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幸村昏迷了一周,不得已的幸村夫妇最终决定给他转院去东京。
羽生清安得知幸村要去的医院是东京综合医院后,立马就给田中医生发了一条消息。
田中医生似乎也听说了幸村的病例,他告诉羽生清安,幸村将会由神经内科的医生接手。
也就是田中医生的同事,蝴蝶老师的妹妹——忍医生。
听到这个消息,羽生清安心中升起了一丝希望。
太久了,太久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会动会笑的幸村了。
上课的时候,他只能看到教学楼对面空荡荡的座位,放学了,教室门口也没有那个会等他一起去社团的人。
羽生清安每天放学都会去神奈川综合医院看望幸村,现在转院去东京,同时也意味着他只能一周去看一次了。
周五放学,羽生清安收好书包后下意识就看向了教室前面的门口,他看着走廊上来往的人,神情愣怔。
他背起书包,离开学校后直接坐上了电车。
十月份本来是日本最舒适的月份,但是今年不知道怎么了,气温骤降不说,雨也是下个不停。
羽生清安刚上电车不久,阴沉的天就下起了细雨。他靠在车窗边,看着玻璃上滑落的水珠,后知后觉的地意识到自己没有带伞。
以往从神奈川前往东京的路程并不长,可这次,羽生清安看着周围往后退去的建筑,从没有觉得这么漫长过。
到达东京车站的时候,雨已经变大了。
东京综合医院里车站并不远。羽生清安将书包举了起来,盖在头顶,直接冒雨跑了出去。
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手臂往下,浸湿了校服。羽生清安感受得到左手义肢上的金属被打湿后刺骨的寒意,他没有在乎,依旧往前跑着。
到达医院,接触到室内热气的羽生清安有些恍惚,他擦了擦脸上粘上的雨水,按照田中医生告诉他的病房号走去。
羽生清安从电梯出来的时候,眼角余光恍然闪过一丝黄色,他侧目看过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安全出口紧闭的门,眼底闪过一抹深思。
没有多想,他抬脚就朝着走廊的尽头走去。
幸村的病房就在那边。
走到门口,羽生清安抬手敲门的动作一顿。他有些不敢置信地听着里面传来的声音,透过玻璃看着那个抱着幸村夫人的少年,手指颤动着。
可突然,他猛地转身躲在了墙边。
羽生清安紧贴着墙壁,脑海里浮现着刚刚看到的画面。
幸村…
太好了…太好了…
他听着里面幸村夫人细碎带着后怕的哭声,仰头抵着身后的墙壁,嘴角动了动。
时隔这么多天,幸村,终于醒了。
羽生清安笑着笑着,眼泪忽然掉了下来。
他伸出手揉了揉眼眶,觉得现在的他不太适合进去。
去旁边的洗手池洗了一把脸,羽生清安就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了下来。
想起放学时柳的嘱托,他拿出手机,擦干上面的水痕,给柳发了一条消息。
hanyuu:幸村醒了,大家可以放心了。
为了安抚同样担心的柳,羽生清安还在后面加上了一个笑脸。
柳应该是在忙,并没有立马回复他。
幸村的离开,网球部的众人虽然忧心,可他们并没有放松训练。因为他们知道,他们要做好幸村平时做的事情,坚决不能辜负他说过的话。
然而,幸村的诊断除了幸村夫妇还有羽生清安之外,其他人并不知晓。
羽生清安关上手机,手肘撑在膝盖上,有些颓然地抓住了自己湿透的发丝。
他愣愣地盯着有些反光的地板,看着上面的水珠映照着自己的微微上扬的唇。
“你真的很不会照顾好自己啊,羽生君。”
蝴蝶忍将带出来的毛巾盖到羽生清安的头顶,看着全身湿漉漉的人,语气平淡。
“小孩子都这么任性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单纯的疑惑,似乎很不能理解。
蝴蝶忍:尤其是生病的孩子。
羽生清安回神,他抓着毛巾擦了擦眼睛,对于忍医生的话没有说什么。
因为他知道,忍医生最讨厌的就是不顾自己健康的人。
如果要反驳她,后果就会很严重。
“…抱歉…”
“羽生君不需要对我说这个。”
蝴蝶忍在他身边坐下,手中拿着的病例本也放在了膝盖上。
“我只是医生。”并不是你的亲人。
羽生清安一怔,手中的毛巾遮住了他暗下来的眼眸。他沉默地擦着头发,忽然余光看见了忍医生拿着病例本。
“忍医生…那是幸村的吗?”
“对,是幸村君的。”
蝴蝶忍深紫色的眼眸静静地看着身旁的少年,“幸村君今天才醒,刚刚已经做了一次检查,只不过最终的结果需要明天才能出来。”
言下之意,她现在也无法断定。
听到她的话,羽生清安并没有被安慰到。
“他和你一样,也是网球选手吧。”
蝴蝶忍多少听自己的姐姐说过,她的目光落到羽生清安绑着绷带的左手,“你在担心他打不了网球吗?”
“…网球…”
“是他最热爱的…”
羽生清安抓着手中的毛巾,声音有些沙哑。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无法再站上球场打球是什么滋味。
羽生清安看见过球场上意气风发的幸村,因此更不希望他失去站上球场的机会。
这样太痛苦了。
“神奈川医院给出的诊断结果确实是格林巴氏综合症。”
“但是在明天的结果出来前,这都只是推测。”
蝴蝶忍斟酌了一下话语,客观理性地说着。
“再等上一天吧,羽生君。”
羽生清安沉默了一会,抬头看向她,“他知道吗?”
幸村,他知道了吗?
蝴蝶忍看了他一眼,笑着摇了摇头。“他还不知道。”
幸村君醒来的第一件事…蝴蝶忍看着眼前的少年,眨了眨眼。
他们都在为对方担忧。
“去换一身衣服吧,湿漉漉的衣服很不好受的。”
蝴蝶忍示意羽生清安去找一下田中医生,让他找一件替换的衣服先穿着。
不过被羽生清安拒绝了。
“我待会就回去了。”
蝴蝶忍有些惊讶,羽生君不进去看看他的朋友吗?
“不了。”羽生清安看出了她的疑惑,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幸村醒了,幸村叔叔会带着美绪赶过来的。”
已经看到醒来的幸村的他,虽然还有些担忧,但也松了一口气。
如果他去的话,多少有些不合适。
“明天我会再来的。”
现在的他,这么狼狈样子也太逊了。
羽生清安弯了弯眉眼,冲蝴蝶忍露出了感激的笑容。
蝴蝶忍看着他起身,忽然看到他口袋里掉了个东西。
“等等,羽生君。”
“你掉了个东西。”
羽生清安回头,就看到了蝴蝶忍手上的东西。他接过来,胡乱塞进口袋,和她道了声谢。
“谢谢。那我先回去了,忍医生,再见。”
蝴蝶忍看着羽生清安匆匆离开的背影,在长椅上坐了一会,最后也离开了。
*
夜晚。
开车回到高专的七海给幸村发了条消息。
Kento:幸村同学,虽然已经解决了,但最近你还是多休息比较好。
Seiichi:麻烦七海先生了。
Seiichi:不过,这样医生不会觉得很奇怪吗?
他的身体突然恢复正常这种匪夷所思的事…
七海看到幸村的疑问,松开领带的手一顿。
七海:所以我才会在休息时间加班,赶在你被东京的医生诊断前解决那个咒灵。
自从他回来高专,这已经是加班第二次了。
劳动就是狗屎。
Kento:没关系,你的检查报告明天才会出来。
误诊也是乌龙。
除了咒灵的诱因,幸村的身体的确是有一些问题的。
不过发现的早,为时不晚。
七海想着今天自己是从安全通道离开的,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告诉了幸村他撞见了羽生同学的事。
Kento:对了,今天我离开的时候,羽生同学来了。
全身湿漉漉的,很容易让七海联想到了伏黑下雨天跑回来的玉犬。
七海:不,羽生同学是人。
坐在病床上的幸村看到这条信息愣了一下。
羽生?
他退出和七海先生的聊天框,点开了羽生三分钟前和自己说的正在吃饭的消息。
Seiichi:他看见了吗?
Kento:应该没有。
…
在睡前,幸村给羽生清安发了条消息。
Seiichi:一夜无梦,羽生。^_^
*
周六,得知幸村醒了的网球部成员和羽生清安一起去了东京探望。
一时间,幸村的病房变得拥挤起来。
羽生清安和柳站在一侧,看着笑着回答切原他们问题的幸村,虽然面色如常,但心情依旧沉重。
在最后的结果出来前,他们两个都没办法放下心。
“部长!你终于醒了!”
切原趴在幸村的床边,神情带着后怕。
“你走着走着突然倒下了吓死我们了。”
不对,是把羽生前辈吓得不轻。他绝对不会说自己吓哭了的这件事。
仁王:…嗷嗷哭的…puri。
“所以结果还没有出来吗?”
切原抓了抓头发,忽然想到自己平时看到姐姐看的韩剧,忽然脸色一变。
“该不会是什么不好的——!啊!好痛!”
他的话没说完,脑袋就被身旁站着的真田捶了一拳。
“太没礼貌了!赤也!”
在病人面前说这种话!
切原看着前辈们不赞同的目光,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是多不合适。
“呸呸呸!”
切原赶紧扭头呸了几口,将自己说的晦气话呸掉。他趴在床边,将脸埋在被子里,双手合十举过头顶。
“请原谅我!部长!”
幸村掩唇弯了弯眉眼,其他人看到这样的切原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病房里原本带着小小压抑的气氛顿时消散。
门口,听到少年们笑声的蝴蝶忍轻声笑了笑,随后敲响了房门。
她推门进去,就看到那群少年们看到她的到来一个个都变得紧张起来。
蝴蝶忍的目光不经意扫过所有人,目光最后看向了病床上的幸村。
“检查结果出来了。”
“之前的诊断结果是个乌龙。”
诶?
除了早已知晓的幸村,知道之前诊断结果的羽生清安和柳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而其他人皆是一头雾水。
“等等,之前的诊断结果?”
丸井举起了自己的手,提出了疑问,他看向站在一起的羽生和柳,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竟然隐瞒结果!!!羽生!柳!你们!
其他人也是有些生气地看向两个隐瞒的知情者。
“羽生前辈和柳前辈有点过分了!”
切原也生气了。
羽生清安:“抱歉,之前是因为不确定,所以不想让大家担心。”
他带着歉意地笑了笑,和柳一起接受了大家的批评。
“不过幸村君还是要住院。”
蝴蝶忍又补充了一句。
“诶?为什么?”
“虽然不是格林巴氏综合症,但是幸村君的神经系统还是有点问题。”
蝴蝶忍关上了手中了报告,一双幽深的紫瞳看着病床上的人。
她露出温和的笑容,但说出来的话并不温和。
“放任的话,不是也是了。”
“医生的话,要听才对。”
蝴蝶忍:如果幸村君也是和那个十分不乖的小孩一样的话…
蝴蝶忍:^_^
*
探望结束,众人纷纷和幸村告别。
真田:“不用担心网球部,我和柳会好好监督的。”
切原:“放心!部长!我们一定会好好训练的!等你回来!”
幸村一一笑着应下,直到最后一个离开的人。
其他人都离开了病房,留下了幸村和羽生清安。
羽生清安看着病床上的人,忽然笑了笑。
“虽然诊断是乌龙,但最后的结果还是让人放下了心。”
“那这些天幸村你就好好在医院休息,如果因为讨厌医院这种理由想要离开的话…”
“忍医生是会把你绑起来的。”
被蝴蝶忍威胁过的羽生清安一边提醒着幸村,一边帮他倒了一杯水。
“果然,幸村应该早点去做体检的。”
“不过现在还不晚。”
都在可控范围内。都不晚。
“羽生。”
幸村看着有些语无伦次的人,搭在被子上的手紧了紧。
“抱歉…”
幸村的这一声抱歉,包含了太多。
因为隐瞒真相的歉意,因为欺骗的歉意…
羽生清安顿住,他用力地握着手中的杯子,扯了扯嘴角。
“不,幸村。”
“我很高兴。”
他转过身看着幸村,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很高兴,你没事。
*
晚上幸村在他的枕头下面发现了一个东西。
“母亲,这是您放的吗?”
在一旁整理东西的幸村夫人转头看去,看到自家儿子手中的东西有些惊讶。
“诶?御守?”
这段时间幸村夫妇虽然想过去神社为幸村求一个保平安的御守,但是一直都没有时间。
在幸村手中微微摇晃的御守是红色的。
幸村夫人走过去仔细看了看,摇了摇头。
“不是哦。”
御守看起来有些旧,像是有人将自己的御守转赠给了幸村。
御守可以代请,可以赠送,但是对于转赠是不赞同的。
因为转赠就会把神明的对自己的庇护送给别人。
而且,看样式,幸村手里的是祈求平安健康的御守。
“不过,送这个御守的人看样子是真的被精市吓到了。”
不然也不会把自己的御守送出去了。
幸村听到母亲的话,神情一怔。
他看着有些旧,但保存完好的御守,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等到蝴蝶忍过来查看幸村情况的时候,就看到了一脸笑意的少年。
她检查完,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很好,是个听话的孩子。
“积极配合的话,幸村君以后运动上不会有任何问题。”
“但是不听医生的话,我也不能保证你能不能打网球了呢。”
蝴蝶.日常恐吓.忍:^_^。
幸村:如果没有七海先生说的话…
的确会被吓到。
离开之前,蝴蝶忍忽然注意到了幸村手上握着的东西。
注意到她的目光,幸村温和地笑了笑,摊开了手。
“是御守。”
不是什么违禁物品哦。
蝴蝶忍歪头笑了笑,离开了病房。
那个御守…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弯了弯眉眼,笑意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