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

  竺阳明替他找的私家侦探效率极高,不到一周的时间里,云小言就得到了关键信息——

  以他二姑家为首的亲戚,早已看不惯他一家独掌云家企业的情况,所以贿赂了纪家分支的一些人。

  他们负责无底线,不计后果地吸血云氏集团,纪家收了好处,则负责牵线搭桥,让纪宸霖与他结婚,给云家好处,让利益最大化。

  也难怪当初他家那些亲戚死缠烂打,软磨硬泡,非要他去相亲了。原来是图上了纪宸霖给的钱。

  而那时候,云小言之所以会答应相亲,不仅是为了承担云家独子的责任,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不堪其扰。

  若是私家侦探发来的消息属实,他有了自家亲戚致命的把柄,有了纪宸霖承诺的“离婚好处”,两种压力双双解除,他也就不用靠恶心纪宸霖,让对方先提出离婚。就可以自己离婚啦!

  所以,总结下来,他现在离离婚就差一份证据了!

  胜利在望,离婚在即,云小言每天都轻飘飘的,甚至会满足雨林的一些过分要求,跟他讲自己小时候发生的事。

  只是为了得到证据,他还得联络上纪家分支的那些人。这件事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主要得靠纪宸霖在中间牵线。

  所以他现在还不能立刻就和对方撕破脸皮,闹离婚。

  不过嘛,他现下聊的来雨林,摸的到希望,也就更有了为了美好而“英勇就义”的精神。每天元气满满的,准备就算死皮赖脸,也要通过纪宸霖联系到纪家那边的人。

  可惜的是,他难得有了这么坚定的觉悟,纪宸霖却不给他一点儿机会——

  早出晚归的,上班时他还没起床,加班归家时他又已经睡了。他没有办法地通过线上联系,发信息让对方带他纪家看看,对方也假装没看到地不回。

  看不到人影儿,得不到消息,四舍五入下来,他跟小寡妇也没什么区别了。

  明明胜利就近在咫尺,却因为个小阴沟迟迟无法触碰的感觉,让少年心里感到憋屈得不行。

  这日下午没课,云小言一咬牙一跺脚,从附近菜馆里预定了一份肉汤,用保温桶装好好,就装出了一副“给忙碌工作的老公送自己煲的汤”的模样,兴冲冲地直接杀到了纪宸霖的公司楼下,准备和男人当面说清楚。

  他慌得小脸红扑扑,喘着粗气整理着自己本来就整洁的衣服,确认无误后,才走进了纪氏集团的大门。

  只是没等他刷脸坐上VIP电梯,他就先被另一位个高腿长的帅哥拉走了。

  公司外商业街的一家咖啡厅里,对面的男人的笑着朝他伸出了手: “你好,我叫白季言,纪宸霖的朋友。”

  纪宸霖身边少有亲近的兄弟,所以云小言对他的名字略有耳闻,也曾在纪家晚宴上与对方有过一面之缘。

  他伸出手虚握了一下,道: “我是云小言。”

  他看了眼脚边还热乎的肉汤,皱了皱小脸,不知道对方找他所谓何事,解决完了之后还来得及给纪宸霖送热汤吗?

  白季言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劝解道: “要不别给他送了?”

  “啊?”云小言被他一句话弄懵了,当即就摇了摇头道: “不可以的,哥哥工作很辛苦,我帮不上什么忙,也得力所能及地对他好。”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好像听到白季言轻叹了口气。

  “你真的喜欢纪宸霖吗?”白季言问道。

  面对男人的好兄弟,云小言自然不能身体和嘴各做各的,重重点头道: “当然啦,哥哥那么好,我超级爱哥哥的”

  白季言被他一句肉麻的表白激的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嘴里苦笑道: “别爱他,爱他没结果。”

  云小言满头问号,本能地把对方当成什么神神叨叨的非主流,刚打算起身走人,再也不见,对方却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纪宸霖心里装着他的白月光,你没机会的。”

  这句话宛若定海神针,让少年顿时停下了欲起身的动作,眼里冒出八卦的精光,脸上赫然写着“然后呢”三个大字。

  白季言想过少年会伤心欲绝,会拍着桌子说“我不相信”,甚至会立刻打电话质问纪宸霖,但万万没想过他会是……会是这种奇怪的反应。

  他如少年所愿地接着道: “纪宸霖到现在都对那白月光念念不忘,痴情得堪比贾宝玉,恐怕心里再装不下其他人了。所以,要不咱……知难而退?”

  白季言知道一旦纪宸霖做了决定,是绝对不会有任何回旋的机会的。所以与其到时候离婚的时候给少年当头一棒,还不如现在劝他早早放手,及时止损。

  “白月光?既然这么重要,那哥哥为什么不去找他呢?”云小言不如人愿地抓错了重点。

  不等无语凝噎的白季言回答,云小言心中先冒出了小说中的种种情节,捂嘴不可置信道: “难道白月光出国了?不会,不会是……英年早逝吧?”

  白季言: “……”

  “这不是和你结婚了嘛,所以就来不及分手复合。”白季言摸着鼻子心虚道。

  “啊?”云小言问出了心中一直以来的最大疑惑: “哥哥有了白月光,为什么还要和我结婚?”

  白季言对此事算是知情,正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口,抬眼就对上了少年那双亮得像是藏了漫天星辰的眼眸。

  ……真是造孽啊。

  白季言妥协了: “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到纪家主宅玩的事?”

  少年鼓着白皙的脸颊,像拨浪鼓一样摇头。

  白季言再度被少年的实诚噎了一瞬,随即继续道: “当时纪宸霖的生母还在世,你长得可爱,像个白瓷娃娃,讨她喜欢,你们两家祖上又有交情,所以阿姨就随口定下了婚约。”

  云小言对此只能用“闻所未闻”来形容。

  见少年目瞪口呆的样子,白季言解释道: “当然了,只是玩笑般地一说,大家或许都没放在心上。”

  “但问题出就出在纪宸霖至今未婚上面,他家那边常有催婚,甚至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这随口婚约的事。他们找了顶尖的技术师,花了整整几个月的时间,翻找陈年监控,修复画质声音,然后将那段监控片段交给了纪宸霖,希望他能跟你相亲,乃至联姻。”

  “当然,这不算是威胁,毕竟没人敢碰他,算是感情牌吧。毕竟……”白季言顿了一下, “毕竟纪宸霖已经快二十年没有见到他的生母了。连一张照片都没有,这个有声视频的冲击力,无疑是巨大的。”

  “为什么连照片都没有?”云小言僵硬地问道。

  “唔,他家父母关系不好吧,不喜拍照。”白季言含糊其辞道。

  “那他一定很爱他的母亲,”云小言喃喃道。

  白季言叹气道: “其实也不算是爱吧,是人都有情感,而情感都需要有投射的对象。若是身边都是魔鬼,只有一个勉强及格的人类,就只能把稀薄的情感全投入到她身上了。”

  “但后来,他的白月光横空出世,所有的情感就都有了归宿了。”白季言严肃道, “据我所知,他会为了对方做任何事。所以,你还是放弃比较好。”

  云小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一点爱情被击碎的伤心,甚至还能有条理地反问道: “当初哥哥说跟我结婚是由于故人的遗嘱,这个故人就是他的白月光?”

  白季言没法回答这个问题,一回答就不得不再度提及纪宸霖那些错综复杂的初恋故事,所以就三言两语含糊了过去。

  云小言也不气馁,接着问道: “白哥哥,你能跟我说说哥哥的家庭情况吗?”

  一来,他是真好奇纪宸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有如此性格,会如此对待纪家的人;二来,从方才白季言所说的纪家人为了他俩结婚大动干戈,修复二十年前监控录像,也可猜出他们或许真的勾搭了云家人,大有利益可图。

  “他家?就那样啊,你上次不是见过了他的家人吗?”白季言不敢多说。

  “那……你知不知道哥哥曾受过伤啊?就是手上和身体上的一些伤。”

  白季言手中的咖啡杯“砰”地从掌心滑落在了桌上,溅出许多咖啡在桌满上。

  “你听谁说的?”

  “看到的呀。”云小言没想到他会这么激动,伸手比划了一下道: “就是一些刻骨又残忍的伤疤,我有个学医的朋友说那不是小伤。”

  “你……以后别再问这个了。更别在纪宸霖面前提,说不定他会暴走。”白季言担忧地劝说道, “会勾起他伤心的回忆的。”

  云小言听话地点了点头,心中勉强有了个猜测,比如男人为了救小猫自己受了伤,但小猫还是不治身亡之类的悲惨过往。

  向白季言保证绝不再在男人面前提这事,又成功得到了纪家一些亲戚的联系方式后,云小言满心欢喜地出了咖啡店。

  别提给纪宸霖送热汤这件事了,就连保温桶他都给忘在了咖啡店。就匆匆回了家。

  他有些粗神经,当初和雨林分手后,过了好几天,才堪堪感觉到了如刀割般的心痛,胸闷气短了好些天才缓过来。

  而现在也是,窥见了纪宸霖过往的一点斑驳经历后,直到晚上躺在了床上,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一丝心疼。

  生如地狱,周身围绕着伤人的魔鬼,勉强对自己还算不错的生母离了世,视若珍宝的小猫宠物死于非命,好不容易有了宛若生命之光的白月光,还跟他分了手。这是什么悲惨世界一般的人生啊?

  云小言顿感早日离婚,让纪宸霖重燃追回白月光希望的责任。

  虽然他对对方谈不上“爱”,但对方好歹给了他富足的物质,勉强算是他的一个朋友,甚至家人。

  在床上翻来覆去,他还是忍不住唯一说了不会泄露男人隐私的雨林发了条信息——

  【Cloud:小林,要是你有个朋友曾经身受重伤,你心疼他,想要关心他,却又害怕会触及到他的痛点,你会怎么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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