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极度占有>第65章

  陈柏臻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出现,李允觉得他约莫是真的被自己那晚的话给打击到,最后几近乞求的模样是李允从未见过的陈柏臻。

  李允还好几个晚上都做了和陈柏臻有关的春梦,有几回忍不住自己动手弄出来,那晚和他做爱就好似一包薯片撕开了半角,惹得路过饥肠辘辘的人闻到了香气垂涎三尺,吃不到嘴只能继续饿着。

  日子仿佛又有点回到和他一起住在别墅时的模样,李允在不被他察觉的间隙里,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那些贪恋和奢望释放出来,然后在他注意到之后,慌慌张张掩盖住,窘迫又卑微。

  这种感觉李允太熟悉,熟悉到害怕,熟悉到厌恶。

  每个月固定探望周生桦父母的日子又到了,李允买了水果牛奶,一大早坐车去了周生桦父母家。

  先是把前不久自己开的小画展图片在手机上展示给两位老人家看,接着一顿东扯西扯的聊。

  能聊的话题不多,李允本身就不善言辞,加之自己的生活经历约等于零,聊着聊着难免陷入僵局,周生桦父母倒是相当体贴,哪怕李允讲不出话来,他们都笑盈盈的。

  午饭进入尾端,玄关处传来“嘭”的一声闷响,李允吓上好大一跳,刚想问怎么回事,周生桦父母却率先开口,说着没事,叫李允安心吃饭。

  直至午饭结束,李允告别两位老人,打开门才瞧见瞧见一地的红油漆,红艳艳湿滑滑的,流在地上,扑洒在大门上,四周的墙壁。

  江耀宗被周生桦捅死后,江耀宗的母亲就像鬼一样缠上了周生桦的父母,隔三差五就过来,不是哭着喊着叫他们还她儿子,就是在墙壁上喷下“杀人犯还我儿子命”的字眼,连周边邻居都去骚扰,搞得两位老人根本没法正常生活。

  鞋子沾过地上的红油漆,越往外走,脚越黏,李允走得很艰难,同时心里不是很好受,低着头在替两位老人想办法,走出小区时,一个女人突然从角落里冲出来,揪住李允衣领。

  “你是李允是吧!你是李允!”

  李允认得江耀宗的母亲,为儿子江耀宗打官司的时候她尽管憔悴但仍旧一身的名牌珠宝,一年多不见,肉眼可见的衰老虚弱。

  “我儿子那天就是和你见的面才被周生桦那个东西杀死的,他要是不去找你见面就不会发生那种事了!”

  李允被她摇得没站稳,摔倒在地上,缓缓爬起来后,才慢吞吞地说了句,“你儿子,江耀宗,已经死了。”

  女人微微一怔,随后泪流满面,在李允爬起来继续揪住他衣领使劲晃。

  “就是你们……就是你们害死他的!”

  她情绪异常激动,摇得李允又站不稳往后倒,被她死死抠住衣领,抠到李允不得不扬起脑袋,脖子被揪紧的衣领勒得差点喘不来气。

  “我平时都叫保镖跟着我儿子,唯独那天他去学校见你没带保镖。周家小儿子明明是他自己上吊死掉的,他哥哥凭什么捅死我儿子!我儿子没有杀他!他是自己上吊死的!”

  李允听见她提及起周笙云,原本去挣扎的手忽然泄了力气。

  女人一口一个她的儿子,纵使她儿子已不在世,仍旧信誓旦旦义正辞严地想要为儿子讨个不存在的公道。

  泄了力的手被她晃得垂落,李允在喘不出气的间隙里忽然不自主地在想,这到底是怎样一种感情。

  李允也在想,如果不是那天周生桦的电话忽然打来,他肯定不会过来找自己,也不会失手将江耀宗给捅死。

  事实上李允决定和江耀宗在学校见面时就已经打算结束这一切,知道江耀宗肯定要把自己玩死,于是李允带了一把美工刀,打算真的要是忍不住就和江耀宗同归于尽。

  大家都是有父母有朋友有牵挂的人,李允没有,李允觉得自己真死了也没什么后顾之忧。

  “你能不能别再缠着他父母了,他们上年纪了禁不起你这么闹,生桦哥也去坐牢了……”李允就躺在那,开口时带了点恳求。

  “他只是去坐了牢,而我儿子呢?我儿子已经死了!还有你,李允,你呢?”她誓必要让所有相关的人都受到惩罚,好似如此才能消解一点她的丧子之痛。

  没过多久她被几名保镖又拉又扯地离开了现场,剩下李允又躺那一会,直至她完全消失,这才地上起来,然后坐车,回去。

  被江耀宗母亲这么一闹腾李允心情固然没好不到哪去,把自己关在屋里画了大半天的画,怀里的玩具兔子不知何时沾了一屁股的红色颜料,吓得李允慌忙去院子里的水池里洗。

  小山那几个平日里经常厮混的小伙子找上门来,因着这几日小山总是见不到人影,就来询问和他关系亲近的李允。

  那会李允正抓着兔子在水池里卖力洗颜料,只说自己也不知道,但几个小伙子却无要离开的意思。

  “你知道蒋青山欠了我们不少钱没还吗?”

  “不知道。”李允拧干兔子屁股上的水渍,发现多多少少还是留了点颜色在,心痛无比。

  “听说你是个画家?”为首的小伙眉毛上有两颗眉钉。

  李允又抓着兔子去洗,摇头否认。

  “你不是这户人家的外孙吧,我知道她家就俩外孙,一个死掉了,一个去坐牢了。”两颗眉钉说着就往里走。

  李允警觉,但仍旧没吭声,再度拧干兔子屁股毛,用两只夹子夹住兔耳朵,挂在院子里的晾衣绳上。

  两颗眉钉从屋里转了圈走出来,用脏兮兮的手去碰晾在那的玩具兔子。

  “你别碰它。”李允瞧见他手指脏兮兮的黑油和指甲缝里的污渍,哪里忍得了他用这样的手去碰自己的宝贝兔子。

  两颗眉钉见李允来了反应,咧嘴一笑,原本顿在半空的手继续往上去碰兔子。

  李允直接推开了他。

  “我已经叫你别碰了。”李允有点急,玩具兔子自打到了李允手里就被宝贝得不得了,李允甚至还给兔子买了好多小衣服穿,打算今年过冬学织毛衣,也给这只兔子织一件。

  李允这一生厌倦了和人打交道,不是被抛弃就是被伤害,不是被欺骗就是被利用,玩具兔子虽然没有生命,但它至少不会对李允做这些事情。

  李允知道它无法成为自己的家人,但至少已经是离不开的贴身物件。

  手不知怎么的忽然没了轻重,在两颗眉钉又贱兮兮地想要去摸兔子的时候,李允直接用力推了过去,伴随着一声极为尖锐的“我说了叫你别碰它”。

  几个人没多久就扭打到一起,夹在晾衣绳上的兔子在混乱中被拽下来,随后滚落在泥地,李允大喊大叫,因为兔子脏掉而无比疯狂,决定跟这群人拼命。

  傍晚,警察局。

  李允抱着怀里脏兮兮的兔子蜷缩在暂时关押的房间内,兔子完全在打架过程里弄脏了,李允在孙婆婆和闻声赶来的邻居阻拦下看见兔子模样,疯得又挣脱出去直接咬在两颗眉钉手背上。

  这是两颗眉钉在这场斗争中受的最主要的伤,后面逢人就抬手给展示手背的牙齿印,说李允得了狂犬病。

  警察要他俩和解,两颗眉钉不肯,坚持要李允赔偿,李允也不肯,说不如就拘留,反正他无业游民,躺哪儿不是躺。

  于是两人就僵执在那,直到外面走进来一名说着外地口音的男人,先是上去询问两颗眉钉伤势,接着看向李允,说:“小孩,你爸妈呢?”

  约莫是看李允长得瘦小,把李允认成了未成年。

  李允背着他们,好一会才嘟嘟囔囔回:“我没爸妈。”

  “你没爸妈?”他不相信。

  “对,我没爸妈。”李允有点烦,提高了音量,“我爸死了,我妈跑了。”

  “难怪把我家孩子咬成这样。”他抓起两颗眉钉被咬伤的那只手,“你自己看看你这干的是人事吗?”

  李允没搭理,继续抱着兔子缩在墙角,也不愿意去看他们。

  “最少赔个三万块吧。”男人最后开口,语气里还带了点无可奈何地妥协。

  “没钱。”李允就丢了俩字过去。

  “没钱?他们不是说你是个画家,最近还开了什么画展很有钱的吗?”

  李允冷笑,果真这群人还是来讹他钱来的,见蒋青山那小子还不了钱,于是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但李允今天心情尤其不好,李允心情不好起来就爱犯倔,他就一毛钱都不赔,拘留就拘留,把牢底坐穿都不赔。

  男人用一口外地话和两颗眉钉吵吵嚷嚷讨论大半天,最后气呼呼看向李允,说了句,“果然是没爹娘养的小孩就是没教养。”

  靠近办公桌上的一叠文件被李允狠狠推出去,在漫天的白纸飘飘中,房间门再度推开。

  陈柏臻起先是被迎面飞来几十张白纸迷了眼睛,忙后退了几步,紧接着瞧见抓着兔子耳朵可怜兮兮站在那的李允,衬衫短裤上全是泥泞,脸蛋也脏兮兮的,活像个在泥潭里滚了遭无家可归的小倒霉蛋。

  他故意“啧”了一声,双手插兜,走进来的同时,说:“呦,这是二进宫了啊。”

  李允吸了口鼻子,见他眉飞色舞那样,脑袋梗着,脸上好似写了个“滚”字。

  陈柏臻不恼,他觉得他现在真的极少生气,最近脾气好到了极点,连上回那样低声下气没皮没脸地求李允被拒绝后,他都没生气,他只想着要不要真躺李允家大门口。

  “你是他什么人?哥哥?舅舅?叔叔?”男人上下打量着陈柏臻,因他穿着气派和普通人不太一样而在心里打起了新算盘。

  陈柏臻听着这一口一个越显老的称呼,一度相当不悦,但他转瞬就恢复寻常神色,冲站那的男人慢条斯理道:“我跟他倒是没血缘关系。”

  他往李允那走,直至完全走到李允跟前,一个轻巧的转身,高大的身躯将人给完全遮在身后。

  “朋友?”男人又问。

  陈柏臻摇头,“倒也不是。”

  李允抱着兔子就这么被他挡在身后,他的身躯遮住了前方所有的视线,听见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地响起,在说这句话前还坏兮兮地扭头看了一眼自己一眼,“我跟他下个月就要结婚了。”

  李允满头的问号,他却迅速转过来身,皱起眉,视线落在李允破了皮的嘴唇上。

  方才没仔细看,现在才回过神来。

  “你嘴唇怎么了?”他问,还要伸手去摸,李允躲过,“他碰的你嘴唇?拿什么碰的?”

  他继而转回去身,盯着坐那的两颗眉钉看。

  后面他们在说什么已经全然听不见了,脑袋轰隆隆地响,响了会,陈柏臻拾起办公桌上另一摞文件,朝他们砸过去。

  又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