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高烧

  时间在此刻静止,这个吻只有短短一秒钟,却被拉得无限绵长,火线末端着了火,飞快燃烧,仅仅是对视就已散发着强烈的化学反应,江应浔靠近了一些又离开了,手仍然与南有岁的手部交握,手指伸进指缝,紧紧相扣,指腹摩挲手背,让所有的感官都集中于此,皮肤温度升温变得滚烫,以往觉得很正常的动作在此刻却足够觉察出浓烈的暧昧。

  南有岁突然感觉自己在熟悉的房间里迷失了。

  晕眩的迷幻感冲击着他的身体,让他分不清是因为刚才那个太过于主动的吻,还是现在的十指相扣,又或许是因为后劲越来越大的果酒。

  “你觉得我亲得不好吗?”南有岁坐在床边,仰起头看江应浔的眼睛,像一片深沉的海,只是多了些和往常不一样的意味,似乎有片隐晦的海浪暗涌。

  “你都没有回应我。”南有岁眨了眼睛又睁开,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面颊因为酒精的影响微微发红。

  “没有。”江应浔松开手,跟着一起坐了下来,这样的动作看起来又太疏远,一点都不符合现在的情境,他伸出手臂从身后抱住南有岁,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肌肤接触似乎更能够收获心安。

  克制与冲动来回交叠,让江应浔的思绪也很乱,这比任何定式都要难解。生活和学业,他可以有条不紊紧紧有条地解决任何事情,会提前把事情规划清楚,尽量减少模糊与存在很多可能性分支的情况,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的情绪波动,伤心惊奇恐惧这类情绪在他的身上很少看见,但面对南有岁的时候,他其实一点都算不上理智。

  每一次的接触相处中,都会让他发现更多无措的存在,甚至说得上是失控。

  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也会有卡顿宕机的时候。

  在Q市的夜晚,谈在星和他说的那句起到了恰到好处的点醒作用,当时的他是以什么立场关心南有岁。邻居朋友有其明确的界限存在,最多算是朋友以上,但在南有岁没有主动说出口之前,他们永远不会是恋人。

  他借助着从小一同长大的朦胧关系,可以给他拥抱,在南有岁失望的时候安慰他,做任何不会离开他的保证。

  他承认自己有私心。

  这种心绪在连自己都没有清楚意识到的时候生根发芽,没有被风雨折磨销毁,反而是肆意生长,像藤蔓爬满楼阁,旁人稍微注意就能看出来夸张的端倪。

  南有岁无力地躺在他的怀里,将身上的力气都放下了,注意到江应浔在走神之后,他偏过头,发丝在江应浔的颈侧来回移动,像轻柔的羽毛质感, “现在是在一起了吗。”

  又特意强调了一句, “我们是恋爱关系吗。”

  “是。”江应浔没有再说出那些听起来就顾虑很多的回答,他捏着南有岁的手指,没忘记看他那天的烫伤,没有留下疤痕,垂下眼睛看他的头发,继续道: “现在想听我的答案吗?”

  南有岁意识到是在说手机消息的事情,他点点头,眼神里充满着期待,甚至还调整了下上半身,选取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坐姿。

  “没和你说我要去外省,抱歉,我确实没有看见你,下次不会这样了,”江应浔抚摸了一下他的头发, “如果我那个时候记得回头看见你,大概会和你一起回来,不去外省了。”

  “不行。”南有岁努力扭头,看江应浔的眼睛说道: “你自己的事情重要,不用顾虑我。”

  “那你给我发的那些消息是?”江应浔嘴角弯起一点,柔光让他的轮廓添了几分温柔。

  “我是误会了。”刚回答就听见江应浔很轻的笑声,像一碰就消散的泡泡,但他清晰地听见了,语气严肃地说道: “不许笑。”

  看他认真的样子,江应浔只会更想笑,他忍住了之后继续道: “我不会为了安慰你找借口,特别是在这件事情上。我只是真的不清楚你的想法,怕给你的东西不够,又怕给的太多。实话说,有部分原因是因为我害怕会失去你,也许你在这段全新的尝试关系里觉得不自在,奇怪,变扭,发现对我的感情其实是误判,那样我们分开之后,才是真的回不到过去。”

  “这样说你会觉得我有在控制你吗?”话音落下,手上传来轻飘飘的力度,是南有岁在拍拍他的手背安慰他,他摇摇头,想说话却在耐心地等着江应浔说完自己的话。

  “这段话你可以当做没听见,想要如何是你的选择和自由,如果有一天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了,完全可以分开,不要因为我说了什么话有压力。”

  “可我已经听见了。”江应浔从他的怀里离开,脚踩在地板上,和江应浔面对面,即便他此刻觉得自己是踩在一团棉花上,酒精的作用发挥得越来越明显,声音都像浮在空气中: “我有压力,我要再努力一点,让你觉得我是很认真用心地在和你谈恋爱。”

  “我不想你再因为这些事情思虑。”南有岁抿了下唇,很少直呼他的姓名,道: “江应浔,实际上是我离不开你,你应该更牢牢地把我抓紧,对吗?”

  说完南有岁就闭了嘴,抬头看了眼灯光散发的光晕。

  听见南有岁喊自己的名字,他有一瞬间仿佛被定住了一样,眼前只剩下南有岁,过了几秒钟才点头,想到了什么神情又变得放松,说道: “那如果我要做过分的事情,抓紧你的时候你会躲吗?”

  “什么过分的事情。”南有岁疑惑又好奇地看着他,头脑风暴了一阵,想到上次在车内躲开的吻,他坐回江应浔的腿上,道: “我不是刚才已经补上了吗,哥哥你为什么这么在意,当时我没有反应过来,真的不是拒绝你,明明是我说再来一次的时候你拒绝了我。”

  驴头不对马嘴的对话,江应浔只是笑了一下,摇了下头,说道: “我的错,让你委屈了。”

  “这几天,你真的让我觉得很伤心。”南有岁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没想轻易绕过这个话题,反倒有点添油加醋。

  对于这句话,江应浔一时没有给出答案,见南有岁手臂搭上自己脖子的时候,他虚虚地搂着他的后腰防止不小心掉下去。

  他在想,原先的想法和事情的走向完全不一样,换句话来说,用理性对待感情这件事,本身就会出错误。时间不仅没有让彼此想明白,反而变成了一种煎熬。在外省看见南有岁发来可以不在一起的消息时,他的心脏被揪起,感知不到心跳,脚步也慢了下来,遍布全身的情绪最多的就是后悔。

  于是他提前买了回N城的机票,没有什么比南有岁更重要。

  南有岁后来发的消息冲散着他的防线,情绪像决堤的洪水,急迫需要找到一个出口,再也克控不住,坐在飞机上的时候,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觉得时间过得太漫长。

  这些说起来太麻烦,何况也没必要让他知道,江应浔将自己的思绪收回,抬起他的下巴,偏过头亲他的嘴唇,不觉满足地咬了一下他的下唇,没用什么力气,用一个亲吻回应他的一个问题。

  这比任何东西都让他觉得上瘾。

  南有岁的血液在急速地涌动着,很快就烫了起来,他摸摸自己的脸颊和耳朵,比任何一场高烧都夸张,还是一场很难退去的持续高烧。

  有些醉的状态下,他惊讶过后反倒变得开始贪恋这个时限太短的亲亲,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他脸凑近了一些,但江应浔恰到好处避开了,像是故意的一样。

  “去洗澡。”江应浔拍拍他的后腰,贴住的皮肤越来越热,像被塞进里笼屉里,浸满了水蒸气。

  “还有最后一句话你没回答。”南有岁没起身,似乎是嫌这段时间太短,有种食髓知味的感觉。

  “我们都这样了,还什么都不是吗?”说完他又亲了一下南有岁的嘴唇,若即若离,摸摸他的半边脸颊说道: “你已经向我承诺了,要谈很用心的恋爱,还是说,你更喜欢我作为朋友和邻居的身份。”

  说完他的上半身向后撤了一点,像是想否认刚才那个亲吻的样子。

  “不行。”南有岁想也没想就给出了否定答案,头埋在他的颈侧,闷闷地说道: “你抱我去洗澡。”

  “嗯?”江应浔露出有些讶异的神情,打趣道: “自己不能走路吗。”

  “不能。”

  “那你之后要怎么办。”

  “之后什么。”南有岁觉得江应浔讲的话云里雾里,他本来喝了酒头脑就不太清醒,晕乎乎的,也没什么精力想他究竟要说什么。

  江应浔拖着他的腿根,让他整个人都挂在自己身上,体温的加持让他身上的蓝莓味越来越明显,腰腹边是他悬起随意晃动的腿,走到浴室门口的时候,他往里面走了两步。

  “在这里放我下来。”南有岁想下来,拍拍他的肩膀,脚尖先碰到砖面上,冰冰凉凉的感觉,他才想起来自己忘记穿鞋了,只有一双袜子。

  江应浔两步并一步地帮他把鞋子拿过来让他穿上,站在浴室里没走,南有岁对他的行为感到疑惑,说道: “我要洗澡了。”

  “走路都走不稳,会不会摔倒。”

  “我自己可以。”莫名地南有岁脖子和脸红了一些,先一步把江应浔推出浴室,忽然又想到刚才的那几个像蒙蒙细雨的吻,脚下不稳,磕到了浴缸上,发出碰撞的声音,置物架上的东西恰好位移掉了下来,他看了眼自己的小腿,红了一块。

  “怎么了?”江应浔听到动静就立刻进来了,一眼就捕捉到了那块红色,他有些无奈地说道: “总是把自己伤到。”

  “不用担心。”南有岁说道,把掉下来的东西放回原位。

  好不容易洗完的时候,他坐着吹头发等江应浔去洗澡,一种难言的甜蜜感浸泡着他的身体,像是在经历一场虚幻的美梦,可眼前的每个事物都在告诉他,这是无比可信的真实。

  江应浔出来的时候,他手里还握着吹风机,示意了一下把他叫到自己的身边,让他也一起坐下来,自告奋勇给他吹头发,他没有什么给别人吹头发的经验,热风吹到江应浔脸上的时候,他连忙道了好几声歉。

  不管从什么方面来说,都是个初学者。

  吹完之后,南有岁问他, “当时我在车上说有喜欢的人时候,你说的那些话是真心的吗?”

  江应浔在看他被磕碰到的伤口,手指轻轻地抚摸过渐渐发青的皮肤,他说道: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但我有些失望,除了你,我还会想和谁在一起呢。”眼底的波光神采刹那流露出来,又失去了那点光,南有岁拉住江应浔的手,靠着他的手臂。

  “当然不是真心的。”江应浔手心里有一根南有岁刚掉下来的头发,横亘在他的手纹上,他道: “我想和你在一起,想抱你,想亲你,想很久了。”

  当他说有喜欢的人时,他就如同陷入一片黑暗的谷底,尽力在保持自己的表情,鄙夷自己的那些私心。

  然而南有岁却说喜欢自己,那天夜晚时候经历的震颤黑暗似乎又重现一次,他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只是假装的而已,

  他没有想过。

  “原来最先心动的不是我。”南有岁嘴角弯起,转身抱住他,留恋他的气息和拥抱。

  江应浔摸着他的后背来回了几下,像是在顺毛,却在听见南有岁说话的时候动作停住了,他看着趴在怀里的人,眼神多了几分柔软。

  “哥哥,我很喜欢你。”声音被闷在瓶罐里,他也没抬头。

  “你喝了多少。”江应浔听他的声音就觉得不对劲,看他的样子又觉得他应该很困倦,就没把他拽起来,让自己充分地保持着枕头的作用,像自言自语说道: “希望你明天清醒的时候还能再说一遍今晚说过的话。”

  “我很清醒。”南有岁没睡着,只是闭着眼睛,忽然想到什么,他说道: “在我明早说之前,你先说一句示范一下。”

  “什么时候学会这么说话了。”江应浔觉得他很可爱,看着他毛茸茸的脑袋,牵起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

  “到现在都是我在说喜欢你,你还没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一点都不公平。”南有岁有些不满,把自己的手收回去。

  “我没说吗?”江应浔嘴角弧度上扬一点。

  “嗯,你没说。”

  夏末的夜晚已经不像之前那样热,微凉的气温让南有岁抖了一下,江应浔将他抱紧一些,在得到了南有岁明确的回答之后,他也一样想认真守护这场感情,绝不是像假期时的短暂夏日恋曲,他低下头吻了吻南有岁的头顶,说道: “好喜欢你,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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