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辞说完这句,便拿起笔继续在纸上写着什么,很显然不想再讨论这件事。

  顾笙默默叹了口气,他坐到晏辞身边,看他执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晏辞很认真地写着字,将他之前做的香品的名字十分工整地写在纸上。

  顾笙知道他在做什么,夫君这两天去镇上联系了雕刻匠,将每一个香品的字都刻了下来,然后像印章那样印在香品包装上。

  顾笙知道这是印刷术,以前爹爹读书的时候,书本上面的字就是这样。

  顾笙看着他一笔一画地写字,这时又注意到他桌子角的位置上,放着一个竹子编成的小篮子,那篮子里很空,只放着一块儿小巧的印章。

  顾笙以前没见过这东西,好奇地拿起来在手上把玩着。

  那印章拇指大小,很明显是新刻的,底部是两个手写的连在一起的小篆,不过是反着刻的阳文。

  顾笙不大认识小篆,歪着头看了半天,问道:

  “夫君,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字?”

  晏辞停下手,他从顾笙手里接过印章,然后在一旁的印泥上浅按了一下,接着拾起顾笙的手。

  顾笙睁大眼睛看着他的动作。

  晏辞笑了一声,然后把那印了鲜红印泥的印章在顾笙洁白的手背上轻轻按下。

  等到移开印章,顾笙白皙光滑的手背上便出现了一个干净清晰的红印,在他雪白的皮肤上十分显眼,还带着一种独特的美感。

  上面是一上一下两个连在一起的小篆,笔迹大气,字样设计的十分古朴。

  正是“笙辞”两个字。

  顾笙仔细读着两个字,认出了上面那个是他的名字,而另外一个是夫君的名字。

  如同有一只无形的手拨弄了一下他心里的某根弦,让他的心脏都跟着颤动了一下。

  他抬起眼,看见晏辞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扬起,漂亮的脸上染上一丝开心的笑,由内向外升腾起一丝暖意。

  “是我们的名字...”他轻声说。

  晏辞没有回答他,而是伸手拿过一边的一盒换了新包装的香膏,这装香膏的盒子用的是印着青花的陶瓷盒,上面卡着铜制的锁扣,外表看上去精致漂亮。

  晏辞将它反转过来,只见平坦的底部赫然印着印章上的两个小字。

  顾笙接了过来,细细摩挲着底部凹陷进去的小字。

  “这个叫做‘商标’。”晏辞与他解释道。

  “以后我准备将我所有的香品包装上都印上这两个字。”

  这样以后不管他的香品给哪个铺子代理,大家只要一看到这两个字就知道是出自他手。

  这两个字是他亲手写的,而且在这之前还设计了好几个版本,最后发现他擅长的瘦金体虽然好看,但却不够古朴,还是小篆更有韵味一些。

  小篆他也不是不会写,至于商标起什么名字,他想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用他和顾笙的名字,然而私心将顾笙的名字放在了前面。

  至于为什么要把顾笙的名字放在前面,因为他是绝世好夫君呗,当然要把夫郎的名字放前面了。

  不出所料,顾笙垂着眸子,手里迟迟没有放开盒子,晏辞就安静地等着他。

  不多时,顾笙抬起脸看向他,漂亮的眼尾不出所料染上一抹红。

  真是可爱的小哭包啊。

  “夫君...”顾笙喃喃着,嘴唇动了动,然而半天没有发出一个音节。

  晏辞捏了一把他的脸,假装没看到他泫然欲泣的样子,宠溺道:“这字好不好看?”

  “好看。”

  顾笙反手握住他抚摸自己脸颊的手指,紧紧攥着:

  “夫君的字最好看。”

  ...

  晏辞隔天就联系了镇子上的工坊,把所有香品的外包装都写上了那两个字。

  陶瓷盒子,木头匣子就刻在底部,纸质包装就印在外面。

  这些刻了商标的香品被他安排店里的小工大肆宣传,镇上的百姓就都知道只有刻着“笙辞”两个字的香品才是“正品”,镇上那些想着仿制他们香品的人瞬间就蔫了。

  尤其是赵家之前还模仿他们的香品,想要“以假乱真”,如今更是仿不了了。

  尤其是晏辞亲手写的那两个字,虽然是小篆,却被他别有用心地设计了一番,乍一看像是一个古朴典雅的图案,仔细看才发现那是两个字。

  尤其他那个“辞”字的小篆写法非常麻烦,别人若是想模仿他的笔迹还真得下一番功夫才行,所以晏辞完全不担心会被人仿了去。

  自从他将刻着他们名字的香品拿给顾笙,小夫郎每天一有空就坐在椅子上把玩着那些盒子,还要求晏辞教他写商标上的两个字。

  “笙”字还好写一些,那个“辞”字就太麻烦了,顾笙之前都是模仿的他的瘦金体,如今改为小篆,一时之间学不会,急得都快哭了。

  不过他十分刻苦,下定决心要会写这两个字,每日更加刻苦地练习,家里的纸被他用光不少。

  次日,晏辞不在家,托阿三送了一箱上好的宣纸过来。

  阿三将崭新的纸张还有其他书房用的东西搬进院子,顾笙跟晏辞一样,叫他一声“阿三哥”。

  “阿三哥,坐下喝口水吧。”顾笙倒了一碗水过来。

  阿三咕咚咚喝了:“不坐,马上就出发去运货,得赶在日落前出发。”

  顾笙送他到门外。

  门外刚好路过几个村子里的少女,看到一个粗壮的男人从院子里出来,都下意识看了几眼。

  等顾笙回到院子里后,她们边往回走边小声议论着:

  “你看没看到他们家新修的房子,比之前大了一倍呢。”

  “可不嘛,之前修的时候,我爹好几次假装路过他们门口,就为了多看几眼,羡慕的不得了!”

  “他们家主事的现在成了镇上的名人,人家自然跟着一起过好日子了呗。”

  “镇上最近的香品最火的就是他们家的,每一个上面都带着好看的图案,连我娘素来不喜欢香的,都忍不住买了几个囤着。”

  “而且他家做的香好闻又便宜,最近又推出新的香脂了,这么多香方也不知怎么想到的,可真是厉害!”

  几个少女小声谈笑着,冷不防听到一个声音传来:

  “谁知道他们家的香方从哪来的?”

  几个少女同时转过头,看向身后一个一直跟着她们,默不作声的姑娘。

  那少女不知是不是没休息好的缘故,眉宇间有一点阴沉,然而容貌和气质,却是这几人中最出众的,天生便长着一双好看的杏眼。

  几个少女奇怪地问道:“荟儿,你说什么?”

  那走在最后的少女本来只是随口一说,然而一见所有人好奇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胸脯不由自主地朝上挺了挺,她一向很喜欢这种被众人注视的感觉。

  不过看着大家好奇的目光,她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本身就是顺口一说。

  前些天因着斗香会的事情后,晏方就再也没找过她,她尝试着去晏家门口,然而还没接近就被人撵了出来。

  斗香会的事情以后,她便提心吊胆地过着每一天,生怕哪一天晏辞找上门来,就连苏青木多次来找她,她都不开门,久而久之她和她弟弟就和那铺子的人彻底断了联系。

  可是眼见晏辞的矛头都对准了晏方,那兄弟俩的事已经成为镇上人饭后谈资;当然,也有可能是苏青木一直护着她的缘故,时间一长竟没人找她的麻烦,她这才敢出门。

  然而每当路过村口那处修缮的漂亮的房子,听着旁人口中的夸赞,心里的嫉妒是无论如何也压制不住。

  明明顾笙那个哥儿没她漂亮,没她善解人意,总是软软弱弱的,凭什么这种好事就轮不到自己头上,甚至那个男人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余荟儿越想越生气,更不用说家里还有个一直念叨此事的娘亲温氏,闲来无事坐在那里便对她哭诉怎么就没抱住晏辞这棵大树。

  所以她一时嫉妒脱口而出了这句话,却没想到引来莫大的关注。

  但是人们好奇是有原因的,晏辞从一个镇上人人都知道的纨绔摇身一变成了知县跟前的红人,甚至是镇上最有名气的香师之一,他和他那些无人听闻过的香方,就像个谜一样。

  几个少女同样也十分好奇,于是都围过来,叽叽喳喳地问她。

  余荟儿有点不知如何是好,但是看见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那无法管控的虚荣心再次作祟。

  “我,我怎么知道?”

  她看着几人的眼睛,不想这些关注的目光再度消失,于是眨了眨眼睛,嘴唇一张一合,声音清脆如黄鹂:

  “...就是,你们没看到刚才从他院子里出来的男人嘛,那人之前可不是咱镇上的,你们肯定都没见过呀...”

  “而且这几日,还每天都趁他夫君不在的时候过来...”

  “一个男人,一个哥儿...谁知道是在干嘛呀?”

  说到这儿她就不再往下说了,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说我看到的事实的样子。

  几个人原本好奇的目光在一番沉默的对视之后,多了几分八卦的意思在里头。

  听者有意,这话无非是在说顾笙背着晏辞在家里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甚至有可能晏辞那些没人听过的香方,都是顾笙靠着做某些事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