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的秘密

  一阵温香扑面而来, 刑越的视野突然满目黑夜,柔软的雪峰挤压着她,眼前什么东西都看不见, 感官无限放大。

  刑越没有挣扎太久,很快就投入进温柔乡里,抱住面前的女人休憩。

  “你真的跟步夫人吵架了吗?”她问起, 有点喘不过气,脸面抬起, 呼吸沉乱。

  步窈顺势靠在刑越身上坐下,尾巴蜷起, 都窝在沙发:“嗯, 我妈说你是穷女人, 我是富公主,离开她的接济,我就知道我们不合适了。”

  “……”刑越有一下没一下摸着蛇尾, 细抚蛇鳞的形状,“你妈妈真实诚。”

  步夫人说的对,不管是结婚那段时间,还是她们相处的现在, 步窈的吃穿用度,都是步家在支出。

  如果这份开支落在刑越身上, 或者是她们共同之间,那问题显而易见,步窈的一双高跟鞋都不是普通人能负担得起的, 除非她抛弃高跟鞋, 穿舒适为主的鞋子, 不然她的脚很难有高跟鞋能穿的不受伤。

  刑越:“你什么时候回家?”

  步窈按住刑越的手, 就让那只手心一直搭放在她尾巴上,她看着刑越:“你这时候不应该说‘大小姐安心住在我家,我会尽我所能照顾好你’?”

  怎么会是赶她回去呢?步窈小脸不满,要刑越把刚刚那句收回去,重新再说一遍。

  刑越已经过了喜欢说不切实际话的年龄:“可是离开家里的经济支持,有没有考虑过自己能不能接受降阶级的生活方式?你的衣服鞋子都是名师定制,有钱没人脉都买不到。你能忍受这世界上有人和你穿同款的衣服?你戴的首饰都是千万级别,能忍受未来十年以内都不添新珠宝?别说我现在是个普通人,就算我是天王巨星,也给不了你能跟步大小姐身份比拟的特权。”

  脑子一热的时候,什么都能放弃。

  真行动起来,谈何容易?步窈现在就像和家长闹矛盾的十八岁小姑娘,不管爸妈怎么劝说,都非要跟一个地位和家里有巨大悬殊的人走,关键是,这场热恋还是步窈单向的。

  刑越从头到尾都没打算和步窈同居,只是打算收留几晚,没想到步窈来真的,没有想回家的意思。

  “为什么你会是这样的反应?”一直蜷动的蛇尾逐渐落寞,盘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步窈不理解,“别人要是碰上这种事,肯定会承诺给对方更好的生活,你干嘛要劝退我?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跟我重新在一起?”

  刑越的态度,好像一直以来都模棱两可,亲一下也行,抱一下也没关系,更进一步也无所谓,但提到复婚就是“没有幸福的感觉”“没有谈恋爱的氛围”现在还直接劝退她,赶她回家。

  “那都是哄骗人说的话,”刑越无奈,步窈都二十八了还信这种骗术,“正是因为我认真考虑过,才做出的选择,你觉得我能给得起你现在的生活吗?你跟家里决裂,日子会很难过的。”

  刑越现在的心态,只想找个合适的稳定下来,别的都不考虑,她折腾不起,她急需一个温馨的家。

  “我不怕!”步窈执意要留在刑越这里,“少管我,我受不了自己会回家,你跟我试试不行嘛?我那么喜欢你,你老赶我走。”

  她不喜欢哭,哭是懦弱的表现,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从小到大都不爱哭。

  刑越老是说这些丧气话,感知到刑越对她的态度,她会生气,会难过。

  “你真的……”刑越一时失语,竟不知该怎么回应。

  她想起和她仅有数面之缘的父亲,她爸在家中是长子,原本计划毕业后就继承家里的大工厂,后来在大学和她母亲相识相爱。

  可是她的妈妈,是山里走出来的姑娘,连上学都是靠着村里人资助。

  便遭到强烈反对,但架不住年轻气盛,她父母私奔了。

  好景不长,在刑映暖怀孕后,孕期反应厉害,辞了工作在家里养胎,原本生活吃喝不愁的太子爷,自从私奔后日子已经过得很艰苦,刑映暖此举,更是让两人婚姻关系降到冰点。

  在刑父熬不住,溜回家时,却发现家里的工厂早已被亲弟弟和叔伯联手刮分,他的怨气和憎恨便宣泄在刑映暖身上,怪刑映暖让他失去了一切。

  自此长达多年的冷暴力,连刑越出生都没回家,一直耗着耗着,把一个文静温柔的妻子,耗成歇斯底里的泼妇,逼着离了婚。

  刑越心绪恍惚,突然意识到,现在步窈的选择,和她父亲年轻时如此相像,如出一辙……

  怀里的女人,是奢华璀璨的珠宝,她连成为戒托都不够格。

  “大小姐再考虑一下?”刑越这个年纪,不允许她无所畏惧。

  她的不坚定,和退缩,都源于两人的出身。

  在没有碰上步窈前,刑越一直很自信,她知道自己能力不差,学业有成,有房有车有存款,可她引以为傲的成就,连给步窈定制一双合适的高跟鞋都办不到。

  步窈要气哭了,蛇尾拱起,一直戳刑越的脸:“还考虑什么?不是在尝试中嘛?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合适?你都不跟我试,你就打退堂鼓。”

  步窈越说越气,她直起腰,两人面对面,她语重心长教育刑越:“你能不能像我一样,有勇于挑战的魄力?”

  “比如?”

  “比如我想做1,你要当枕头公主嘛刑越?”

  *

  雷鸣电闪的雨夜,冷风瑟瑟。

  车内的妇人头戴珠钗,身穿禅意衫衣,就算是临时出行,也时刻高雅端严,她正细读手机上的短信。

  [李叔,你过来在刑越家小区的垃圾站找找,一个黑色袋子,里面装有纸星星和手工小屋。]

  [好的,大小姐。请问是收起来拿给刑小姐吗?还是?]

  [放府上的储物间吧,是刑越丢的,不知道她到底还要不要,天亮被环卫工人收走就找不到了,我暂时帮她保管,你先不要告诉她。]

  [好的,大小姐。]

  寂文嫣读完短信,看了眼后座上放着的那个黑色袋子,把手机还回给李管家。

  她微抿唇:“窈宝知道心疼人了,真好。”

  步窈怕刑越丢掉这些破烂是意气用事,万一以后想找回来呢,这些东西对于刑越而言有非凡的纪念意义。

  找不回来多难受,所以刑越前脚刚扔,后脚她就吩咐李叔去捡回来。

  李管家知道步夫人现在心里不好受,宠了二十八年的闺女,第一次两母女吵这么凶,他宽慰:“夫人,大小姐可能是随了你和先生,用情至深,怕是不会轻易变心。”

  步家都是痴情种,他们家境优越,在商政圈地位非凡,即便拥有这般权势,从来没出过桃色丑闻。

  别的大家族,明里暗里多少都有点见怪不怪的丑事。

  他们是蛇,虽然实行一夫一妻制,但因于天性,出轨率很高。

  当一个人站在金钱和权利的巅峰,早就狂妄到不屑和天性对抗,步家上下都从一而终,倒在这个世界显得稀罕。

  车子开停在酒店门口,正好拦在贺枝温身前。

  车窗缓下,寂文嫣的面庞棱角分明,三年前交谈过一次,哪怕只见过一面,这张富贵花的脸面,很难让人忘记。

  “我知道你的秘密。”妇人扬唇。

  就这么一句话,吓得贺枝温脸骤然煞白,踉跄后退两步,眼神充满戒备。

  寂文嫣声音沉韵,虽然笑着,眼底却没有温度:“别怕孩子,我不会伤害你,我也知道你们家族千百年来经历过多少惨痛无情的遭遇。”

  她下了车。

  李管家正要跟上,她抬抬手,李管家会意,重新回到车内,把车子开往别处。

  漫无边际的黑夜,顷刻间只有她们两人,寂文嫣虽然面露温色,浑身都在散发骇人的气场,贺枝温仿佛都能闻到血腥味,她低着头想匆匆绕过。

  寂文嫣:“有些人时机不对,碰不上贵人,容易埋没才华,如果有机遇,说不定就红了。”

  贺枝温顿足。

  寂文嫣拿出一个信封,握住贺枝温的手,把信稳稳当当放入温枝温手心里:“你让大白鲨小姐,带着这封信面入参选。”

  这封信犹如千斤重,贺枝温知道不该拿,手心却紧握着,不愿松开,她唇齿轻颤:“为什么……帮我,你想要什么?”

  “推荐的机会是我凭心情给,不需要从你身上得到什么,你别怕,”寂文嫣哼笑,又意味深长道,“不过,光是有机会参选还远远不够,大白鲨小姐天赋很好,你忍心看她被淘汰?我想和你做笔交易——”

  “给我六千毫升的血液,和三片蛇鳞,大白鲨小姐一定会在舞台上闪闪发光。”

  “不用急着拒绝我,无论你答不答应,你的秘密我都守口如瓶,也不会迫害你,你是自由的,也很安全。”

  第一次被寂文嫣找上门来的时候,贺枝温深信不疑,毕竟这种身份的人给的承诺,她没有理由不信。

  她幽怨吐气:“您三年前说过的话还记得?找人医治过阿越了?步夫人言而无信,我都不追究您失约的事,还来找我交易第二回?”

  为什么不追究,自然是因为寂文嫣刚好给了她喘气的机会。

  她陷入跟刑越的爱河里摇摆不定,又深知和刑越结婚,以后可能要照顾一个腿脚不便的残疾人,才百般纠结。

  想离开,又舍不得刑越,也怕刑越伤心。

  步夫人的出现,就像在帮贺枝温做决定一样,推了一把手,她顺理成章离开了刑越,还能以是为了医治刑越蛇尾为由,减轻罪恶感。

  寂文嫣看她这副模样,只觉得可笑的很,隐忍了下来:“正因为我记得三年前和你约定的事,才重新回来找你,这三年我花费巨资和人力,都找不到别的方法治好刑越的蛇尾,唯独……”

  她的话点到为止,贺枝温脸色更是一阵青一阵白。

  千百年来的教训,让贺枝温对这个秘密被暴露的可能性,感到害怕,恐惧不已。

  寂文嫣抬手跟怜爱孩子一样,抚拍贺枝温的头发:“当然,你还有第二种选择,只要刑越离开我闺女,那我也就不在意刑越是不是残疾人了,这样你也不用抽血割鳞,大白鲨小姐还能大放光彩,是不是两全其美?”

  贺枝温躲开那只手,体温高于常人,却让人心生寒冷,她怔怔后退:“我、我不知道怎么做……”

  “你知道的,”妇人笃定,抬手拿下头上价值不菲的珠钗,戴在贺枝温今晚精心编盘的辫子里,“女为悦己者容,你对她还很有感觉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