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是什么咬的你吗?”闵大夫的眼神中透露出专注与坚定, 他细致地观察着储星澜那几乎难以辨认形状的左手臂,同时询问着此刻精神异常亢奋的储星澜。

  不知是储星澜因为伤势过重、应激反应而暂时忘却了疼痛,还是见到脑婆后心情颇为舒畅, 他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向闵大夫眉飞色舞详细地描述了昨晚那惊心动魄的经历:“我也不清楚是什么。昨天从我脑婆那里嘿嘿嘿完回家的路上, 突然有个黑乎乎的东西从背后偷袭我!还好我反应迅速, 我奋力一拳打在了它身上, 但让我震惊的是, 那玩意不仅异常坚硬, 还跑得飞快。等我回过神来,它已经从我的手臂上扯下一大块肉。我踉跄着想要往回走, 最后却迷迷糊糊地在溪边睡着了。之后的事情,我就一无所知了。"

  “尸体那时候呢, 你瞧见了吗?”闵大夫说。

  “闵大夫,那时候已经后半夜了,溪边的那三具尸体,我并未注意到。”储星澜回应道, 眼神却不受控制地飘向裴娇所在的方向。

  “那么,关于袭击你的生物,你完全没有头绪吗?”闵大夫在完成基本的清创后,用白色绷带将储星澜的伤口紧紧包裹。整个过程中,储星澜面不改色, 连眉头都未曾皱起,这让闵大夫心中生疑。他仔细观察着储星澜的神色和呼吸,试图从中找出些许线索, 但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确实不知道……不过, 我觉得它应该不属于人类。它的速度和力量都异常强大, 远超人类的范畴。而且,它的牙齿咬合力十分惊人,行走时几乎无声无息。最初,它似乎打算攻击我的脖子,但幸好我年轻力壮,算是…勉强与它打了个平手吧。”储星澜回忆着昨晚的经历,语气中透露出几分后怕与庆幸,甚至还有一丝兴奋。

  闵大夫面对储星澜的唠叨,眉头紧锁,显然对这种嬉皮笑脸的态度感到反感。他淡淡地开口,语气中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伤口的康复至关重要,你需严格遵守医嘱。三天来我这里换药,一个月内不可沾水,更不可、行房事。”

  储星澜闻言,面色一僵,几乎要跳起来抗-议:“闵大夫,您这可太狠心了!我这有家有室的人,一天不碰脑婆都难受啊!您得想想办法,我真的做不到啊!而且主要是,我脑婆他……他也需要我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眼神又不自主地飘向不远处,那里裴娇身着红艳艳的旗袍,风姿绰约地挎着篮子走过。储星澜的眼神中满是欣赏与爱意,仿佛此刻的伤痛都被那份深情所抚慰。

  闵大夫见状,脸色阴沉了几分,故意再次用力将绷带结系得更紧,甚至“轻轻”揉捏了一下储星澜的伤口。然而,储星澜却仿佛没有感觉到疼痛一般,依旧傻笑着,自顾自地说着:“我脑婆怎么这么好看呢?大夫,您能不能通融一下?我这单手俯卧撑应该没问题吧?我脑婆他……他的需求…”

  闵大夫打断了储星澜的话,严肃地说:“你必须为了自己的健康着想,暂时克制一下。至于单手俯卧撑,我建议你还是等伤口完全康复后再考虑。”

  储星澜听后,虽然有些沮丧,但也明白闵大夫的话在理,只得勉强点头应允。

  “娇娇,你来了!”储星澜用那只完好的手向裴娇招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裴娇有些害羞地走到距离两人一米远的地方停下,不时地偷偷观察闵大夫的神色。他看到闵大夫似乎有些生气,又带着一丝羞红,便不敢直视他那刚才还血肉模糊的伤口,只是轻轻别过脸去。

  “你别总是‘脑婆脑婆’地叫,怪不好意思的。”裴娇轻声责备道,同时又好奇地问,“你到底怎么了鸭?是被什么野兽咬了吗?”

  尽管裴娇能感知到闵大夫对他此时的接近颇为不满,但急于了解真相的他还是鼓起勇气上前打探。

  闵大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更是坐实了裴娇与储星澜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他心中不禁感到一阵气恼,这个水性杨花的小寡妇,摸摸小手,揉揉胸就哭哭啼啼的小寡夫,竟然就这么不避嫌地站在这里关心自己的情夫,最气的是,更是把自己当空气。

  他霍然站起,不给储星澜任何炫耀或“哭诉”的机会,便果断地将裴娇的身影整个挡住。

  “闵……闵大夫。”裴娇看着脸色铁青的闵大夫,结结巴巴地说道。

  “让一下,我需要去查看那些尸块。”闵大夫特意加重了“尸块”二字的语气,裴娇的肩膀微微一颤,急忙让开了道路。

  “娇娇,我昨晚真的好害怕,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储星澜毫不避讳地用深情的口吻表达自己的情感,但紧接着他又低声加了一句,“你今晚一定要好好补偿我。”

  裴娇的脸颊微微泛红,他轻轻拍开储星澜那只不安分地耷拉在自己臀腿上的右手,既气又羞地嘟囔道:“别乱说,你到底有没有看到什么啊?”他再次求证,希望能从储星澜那里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储星澜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他贴近裴娇的耳边,轻声说道:“其实,我骗了那医生的……”他神秘地笑了笑,继续道,“我分明看到了袭击我的东西!”

  裴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几乎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储星澜的脸庞,期待着他接下来的讲述。

  此时正值日中,太阳懒洋洋地挂在正中间,散发着炽热的光芒。周围的村民们见没有什么新奇的事发生,便纷纷回家避暑、吃饭去了。

  储星澜拉着裴娇的手,走到了一处偏远的树荫下,他神神秘秘地从后腰里掏出一个物件,仿佛变魔术一般。

  “这是……什么?”裴娇看着手中的东西,那是一块布料,颜色和成色都已难以分辨,呈现出陈旧的土黄色。

  储星澜得意地笑了笑,像献宝一般地将那块布料塞到裴娇手中,说:“看,这是我从那东西身上扯下来的!我厉害吧?脑婆脑婆,我问过闵大夫了,他说这样不会影响我做俯卧撑的,你千万别嫌弃我……”

  那块布料在裴娇细腻的指尖下缓缓展开,颜色是一种沉稳的暗蓝色,边缘处绣着已经略显磨损但仍可辨认的金色云纹,那是他亲手为丈夫缝制的标记,寓意着无论风雨,愿他如云中之龙,自由而高贵。布料虽已脏污且边缘磨损,无声地诉说着主人经历的艰辛与不易,但那份独有的手工痕迹,无误地告知裴娇他并没有看错它的来历。

  对于储星澜聒噪的声音,他已经几乎入不了耳,裴娇只是低着粉白的脖颈,将那块布料细细摩挲着。

  裴娇的心跳骤然加速,手指因震惊而不自觉地紧握,几乎要将那片承载着深厚情感与回忆的布料拧成一团。他的目光钉在那一点点淡蓝之上,仿佛穿透了时光,看到了丈夫穿着这件衣服时的英姿,以及他们共同度过的每一个平凡而又珍贵的日子。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迟迟未落,他强忍着不让情绪外露。

  裴娇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浅薄,喉咙仿佛被什么哽住,发不出任何声音。裴娇低下头,粉颈上的皮肤因激动而泛起了淡淡的红晕,从脚底板泛起的浓重寒意,最终化为了恐惧的泪水,滴落在那片承载着无尽“悔恨”的布料上。

  在另一边厢,备受尊崇的闵大夫正沉浸在对三具尸体的深入探查之中,他的面容凝重,眉宇间锁着深深的思索。眼前的景象显然超脱了他的医学经验与认知边界,带来前所未有的困惑与谜团。

  那些创口,绝非寻常野兽所为。攻击者的“武器”显然更加锐利非凡,造就的伤口边缘纤薄至极,出血之处竟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整齐与精确,宛如上帝以无情而精湛的手法,漠然雕琢着他笔下凡人的终章。

  相比之下,储星澜身上的伤痕则讲述了一个迥异的故事。皮肉大块撕裂的痕迹,昭示着他确实曾与袭击者之间发生过殊死搏斗,抑或是袭击者在遭遇不同对手时,能够灵活变换其攻击方式与形态,这一发现引人深思。

  甚至闵大夫觉得,储星澜的创口,本来不该如此触目惊心,攻击他的物体,似乎突然生出了不该有的情绪,才不加掩饰地展开了屠杀。

  假定攻击两者的出自同一神秘“存在”,那么从现有的线索中可以推理出,这些“存在”的攻击并非盲目,它似乎具备根据对手实力调整战略的智能,展现出了一种超越常规动物的、近乎理智且充满策略性的行为模式。这种行动迅速、精准且残忍的存在,远远超出了人类智慧所能触及的领域,仿佛源自一个高于人类理解的高维空间,带着一种让人心悸的智慧与冷静。

  闵大夫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寒意,但他性格沉稳,擅长将情绪深藏不露。随着村长与几位长老围拢过来寻求见解,他表面依旧波澜不惊。

  “让逝者的家属领回吧,妥善安葬,恐怕是山林中的未知野兽所为。提醒乡亲们近期内要加倍小心,夜间尽量避免外出。”闵大夫字斟句酌,语气中透着谨慎。

  “哦,好的,多谢闵大夫费心。听您这么说,我们就放心啦!还好他们都没家人,处理起来少了些繁琐。”

  “老李他们也真是,大半夜不待在家,出来干什么呀?”

  “管他作甚,只要不是丧尸就谢天谢地咯!!”

  村长朝着几具尸体拜了又拜,满脸的劫后余生,这无疑再次勾起了闵大夫的疑问。

  “二位长者,村里人一而再,再而三,说的丧尸是什么?”闵大夫的视线在二人之间梭巡显得有些困惑,闵大夫作为一名外来者,因早年随母亲改嫁至此,对于村落中深埋的旧闻并不熟悉。

  “打老辈那儿传下来的话儿说,咱这村子原先阔气得很,地盘是现在的好几倍,也不窝在这山沟沟里头,自个儿种自个儿吃,那是真叫个富饶。可有一回,也不知道哪儿蹦出来的怪东西,说是丧尸也行,反正是见人就咬,一村子的人被这么一闹腾,全变了个样,跟着那些个怪物似的四处乱窜,连外头的县城、大城市都遭了殃,染上了那邪病。到最后,外头的人怕了,一把火把咱村烧得七零八落,就剩下这点儿地儿没给祸害,成了个隐秘的小角落,隔绝了世上的纷纷扰扰。祖祖辈辈这么传下来,村子里人丁又慢慢兴旺起来了。”老张颇为健谈热情,竹筒倒豆子般一下子全抖落了。

  “哎哟喂,老张头,你这把岁数了,还当真这些个老掉牙的鬼故事呢!”村长笑呵呵地拍了拍老张那瘦得跟竹竿似的老肩膀。

  “我这耳朵里听的,还不是老爷子当年嚼的舌根子嘛,嘿嘿,我打落地那刻起,脚就没迈过村口,外头的世界是圆是扁,我哪能知晓哩。”

  “你这一通胡诌,让闵大夫听了去,又该笑话咱们是没见过世面的土老帽了!对不对,闵大夫,你可别往心里去,咱们就爱瞎扯淡。”村长话音未落,笑声连连。

  闵大夫却是一声不吭,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二人一张一合的嘴巴,脸色比阴天还沉,看得人心里直发憷。

  【作者有话说】

  实在是太喜欢架构世界观了呜呜,还总是盘逻辑生怕自己写得错漏百出。背景丧尸设定就图一乐…但一切都是为了搞娇饱饱。

  然后…毕竟,惶惶不可终日肯定是不对的是吧是吧…(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