有区别的,可能需要先做出几个样品,试验一下才行,白玉琼自然没有意见,当即就叫了手底下的师傅,现场雕刻。

  手很巧,也很稳,祁秋年心里定下了大半,看样品,还得等一会儿,又聊起了别的。

  这常用字,到底是刻大多数理解中的常用字三千五,还是少数理解的五千字?

  祁秋年不差钱儿,那当然是越多越好,免得以后差了什么字,还得来补充。

  过了没一会儿,雕刻师傅手里就做出几个不同料子的刻字小方块。

  祁秋年调侃,“是有些像印章了。”

  晏云澈这边却在感慨,“确实是,如同印章一般,就能提高印刷效率,这么简单的事情,从前却无人尝试。”

  祁秋年拍了拍他的肩膀,“每件物品的进化,进步,他都需要一个契机的,或许现在民间也有了类似的印刷,或者某某人心中已经有了这类的想法。”

  只是迫于身份,或者金钱,甚至是别的原因,得不到推广应用罢了。

  晏云澈也明白这个道理。

  祁秋年挨个试验了一下几块石料小方块,拓印在纸上确实有些区别,手感也不同。

  对他来说,这活字印刷原料的选择,首要第一点是耐用且还用,而不是名贵。

  稍微和晏云澈商讨了一下,定了一种白玉做原材料,价格适中。

  白玉琼都一一地记录下来,又商讨了一些别的细节,约定好了取货时间,祁秋年和晏云澈就告别了白玉琼。

  不过他们也没回府,反而是驾着马车去了城外的工厂。

  出城的时候,见着城外空旷的一片,祁秋年不免感慨了两句,“冬日的时候,这里还是密密麻麻的百姓。”

  晏云澈当然知道他不是在感慨城外冷清,是在感慨那些返乡的百姓,现如今怎么样了。

  “算算时间,他们应当都到北方安顿下来了。”

  祁秋年略微颔首,“前几日大司农老孙给我来了信,已经到肃北州府了,粮种也在育种,要准备种下了,他来信问我,曲猿犁能不能推广出去。”

  他当然是乐意的,这种农用器具,他根本就没想着要拿来做生意。

  从前老是看古装剧,却不知道来了古代,才知底层百姓的疾苦。

  能让他们轻松一些,祁秋年也觉得算是给自己积德了。

  晏云澈:“侯爷善举,定当百世无忧。”

  祁秋年勾了勾嘴角,从前求西藏旅游的时候,听闻过汉传佛教和藏传佛教的区别,汉传佛教求今生,藏传佛教求来世,如今的大晋佛教,倒是有些将两个种类综合了一下的感觉。

  他笑着,“那就借佛子大人的吉言了。”

  工厂里正热火朝天地赶工。

  玻璃厂房这边,更是忙碌得不行。

  有小管事儿瞧见他俩,赶紧上前过来行礼问安。

  祁秋年摆了摆手,“在厂里就不用这么结束了,老余呢?”他问。

  那小管事儿笑着说,“今日造纸作坊那边说是把那什么钢笔还是什么笔给研究出来了,这会儿闲着的大伙儿都过去看热闹了呢,余主管也过去了。”

  祁秋年也眼前一亮。

  铅笔是很早之前就做出来了,只不过暂时还没有上市销售罢了。

  但钢笔,对这个时代工艺技术的限制来说,确实是有些难了,他也只是让蔡漾得空的时候多研究研究。

  他这段时间没来,没想到蔡漾那边居然不声不响地把钢笔给弄出来了。

  祁秋年带着晏云澈,“走,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晏云澈好奇“钢笔是什么笔?”

  大晋如今已经有锻造钢铁的工艺,只不过技术还很差,没到百炼钢的地步,更是比不上后世,除了军营,百姓几乎是见不到钢这种金属的。

  所以大多数人对钢铁都只有一个粗浅的认识,包括晏云澈也一样的。

  用刚做的笔?光是联想一下就知道有多么坚硬。

  如此坚硬,又该要如何书写?

  祁秋年笑得很神秘,“你跟着我去看了就知道了,往后有了这钢笔,出门就不用笔墨纸砚的带上一堆了,一支钢笔再来一个小本,想要书写的时候,随时都可以打开笔帽进行记录。”

  晏云澈的好奇心也被他勾起来了。

  造纸厂外头乌泱泱的,围了一大帮人。

  “嚯!是真的能写字。”

  “就是这笔是硬的,咋看起来跟从前的笔不一样呢?”

  “你懂什么,这是小侯爷让研究的,说不准又是海外的好东西。”

  “就是这写出来的字儿也不太一样啊。”

  “唉~我觉得这钢笔挺好,写出来的字儿这么一小个一小个的,以后书写用纸都能节省不少了。”

  “那确实,常听人家说的什么簪花小楷,你小楷再小也没这钢笔写的字儿小啊。”

  ……

  工人们热火朝天地讨论着,直到有人眼尖地看到了祁秋年和晏云澈,立马回过神,赶紧给两人行礼问安。

  祁秋年抬手叫他们免礼。

  那边儿被人群围住的蔡漾也赶紧小跑了过来,眉目里都是喜色。

  “侯爷,我可算不负侯爷的嘱托,将这钢笔给造出来了。”

  他说着,还挠了挠脑袋,“不过这钢笔里头的一些配件,还是我去请教了元杉和墨迹,最后才得以成功的。”

  元杉和墨迹都是跟他同一批次进府的能人异士,也都是晏云澈带来的。

  蔡漾此举,不算是为了给元杉和墨迹邀功,却也不想独自拦下功劳。

  祁秋年很满意这样的聪明人。

  蔡漾将他手里的钢笔递交到祁秋年面前,“侯爷不妨试一试,看我做出来的这支钢笔,与您之前描述的那种有什么区别?”

  祁秋年倒也没拒绝,执笔的时候带着几分从容和怀念。

  执笔写字,行云流水,又带着几分潇洒,再一看纸上的字迹。

  铁画银钩,用这四个字用来形容,似乎是恰到好处。

  晏云澈也来看了一眼,他平日里也没少见过祁秋年写字。

  也不是没见他用过别的笔,但多数都还是用常见的毛笔字。

  不说写的字有多烂或者多好,摸着良心说,只能算是中规中矩。

  而今天这钢笔写出来的字,居然隐隐有一种风骨在里面。

  晏云澈他哪里知道,祁秋年的毛笔字还是他上辈子那几年,闲来无事练出来的,能写得个像模像样已经很不错了。

  至于钢笔字,嚯~那小时候练的字帖堆起来起码有几米高。

  要是再写不出来点儿风骨,他爸妈那时候就该奖励他一顿竹笋炒肉丝了。

  祁秋年写了几个字儿,带着满意的表情点了点头,笔杆比后世的要粗壮一些,钢笔的笔尖也有些粗糙。

  书写的手感虽然还是比不上后世钢笔那么的流畅,但现在能做成这个模样已经很不错了。

  蔡漾又在一旁介绍,“这里面的墨囊吸宝墨水。大约能写两三千字左右。”

  后世的钢笔,吸满墨汁,写个万儿八千字不是问题,这现在还是差了些,不过比起毛笔那要优秀太多了。

  而且更加便利。

  那些微不足道,后期还能改进的缺点,目前可以忽略不计了,总体来说,祁秋年还是很满意的。

  他问蔡漾,“如今这钢笔做出来几支?”

  蔡漾回答说,“现目前就做了十支。”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十支钢笔都给呈交了上来。

  祁秋年只拿了三支,剩下的七支,他都准备赏赐给最近有功劳的员工。

  总共七个人,老余和蔡漾都在其中,其他不在这里的,都让人送去了。

  得到赏赐的人都高兴得不行,其他没得到赏赐的围观员工,心中也没有不服气。

  侯爷向来赏罚分明的。

  只是有人也想要,心急的问了一醉,“侯爷,这钢笔什么时候能卖?”

  只要不是太贵,他们也能省点钱去买一只,不少人都是这种想法。

  这钢笔实在是太方便了,特别是这里头的那些技术工,偶尔需要记录一点东西,还得先磨墨。

  这问题就要问蔡漾了。

  蔡漾道:“现在这十支都是样品,其他的零件也在加紧生产中,应该不出十日就能上市销售了。”

  只不过前期可能数量不会太多,估计得限购,属实是笔尖不好锻造,影响生产效率。

  至于这价格,蔡漾的目光又落到了祁秋年的身上,毕竟祁秋年才是老板,他把随身携带的小册子交上去。

  “侯爷,钢笔的成本基本上就是这些。”

  钢笔大部分的零件都是用木质的,除了内核和笔尖是用的钢,而且这是轻钢,除了打造起来麻烦之外,用量并不多,根本没多少消耗,再加上人工等成本,总的成本价大约在六两银子左右。

  祁秋年考虑了一下,“上市前一个月就卖八两银子吧,一月之后恢复正价,卖十两银子,日后若是有人来批发,也卖八两银子。”

  顿了顿,他又看着那些目光灼灼的员工,“员工内部价就六两半银子吧。”

  蔡漾直呼侯爷心善,“侯爷几乎是成本价给大家伙儿了,可千万别说出去。”

  员工们也不是傻子,跟着侯爷吃香喝辣,工钱高,福利待遇又好,从没见过这么好的主家。

  巴不得主家能红红火火长长久久,让他们的子子孙孙也能来工厂里上工。

  不少见过世面的员工心里也感慨,这技术,若是落到其他权贵世家手里,这钢笔不说千两银子,最起码要卖百两银子一支了。

  否则都配不上他们的高贵。

  还是他们的小侯爷好啊,都是为了让他们这些普通人也能用得起。

  钢笔欣赏完了之后,祁秋年又问起了其他的进度。

  十二花神和梅兰竹菊的花签纸呢?

  当初想做这些,原本是想要挤压陈氏造纸坊,压低市面纸张价格,顺便能让那些见不得女孩儿上学堂的傻逼酸腐闭嘴的。

  如今陈氏现在已经倒台了,短时间内不可能再复兴,至少在京城里是不可能了,而纸张的价格,这自是不用多说。

  至于傻逼老酸腐,也不敢用着他那便宜又好用的珠玉纸还背地里骂人了。

  所以前段时间也就没急着生产这些花签纸。

  如今他有了新的打算,要联合其他书画坊推广活字印刷,这花签纸确实要提上日程了。

  说到这个,蔡漾就更高兴了。

  “侯爷,您不妨跟我来看看,这是不是您想要的花签纸?”

  前几日,是做出来一些,但目前还只能说是实验品,所以还没报到祁秋年那边去。

  祁秋年翻看了一下,手感顺滑,外观更是漂亮,这蔡漾甚至还给纸张染了一点颜色。

  有些是晕染的,有些是整篇染的,不是那种厚重的色彩,是烟雾缥缈的淡色。

  比如说这荷花纸,晕染出来的那一抹薄粉,像是姑娘家的腮红,另外一种桃花纸,则是通篇透着微粉……

  每一种花签纸的角落,都有他们相对应的花朵。

  不说是那些书生小姐们是否会喜欢了,祁秋年他自己看了都很喜欢。

  果然,还是不能小瞧古代人的智慧,他们只是落后,不是没有脑子。

  如今有他这一颗砸到头顶的苹果,那智慧不就开始野蛮生长了吗?

  蔡漾虽然高兴,但还是有些忐忑。

  “侯爷,这花签纸若只是写字,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但如果作画的话,似乎会有晕染沁色的情况。”

  祁秋年也试用了一下,确实还存在这个问题。

  “还得要再改进改进,尽快,多实验几次。”

  蔡漾听令,完全不敢马虎,“是,侯爷,今日我又有了一些思路,最多再给我十日,不,给我五日就够了,定然把那完美的花签纸做出来。”

  祁秋年倒也没说什么,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尽力而为就行了,如果到时候还是不能绘画,只能用来写字,售卖的时候提前跟顾客说清楚就好,这纸张做得漂亮,稍微有那么一点瑕疵,想必顾客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甚至还能搞一出噱头,就说这是信件专用纸。

  什么信件?君子之交,可以用梅兰竹菊的花签纸通信,手帕之交,可以用紫薇,兰花等等。

  情人之间,桃花,芍药,都是不错的选择。

  蔡漾再次在心里偷偷地感慨,侯爷的脑子实在是太好用了。

  祁秋年拿了一整套的花签纸样品,刚走出厂房,他反手就把梅兰竹菊塞给了晏云澈。

  祁秋年笑着调侃,“这梅兰竹菊花中四君子,感觉跟佛子大人很配。”

  晏云澈无奈地笑着,却也没拒绝,这一套纸确实很漂亮。

  只不过,他的目光却落在了祁秋年手里的钢笔上。

  祁秋年会心一笑,又忍不住想逗一逗他,“一支我准备留给自己做纪念,另外一支,我准备下次张莫进京的时候,让他给建渝州府的苏寻安送过去,这还有一支呢,佛子大人认为我该留给谁?”

  晏云澈假装看不懂他的促狭,反而挑着眉头,调侃回去,“这钢笔新鲜,想必陛下还没用过吧。”

  祁秋年心里又是一个咯噔,旋即他又无奈地看着晏云澈,“算了,你赢了。”

  陛下的钢笔不着急,即便是要送给陛下的钢笔,至少搞个金银玉器的笔杆子吧。

  这木杆子,送进去也不像话。

  不过晏云澈还真是提醒他了,以后要是有什么好东西,可都别忘了给宫里送进去。

  老皇帝这人,咋说呢,有着上位者的通病,敏感多疑,识人无数,喜欢掌控他人,但总体来说,对他还是很不错了。

  最起码,他到目前为止对老皇帝提过的要求,老皇帝都没有反对过,而他做了什么成就,老皇帝也给了他奖赏。

  如今,他在京城里,即便是爵位不高,其他人也会给他三分薄面。

  他在心中叹息这个阶级分明的世界。

  还是佛子大人好啊。

  想到这,他又反手把一支钢笔塞给了晏云澈,“有什么好东西,都不会忘了佛子大人的。”

  晏云澈收下,却又挑眉,“过两日就是承安出宫立府的日子了。”

  祁秋年:“……”糟糕,又把小承安给忘了。

  晏云澈笑他,“左右不过是几日就能上市销售了。”到时候再给小承安送,小承安也不是小气的人。

  祁秋年算是听出来了,这佛子大人拿他开涮呢。

  一个气不过,扑过去就掐着晏云澈的肩膀使劲晃荡,“让你逗我,让你逗我。”

  晏云澈被他晃了个头昏脑涨,却不由得笑出声。

  笑声如清风朗月。

  祁秋年的动作却是顿住了,他是早知晓晏云澈笑起来好看的,笑声也好听。

  只不过寻常晏云澈都是面带着浅笑,难得见他情绪如此外露的时刻。

  细想之下,晏云澈也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年纪。

  他身为佛子,身为七皇子,身份要他不食人间烟火,要他沉稳大气。

  祁秋年收回手,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手指,然后颇为不自然地说道:“佛子大人,你还是少开我玩笑,下次我可就掐脖子了。”

  晏云澈回之一笑,“不是侯爷先同我玩笑的?”

  祁秋年卡壳儿,嘿,这人也是个腹黑的。

  他面无表情,“佛子大人,你是出家人,怎么能这么记仇呢?”

  晏云澈:“侯爷此刻记得贫僧是出家人了?”从前在心里不正经的时候,有哪一刻记得他是和尚了?

  祁秋年心头一梗,因为晏云澈一直都是以平等的关系跟他相处,也没有时常在他面前念经,故而是经常忽略了他还是一个和尚。

  不过不管晏云澈是和尚,还是皇子,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

  “算算时间,佛子大人要还俗了吧?”

  晏云澈略微颔首,也不多说,祁秋年也不多问了。

  没两日,就是晏承安出宫立府的日子了。

  这还是大晋这一辈第一位不到十五岁就出宫立府的皇子,乔迁之喜盛况空前,几乎整个京城有品级的权贵都带着厚礼来了。

  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这位十三皇子是陛下的幼子,自幼受宠,虽是无缘皇位,但日后不管是哪个皇子做了皇帝,这位十三皇子只要不是谋逆,那都轻易动不得。

  未来的荣华富贵,那是能想象到的。

  更别提,他还有佛子这个未来国师,还有战国公这个靠山,抛开帝位来说的话,这位十三皇子才是真正的人生赢家。

  这不,刚到吉时,皇帝,皇后,以及潇妃娘娘都亲自过来了,旁边还跟着一位老妇人,应当是战国公老夫人了。

  十三皇子府就在祁秋年隔壁,准确来说,是右边的隔壁,左边是晏云澈的极乐苑。

  祁秋年没挤着人最多的时候过去,等到人散得差不多了,他才带着自己的礼物上门。

  到了门口,还是没忍住吐槽了两句:“这府邸,装饰得比人家成婚还热闹。”

  进了门,他也不得不感慨,承安不愧是最受宠的皇子,从老皇帝赐下府邸,到今日,也没多久的时间,这府邸都几乎已经焕然一新了。

  门窗屏风,更是去他的玻璃专卖店定制的。

  小太监一路带着祁秋年去了正厅,这时候老皇帝和皇后,以及潇妃娘娘和战国公老夫人都没走,还有几位朝中大臣。

  老皇帝笑着让他不要多礼,“祁侯今日是来晚了啊。”

  本就免了祁秋年的跪礼,祁秋年要是再不识好歹,难免被御史台弹劾了,所以他还是规规矩矩地躬身行了个礼。

  老皇帝暗暗点头,这祁秋年从来都不是个蠢人。

  祁秋年刚直起身,小承安就赶紧走了过来,“祁哥,怎么这么晚才来?”

  祁秋年笑着,送上自己的礼物,“这不是给小殿下选礼物去了,所以才耽搁了一些时辰,恭贺小殿下乔迁大喜。”

  小承安今日也换了一身沉稳的打扮,毕竟是出宫立府的皇子了,在外人眼中那就是大人了,脸上的小表情也变得严肃了不少。

  只不过一到祁秋年面前,还是原形毕露,“祁哥,从今天起,我们就是邻居了,开不开心?”

  祁秋年笑着,“臣左边是佛子大人,右边是小殿下,我们仨还真是做了邻居。日后赏花看雪,正好我们三人做个伴儿。”

  他现在说这话的时候,可没想到会有一天一语成谶,并且那时候的他无比想要把这锃亮的电灯泡给赶出侯府。

  晏承安恍若未觉,“对了,祁哥,你今天送我什么了?”

  “你自己去看就是了,不是什么贵重玩意儿,但应该还算新鲜。”

  小承安喜不自胜。

  在这个时代,没有说当着客人的面拆礼物的,那也太失礼了,所以小承安再怎么期待也只能等宾客离开之后才能去拆礼物。

  不过老皇帝在这里,还挺好奇,“这里没有外人,祁侯若是不介意,不妨让小十三拆开,让朕与诸位都涨涨见识。”

  老皇帝都发话了,祁秋年自然只能说好。

  晏承安亲自拆开了包装,是一支黑色的笔。

  “祁哥,这莫非就是之前听兄长说的钢笔?”

  祁秋年摇摇头,“那钢笔不日就要上市销售了,不过几两银子就能买到,如何能作为礼物?”

  老皇帝也有所听闻,“那钢笔,改日给朕也送几支进来。”

  祁秋年偷偷一脸黑线,“陛下,您的钢笔已经在特殊订制了,明后日应该就能给您送进宫了。”

  老皇帝一听是特殊定制,也就不说什么了,这代表祁秋年这个臣子是念着他的。

  还是来看这礼物吧。

  祁秋年将那一支黑笔拿在手中,按下一个按钮,“小殿下,不妨对着这支笔说点儿什么,随便什么都可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晏承安的身上,不知道怎么的,小承安突然紧张起来了,想了想,四平八稳地背了段诗词。

  十岁少年独有的嗓音,不算悦耳,却也清脆,众人都安安静静地等着他背完,然后把目光投向祁秋年。

  紧接着,祁秋年又在那支黑色的笔上按了两下。

  下一刻众人都惊诧地张大了嘴巴,他们居然在那支笔里听见了小殿下方才背诗的声音,还十分地清晰。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支笔怎么会发出声音呢?莫不是什么怪物?”

  “不不不,这肯定是侯爷从海外带回来的新奇物件。”

  大臣小厮,太监丫鬟们,都捂着嘴,议论纷纷,这物件实在是太新奇了。

  就连老皇帝眼神中也难掩惊诧,“祁侯爷,这支笔?”

  祁秋年笑着解释道:“这并非是什么妖物,这只是一支录音笔而已,只是通过一种手段,将人的声音刻录进这支笔里,可以随时进行回放。”

  小承安的眼睛都亮了,今天收到这么多礼物,还是祁哥的礼物最特别,他敢肯定,这支录音笔,定然是大晋的独一份儿了,就连他父皇都没有呢。

  老皇帝也很感兴趣,只不过这录音笔是他的臣子送给他儿子的,他也不好意思直接夺了去,只好把目光落在了罪魁祸首祁秋年的身上。

  那潜台词似乎在说,有这么好的东西,居然不往宫里送?

  祁秋年背脊一身冷汗,却又十分无语,这也不是什么利国利民的大事情,不过一个小物件罢了。

  他想了想,“陛下,若是让臣做出这一模一样的录音笔,暂时或许还达不到,不过是让臣做一个留声机,应当是可以试试看的。”

  这留声机,顾名思义,就是把声音保留下来,那听起来跟着录音笔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了。

  老皇帝大手一挥,“祁侯尽管去研究,若是缺了什么,只管去找内务府讨要。”

  祁秋年还能说什么?只能谨遵圣旨了。

  他手底下现在还有这么多事儿呢,结果又突然间让他研究留声机,祁秋年偷偷把老皇帝骂得不轻。

  不过在留声机确实不难,原理很简单,初中的知识了。

  难的是要如何在有限的技术和材料里,把这声音录得清新。

  祁秋年回府,当天就派人打造了一批需要用到的材料以及零件,稍微略微组装一下,像模像样的一个大喇叭。

  “佛子大人先试试看?”祁秋年指着大喇叭,“朝着这里面说话就可以。”

  晏云澈感觉有些怪异,但还是朝着大喇叭念了一段经文。

  然后祁秋年再扭动把手,留声机里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晏云澈直言道:“不如小承安的录音笔那么清晰。”

  若是把这玩意儿送去给陛下,怕是要被治一个不敬之罪了。

  比起小巧的录音笔,这留声机显得笨拙还不说,录下来的声音也不够清晰。

  祁秋年理所当然地点头,“这留声机的技术比起录音机的技术,那可是差得太远了,还得改进改进。”

  反正老皇帝也没指望着他三五日就能把东西做出来,还有的是时间。

  原理没有问题,但如何要把声音变得清晰,那就只能从材质上下手了,于是他又几道命令吩咐下去,还去找老皇帝要了不少东西,让老皇帝知道他在努力研究,没有闲着。

  材料收集还需要一点时间,祁秋年也没那么急切,转而,他又办起了正事儿。

  十二花神的花签纸,终于在蔡漾的反复试验下成功了。

  哪怕是画画,也不会有晕染沁墨的缺点了。

  而前段时间其晏云澈那也没闲着。

  祁秋年拜托他帮忙查一下京城那些书画舫背后的老板是谁。

  自从晏云澈能三天就把一个暗卫的底细摸清楚,他就知道这种暗查的事情拜托晏云澈肯定没有问题。

  晏云澈从中选了几家出来,都是属于家室背景比较干净的那种。

  和这样的人合作,也不会有那么多后顾之忧。

  确定好了人选,祁秋年便写了请帖,把他们约在了食之禅。

  那些书花坊的老板收到祁秋年的请帖,全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侯爷又想做什么了。

  不过他们一想到与侯爷交好的王家布庄的老板王程,如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他们也难免心中激动。

  难不成是侯爷也看到了他们身上的潜力,要带着他们发财了?

  于是乎,这些老板,一个个地都抱着激动的心情,带上厚礼去了食之禅,店小二引路,结果一开门才发现半个京城书画坊的老板都到了。

  书画坊的老板们面面相觑,却也只能坐下来寒暄。

  都不知道这小侯爷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祁秋年也没让他们多等,见人来得差不多了,他才敲门走进了包间。

  书画坊的老板们赶紧起身行礼,不管他们背后之人到底有什么权势或者什么官职,至少他们只是一个普通的商户老板。

  见到侯爷,是理所应当地是要行礼的。

  祁秋年还真就稳稳的受了他们一拜,有时候确实要拿出他一个侯爷的威严才行,要不然都得把他当软柿子捏了。

  其中一位年轻的老板,行过礼却直接就问了,“侯爷,此次把我等召集到此处,是有何贵干?”

  有人猜测,莫非是珠玉纸?侯爷愿意让他们涨价售卖了?

  毕竟小侯爷的小铺子每日是限购的,他们即便是涨价到三百文钱,应该也是卖得出去的。

  祁秋年让他们先坐,然后又让小厮给他们呈上了一份礼盒。

  “诸位老板不妨打开礼盒先看看,咱们再来谈这笔生意做不做的,要如何做这笔生意?”

  他这么说的话,这些老板顿时都放松了,不就是做生意嘛。那自然是可以商量的。

  都知道这侯爷会做生意呢。他们要是能跟着侯爷分一杯羹,那也是不错的。

  于是众人便打开了锦盒,盒子里放着一本小书册,小书册他们没先翻看,眼神已经完全被旁边的彩色纸张吸引住了。

  当即就有人惊呼出声,“这这是什么纸?这纸上居然有花树,这还能写字吗?这还能用来拓印书籍吗?”

  在座的老板几乎都是同样的想法,如果这个漂亮得过分的纸张只能用来看,不能书写作画,那就没有太多的意义了。

  祁秋年面带笑意,“诸位不妨再看看旁边的小书册。”

  书册里印的是诗集,而这本书册用的纸张,便是那十二花神的花签纸。

  字体是用最常见的馆阁体。也无什么风骨,都四平八稳的。

  邻近的老板也互相看了看彼此的小册子,都是同样的字迹,彼此又对视一眼,这是拓印下来的,不是手抄的。

  这小侯爷还真是大方,为了一本小书册子,居然还做了这么多的雕版。

  祁秋年把看着他们的反应,但笑不语。

  有聪明的就先起身了,“侯爷,不知这彩色的花纸。叫什么名字?又要如何售卖?还有这诗集,侯爷又是如何打算,是否要让我等运到各个州府寄卖?侯爷不妨直说。”

  看出来了,这是个急性子的生意人。

  祁秋年也不再卖关子,“本侯爷这里有一套印刷术,能将如今的雕版印刷的效率提高数十倍不止,诸位老板是否感兴趣?”

  这当然感兴趣了!!!

  除了常见流传度较广的书籍有雕版之外,其他的书籍多为是雇人抄写。

  而如今愿意接抄书工作的读书人不多了,价格也是越来越高,若是出价低了,根本没有读书人愿意来抄了。

  这抄书赚钱,在不少人眼中都是上不得台面的。

  毕竟大多数都是抄写一些话本子。

  可偏偏这些话本子又有市场,特别是那些闺中的小姐,最是喜欢打发丫鬟偷偷俩买各种男主情深似海,一生只忠于一人的话本子了。

  而那些书生,又特别喜欢狐狸精怪这一类的艳情话本子。

  抄书的费用变高了,那他们的书籍的售价那自然就水涨船高,一本话本子,字数两三万字的,都要买到五两银子左右了,字数多的,那更是不用提。

  再得加上写书人的稿费,抄写费用,那价格属实的降不下来。

  有聪明的,似乎已经理解到了祁秋年的用意。

  这侯爷之前特意把纸张的价格压到如今这么低,莫不是又想把书籍的价格压一压?

  有人琢磨着,如果真的能将印刷的效率提高十倍,那相当于降低了成本,成本没那么高,书籍的价格往下跌一跌,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要跌的这个范围能在他们承受之中,就当是买了这侯爷的印刷术了。

  祁秋年不急,“这诗集,是先前春闱的时候,本侯答应过那些读书人的,如今春闱过去许久了,本侯也应该兑现了,方才那位老板说得没错,本侯确实是需要你们将诗集放在各个州府的分店售卖。”

  他想要把诗集流传得更广,这诗集的价格就不能定得太贵。

  “这诗集,分了两个种类,一类是你们今日看到的,用这花签纸印刷出来的精装版,价格自然贵一些,一套诗集总共六本,总共卖十两银子。”

  书画坊的老板们捋着胡子,六本诗集,只卖十两银子,还是用这精美的花签纸,那还不得被读书人抢爆了?

  “精装版都只卖十两银子,那普通版呢?”

  “是个聪明的。”祁秋年适当夸奖了几句,“普通版也是六本,一套只卖一两银子。”

  书画坊老板们面面相觑,按照他们目前的经验来说,这完全就是亏本的生意啊。

  那个能提高效率的印刷术,如今就像是一支胡萝卜似的钓着他们。

  有人又问了,“不知侯爷是打算给我们的批发价是多少?”

  只要能得到这印刷术,即便是分文不赚,他们也是乐意的,大不了到时候少进一点货。

  祁秋年笑得奸诈,“谁说是本侯批发给你们?这全国大大小小的州府几十个,本侯的印刷术即便是再怎么高效率,也不可能顾及到全国去。”

  “那侯爷的意思是?”有人有了不祥的预感。

  “侯爷不妨直说,这做买卖,谈生意,谈得拢的就谈,谈不拢的,那就下回再合作。”

  祁秋年笑着,“本侯愿意免费教大家这提高效率的印刷方法,但需要你们学成之后,免费复印至少一万套诗集出去售卖。”

  嘶~不少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即便是最普通的一套诗集一两银子,一万套,那就是一万两银子了。

  那印刷术值不值得他们去亏本卖这一万两银子,是最重要的问题。

  祁秋年继续说,“这一万册,精装版不能少于三千,用的花签纸……”

  他笑着看着面前的老板们,“这花签纸,全国目前就我一家在售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