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虑

  张文明更没有想到晏桦会特意给江野打包一份牛肉和西红柿鸡蛋回来。

  怎么光吃青菜,能委屈死他?

  为什么这么惯着他?

  只是一顿饭只能吃青菜而已……

  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过自己,他真的嫉妒江野了。

  由于张文明还没找到房子,所以晚上晏桦和江野只能挤一挤了。

  “还不上床睡觉?”晏桦躺在床上看着端坐在书桌前的江野催促道。

  江野是想和晏桦一起睡觉,但不止是睡觉。

  尤其还不能被桥哥发现,那些隐秘不可告人的想法。

  尽管江野握着笔,但是视线根本无法集中在试卷上,磨蹭半天说:“我马上就来。”

  晏桦打开空调提醒说:“别写太晚,我先睡了。”

  “好。”

  桌上支着黑色的台灯,是晏桦从前用的,后来江野一直用到现在。

  小台灯照着角落内的一处光亮。

  江野回头看向晏桦,已经闭上眼安静睡觉,床左边给他留出一方空地。

  他蹑手蹑脚地关掉台灯,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生怕吵醒自己的意中人。

  只是刚爬上床的那一刻,晏桦就已经察觉到了身旁的动静,迷迷糊糊问:“要睡了?”

  江野的动作瞬间僵住了,喉咙里的沙哑地发出一个嗯字。

  身旁的人没有再答话,似乎已经陷入熟睡。

  被子外是空调的冷空气,被子内却是热的。

  江野僵硬地躺在床上,晏桦是侧身对着他睡觉的。

  他身体只要动一下就能轻而易举地碰到晏桦的身体。

  他不敢,他怕被发现自己身体不由自主的反应。

  可是他想看着他的桥哥。

  他侧过身子,和晏桦之间的距离就在咫尺之间

  他伸出手指,在黑夜中隔着空气虚虚地描绘着晏桦的五官,痴心幻想着有一天能真正地将桥哥占为己有。

  由于每天的生物钟使然,晏桦起得很早,六点半还不到就醒了。

  空调的定时早就关了。

  空气里都是烦热的暑气,身旁还有个发热的火源紧紧贴着他,跟个八爪鱼一样,抓着不放。

  尤其是他能明显感觉到大腿处有一坚硬的接触。

  大清早火气都这么大吗?

  他拉开和江野的距离,只是身体刚动一下,旁边的人就醒了,蜷缩着身子,将头埋在他颈窝里,含糊不清地喊着桥哥。

  “松手,我要起床。”晏桦拍了拍江野的脸。

  江野从小睡觉就这毛病,只要和他一起睡,睡觉前还老老实实的,睡着后不是搂着就是抱着。

  缠人。

  在听到晏桦声音时,江野瞬间就清醒了,连忙松开手。

  晏桦起身穿好衣服,对他说:“我先去店里,你再睡会吧。”

  江野此刻还有什么睡意,他清楚地感受到身体的反应,傲然挺立。

  他刚才还整个人贴在桥哥身上,桥哥肯定能感觉到。

  桥哥会怎么想他啊?

  江野将头埋在晏桦睡过的枕头上,一边担忧自己的想法被知晓,同时又贼心不改,贪婪地嗅着熟悉又蛊惑的气息。

  刚才看桥哥的反应,似乎一切正常。

  他这也只是早晨的正常反应,也不是故意的,桥哥会理解的。

  但凡桥哥知道了,都不会对他有好脸色看。

  晏桦起来时,张文明已经买好了早餐。

  “你起真早。”晏桦揉了揉脸。

  张文明不好意思说:“我习惯了,我之前在家的时候起得更早,早上凉快,天亮的早,去田里干活舒服些。等再晚些时候,太阳就升起来了,干活就太热了。”

  “你吃了吗?”晏桦问。

  “我在楼下吃了面条,我还看见那个餐馆的老板了。”

  “你喊他峰子就行了。”

  张文明为难说:“这不太好吧。”

  “没什么事,你要实在觉得不好,你就跟小野一样,喊他峰哥也行。”

  张文明看了眼卧室,“小野还没醒吗?”

  “醒了,我让他再睡会。好不容易放暑假。平时上学还要准备竞赛太累了。”

  张文明:“都怪我,一直没找到房子,只能让你们俩挤一张床,晏桦哥,对不起。”

  “没事的,我和胖子也会帮你找,这有什么好说对不起的,今天不是还约了中介去看房吗?”晏桦大大咧咧毫不在意。

  “我会尽快找到房子的的。”张文明保证说。

  “好,有合适的让胖子帮你掌掌眼,别瞎交钱,有的是骗子。跟我们商量后定了再交。”

  张文明看着就容易上当受骗的样子,晏桦难免多说了几句。

  晏桦咬了口包子,就看到江野幽幽地从房间里走出来。

  “不睡了?”

  江野摇摇头,他都听到张文明在跟桥哥说话了,他怎么可能还若无其事躺床上,他肯定要起来。

  见他醒了,晏桦顺便也想起一件事情。

  “最近新开了一家游泳馆,正在试营业,老板到店里修车的时候送了我几张门票。”

  “小野,回头我把票给你,你有空和文明去游泳吧。”

  “我们都没时间去,刚好就你们俩比较闲。”

  “我不会游泳。”张文明弱弱说。

  江野听他说话就烦,每次在桥哥面前说话都怯生生的,一副可怜样。

  装什么可怜?

  但是心里再烦这人,顾及晏桦还在场,他也只能忍气吞声说:“我要写作业。”

  “写累了去呗,天天在家闷着,把人都要闷坏的。”

  说完又对着张文明说:“游泳很简单的,再说了,游泳馆都有教练,再不济还有救生圈,去玩玩水也行,现在正是热的时候。”

  “你在店里也不急这一两天当学徒。”

  张文明听后点头,顺从地说:“好。”

  他愿意听晏桦的任何安排。

  江野则赌气:“你不去我也不想去。”

  “看时间吧,我有空就陪你去。”

  或许老天也站在江野这边,当天店面门口不远处的下水管断了,正在抢修。

  没水根本没法洗车,加上前段时间一直很忙,一个多月都没休过假,他和胖子润平都是连轴转。

  于是索性中午还没到就把店关了,拿着票带着他们去游泳了。

  这是张文明第一次来游泳馆,脚踩在冰凉瓷砖上的那一刻,让他产生一种不真实感。

  明明一个月前,他脚下还是黄土地,耳旁是父母的咒骂,弟弟妹妹的吵闹声,入目所见都是连绵不绝,望不到头的大山。

  他之前会听回村的青年抱怨,城里的老板有多么的黑心,瞧不起他们,嫌弃他们普通话说不好。

  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踏上火车,靠在硬座上,望着窗外呼啸而过的风景,他幻想着自己会遇到什么样的老板,或许是个岁数很大的老男人,稍微不听话就打骂他。他肯定不能辞职,因为他还要挣钱养家。

  又或者看着好相处,实则尖酸刻薄,处处挖苦他,嫌弃他从山里出来,做事笨手笨脚。

  直到下了火车后,他从堂哥手机上看到了晏桦的照片,和他想象中的老板完全不一样。

  一个年轻美丽的男人。

  他活了十七年,第一次遇到这么好看的男人,他甚至不敢多看照片几眼。

  尽管堂哥说这个叫晏桦的男人非常好相处,看着凶,其实嘴硬心软。

  但是他还是怕,怕这位晏老板会瞧不上自己,嫌弃他笨,觉得他丑,不让他当学徒,赶他走。

  可是当他真正见到晏桦的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从前的那些猜想是多么滑稽可笑。

  同时也让他发现,自己心底居然会毫无理由地妒忌另一个人,尽管那个人什么都没干,只是因为晏桦对他好。

  “想什么呢?”胖子走到他面前问道。

  文明看着水池边的晏桦和江野,略有所思说:“晏桦哥对江野可真好。”

  胖子感叹道:“是啊,他们俩感情一直都好。”

  “之前我和晏哥一起在建设车行当学徒的时候,江野一个人在家,只要晚上稍微有空,他肯定都会回去。第二天一大早再来,亲哥都做不到这样。”

  张文明视线直直盯着晏桦,江野就跟个挂件一样,赖在晏桦身边不肯走。

  两个人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看到晏桦含笑地看着江野,替他戴好白色的护目镜,还拍了拍他的脸。

  “去游吧。”晏桦说。

  江野回头,“那桥哥你给我计时。”

  “好。”

  江野就像一尾鱼灵活地钻入水中,也带走了晏桦的视线。

  张文明则趁机走过来轻轻喊道:“晏桦哥。”

  晏桦转身问:“怎么不去玩?”

  “我不会。”张文明紧张地说。

  晏桦从水中顺手捞了个救生圈递给他道,“有这个在,没事的。”

  “实在怕,你去找你哥,他会狗刨。”晏桦朝泳池内喊道,“胖子,过来,教你弟游泳。”

  胖子涌动着圆润的身躯朝水池边来,“文明,你直接下来,喝几口水就会了。”

  张文明并不想学游泳,他想趁着江野不在跟晏桦多说会话。

  “我等会下来,我还是有点怕。”

  胖子扑腾着水嫌弃说:“你胆子怎么越来越小了。”

  “第一次下水,都会有点害怕的。当时小野也是。”晏桦视线又看向水池另一边。

  江野正在往回游。

  胖子则不认同说:“当时小野才多大,还不到十二就会游泳了。”

  “你瞧瞧你都十七了,还比不上小野。”

  “白吃这么多年饭了。”

  张文明心中宛如翻江倒海,他就是一直在被嫌弃被贬低。

  他知道他比不上江野,不需要提醒他。

  如果晏桦是他哥,他也可以十二岁不到就能学会游泳。

  晏桦则皱眉打断胖子的话,“你好好跟你弟说话,别总是说他。”

  “别管你哥,他说话就这样,不过脑子。”

  张文明从来没有被人维护过,只有晏桦会替他说话,会夸他做饭好吃。

  “谢谢晏桦哥。”张文明小声道。

  只是这句小声的答谢却被江野撒娇的声音所覆盖。

  “桥哥,你刚才都没有看我。”江野靠在水池边闷闷不乐。

  他刚下水,张文明就过来了。

  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晏桦也进了池中,冰凉的池水带来阵阵凉意,他朝江野游去说:“看着呢。”

  “你就是没有看我,你在和别人说话。我都看见了。”江野扬起下巴十分不高兴。

  一会不看又怎么样?张文明不理解江野的想法。

  晏桦哄道:“那你再去游一圈吧,肯定看你。”

  “不游了,歇会,你刚才计时了吗?”江野靠近晏桦说。

  “记了,一分四十二秒,比去年快。”

  “那桥哥你去游,我帮你计时。”

  晏桦点点头,朝远处游去。

  江野瞥了一眼张文明,眸色加深,眼底满是戒备,目光也不似在晏桦面前那般单纯无害,像是一条潜藏在深海中,随时会对敌人发起进攻的毒蛇。

  张文明不愿和江野多待,自己顺着台阶走进水中,但因为不会水,只能在边缘徘徊。

  江野则朝前游去,断掉晏桦准备游回来的打算。

  晏桦抹了把脸不解地说:“你怎么过来了。”

  “想你了就过来了。”江野黏人道。

  晏桦无奈,“这一分钟还不到呢。”

  “只要没见到你的时候,我都想你。”

  晏桦身体往后倾靠,取下护目镜打量着江野的身体。

  平日里穿着衣服,又因为爱撒娇的性子,总让晏桦觉得他还是个小孩。

  但其实十七岁的身体已经和成年并无区别,甚至比晏桦更加健壮结实,江野早就比他高了,两人甚至有些体型上的差距,手臂和腰腹处清晰的肌肉线条,处处彰显着江野已经是个男人了。

  晏桦审视的目光让江野多了几分紧张,难道是自己刚才说话太过于直白,让桥哥怀疑什么了吗?

  “怎么了,桥哥?”江野喉结微动,不安地问道。

  张口闭口就是说想你,天天赖在你身边,这让晏桦隐约觉得不太对劲。

  但这是江野啊,他从小就是这样的性格,黏人。

  晏桦怀疑是不是自己多虑了,态度摇摆不定,看向江野的眼神也多了几分严肃。

  “桥哥?”江野又喊了一声。

  晏桦收回思绪,淡淡地说:“这么大了还天天黏着我。以后上大学了怎么办?”

  江野信口开河道:“我在南江上大学不就好了,只要没课我就回来。”

  晏桦虚瞪了他一眼,南江虽然有个重本,但是分数线比江野平时的成绩低一大截,还没等他说话,江野就已经改口了。

  “你别生气,我随便说说的。”

  “你想让我去哪,我就去哪。”

  晏桦因为刚才的思绪,此刻也没了多少游泳的心思,身子靠在水池边,脊背上还挂着滴滴落下的水珠。冰凉的池水下是修长笔直的双腿。

  江野则寸步不离地守在一旁。

  “不去游了?”晏桦问。

  江野摇摇头,“不想去。”

  “你怎么这么黏人啊?”晏桦考究地看向江野。

  他后知后觉,在江野这个年龄,这么黏着他是不太对劲的。

  他十七的时候,周立伟已经去世半年了。他从来都不会黏着家里人,毕竟他也没有这个机会。

  他所认识的人中,这个年龄正是爱玩的时候,放假几乎天天不着家。跟家人更是没几句话说,除了学习外,满脑子不是打游戏就是谈恋爱,要不就是像陆十九和张文明一样早早出来打工了。

  恰恰江野什么都不沾,偶尔会被几个同学约着去图书馆或者自习室。

  出去玩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大多还都是他催着去的。

  大多时候,都是在家黏着他,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缠在他身上。

  “桥哥你是嫌我烦了吗?”江野垂眼看向水面,神情脆弱,似乎因为这一句话而感到伤心无比。

  “没有。”晏桦注视着江野,语气也不似平常那般温柔,淡淡的不夹杂任何情绪。

  “那是怎么了?”江野说的每一句话都小心翼翼,忐忑不安。

  他怕自己的小心思已经被桥哥所知晓了,还是说桥哥已经厌烦他了?

  江野神经质道:“桥哥你是不是有了张文明在你身边,就觉得我不够好了。”

  “你是不是打算送走我了?”江野迫不及待地追问,情绪有些失控。

  “怎么可能送你走?”晏桦不理解,“这跟文明又有什么关系?”

  “你又不是没有送走过我。”江野烦躁地踢着水面,眼中含泪,却又倔强地别过头不愿意让晏桦看到。

  “就是因为有张文明,所以你才嫌我黏着你了。”

  “你觉得他比我更好。”

  江野无法控制的胡思乱想。他知道他现在表现得像个不讨人喜欢的神经病,可是他真的没有安全感。

  他怕再一次被抛弃。

  晏桦第一次知道,七年前送走江野那次会让他耿耿于怀这么多年。

  他伸出手,指腹抹去江野无声的眼泪。

  “是谁当时说,按着四舍五入算法,他年龄比我还要大了。”

  “现在还要弟弟替他擦眼泪,这位哥哥是不是有点丢人了?”

  江野恍惚自己以为听错了,或者在做梦,晏桦刚才喊他哥哥?

  他身体几乎是瞬间就有了反应,他太想把晏桦紧紧搂在怀里,听他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哥哥。

  晏桦的手是冰的,可是对江野来说却太烫了,就像是一颗跳动的火苗跌入了无边无际的田野之中。

  烈火燎原,永无停歇。

  “你就会哄我。”江野别扭地转过身往深水区游去,寄希望冰凉的池水消退他心中的热念,怕自己的心思被晏桦发现。

  晏桦则误以为江野转身是因为不想理自己,也不恼,游到前面,面对他道:“小野哥哥还在生气呢?”

  江野哪还会再生气,他爱都来不及。

  他的每一根神经都因为这几声哥哥而颤抖。

  “别生我气了,好不好?”晏桦轻声靠近江野,耐心地哄道。

  他就像是希腊神话中的用歌声蛊惑水手的海妖塞壬。

  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塞壬还需要用动人的歌声来蛊惑过路的航海者,使他们触礁沉没。

  而晏桦只需要喊一句哥哥,就足以让江野自愿跳入海中,生生世世成为他的俘虏。

  “你不许再喊我哥哥了。”江野色厉内荏,朝前又游了几步。

  再喊他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不是你昨天还让我喊你哥哥的吗,怎么现在又变卦了?还是说你现在还生我气?”晏桦拨动着水面,泛起圈圈涟漪。

  江野不说话,他早就不气了,可是他喜欢听晏桦哄他。

  这人怎么能轻而易举说出那么多撩动他心弦的话。

  晏桦不紧不慢道:“我怎么可能送走你,要送也是哥哥你送走弟弟啊。”

  “所以我得求哥哥别送走我,好不好?”

  江野后悔了,他不该贪图一时享受,让晏桦继续说些花言巧语哄骗他开心的。

  这就是一场折磨,看得到吃不到,甚至碰都不能碰一下。

  “我没有生气。”江野手撑瓷砖,跃上岸边朝远处走去。

  “你去哪啊?”晏桦在水中喊道。

  “洗手间。”江野几乎是落荒而逃。

  再多待一秒,他也不能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

  在远处默默注视着一切的张文明,见江野走后,慢吞吞地挪到晏桦身边问道:“晏桦哥,小野去哪了?”

  “洗手间。”晏桦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哄好江野,见张文明过来,不由得想起刚才的对话。

  所以是因为自己丢下过江野一次,他才会那么黏人吗?

  如今张文明又在家里住,江野本就没有安全感的心更加摇摇欲坠。

  他其实不该用其他人的情况来类比江野。

  父亲常年家暴,母亲好不容易带着他离婚,开始新生活不到半年却又遭遇意外,眼睁睁看着母亲在车祸中离去。

  想要把希望寄托在唯一的哥哥身上,却又被无情地拒绝,再次将他送回满是伤疤的家中。

  十六岁时又亲眼目睹亲生父亲的死亡。

  如今距离这件事也才一年而已。

  江野于情于理黏着唯一的依靠,才是正常的反应。

  晏桦觉得自己真的是多虑了。

  江野和其他小孩的情况都不一样,怎么能一概而论。

  “你们俩是吵架了吗?”张文明隐约期待着得到肯定的答案。

  晏桦否认,“没吵架。”

  江野单方面受委屈,怎么能算吵架。

  “对了,我们刚才去看的那个房子怎么样?”在来游泳馆之前,一行人帮文明去找了房子。

  张文明点点头,“挺好的。”虽然是合租,但是几个室友都和他年龄相仿,其中有一个和他一个县的老乡。

  “挺好的就定下来吧。”晏桦也算是了了一桩事。

  张文明却有些犹豫没有说话。

  “是还担心房租问题吗?”

  张文明沉默没有说话,晏桦想了想,提议说:“如果你还是担心房租问题的话,我可以介绍你去另一家车行,之前胖子润平和我都在那里当学徒,那里包住,虽然学徒工资比我这里低些,但是可以省一笔房租,对比之下,那边可能会更省一点,你觉得呢?”

  晏桦真诚建议。

  张文明却摇摇头,“我留在这挺好的。”

  “那里人我都不认识。”

  晏桦:“那家车行挺大的,我们这才一百八十平,那边前后加起来一共三百平,那的周老板虽然说话有时候比较难听,但是没什么坏心思,你如果想去,我可以随时介绍你去。”

  “如果你觉得修车太累了,峰子家餐馆也在招小工,你想去也行。刚好你做饭好吃,你要是想去,峰子肯定愿意。”

  张文明摇摇头:“我在我们这就挺好的。”

  晏桦嗯了一声,“你习惯就行,如果你以后改主意可以随时跟我说,不用客气。”

  张文明不想去,他不知道会碰上一个什么样的老板,但是肯定比不上晏桦。

  “晏哥,这段时间谢谢你让我住家里。”张文明感谢道,“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这几天睡哪里。”

  晏桦淡淡说:“没什么大事,你和小野年龄差不多大,小野总归也要工作,你刚出社会能够顺利一点,希望以后小野步入工作后也可以顺一点。”

  提到小野时,晏桦的眼神总会多几分温柔,但又同时会为了他的未来而隐隐担心。

  他希望江野走得每一步都能够顺利,毫无阻碍。

  无论是张文明还是陆十九,这两个和江野年龄相近的刚出社会工作的员工,晏桦总是想,自己对他们好点,积点德,以后小野工作后,是不是也可以遇到个对他好点的老板?

  张文明听着晏桦这句话,突然觉得自己之前那点小心思真的很可笑,他以为晏桦对他的那点好,是因为他自己,但其实只是沾了和江野年龄相仿的光。

  而他居然还妄想取代江野。

  无论是晏桦的话,还是没过身体的冷水,都让他瞬间清醒了很多,为自己曾经的想法感到羞愧。

  晏桦没有在意张文明的弯弯绕绕,起身从水里走出来说:“你再玩会吧,我去买点东西。”

  江野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晏桦。

  泳池到洗手间的路上陈列着一排凉椅,晏桦就坐在那里静静地等着他。

  在两人目光的交汇时,晏桦朝他挥了挥手。

  见人从远处走来,晏桦不禁问道:“怎么去这么久?”

  江野站在晏桦身旁,遮掩地解释:“我洗澡换衣服了。”

  晏桦此时也注意到江野已经换上了来时的短袖和裤子。

  “不玩了?”

  “不想玩了。”

  “还不高兴?”晏桦抬眼看向江野。

  “文明他快搬走了。”

  江野装作毫不在乎地样子:“搬就搬呗。”

  “喝柠檬水。”晏桦将一旁早就买好的柠檬水递出去,“等你半天了,一直不出来。”

  “我还以为你生气要先回家,不等我了呢。”晏桦逗着江野。

  “谁说我不等你。”江野没有伸手接柠檬水,由着晏桦亲手喂给他。

  “想吃什么吗?我看那边有买零食的,和你一起去买点。”

  “不嫌我黏人了?”江野冷哼一声。

  “我哪敢嫌少爷呢,少爷不要嫌弃我就好。”

  江野心都要化了,就算现在喂他的是毒药,他都愿意喝得干干净净。

  “那你去洗澡换衣服,我们去下面逛逛。”江野美滋滋地喝着柠檬水,像条小狗一样乖巧地等着主人回来遛他。

  游泳馆下面是个商场,晏桦难得有闲暇时光,可以这样散漫放松地逛街。

  “找找有没有蛋糕店。”晏桦四处张望道。

  江野高兴道:“桥哥是要给我买蛋糕?”

  他爱吃甜的,但是晏桦管的严,不让他吃多,免得牙不好,不过偶尔也会给他买一些小蛋糕回去。

  “不是。”晏桦无情地否认了,“今天润平生日。”

  “哦。”江野耷拉着薄薄的眼皮,无精打采地弯着腰将脑袋搭在晏桦的肩膀上。

  晏桦拍了拍他的脸,视线依然搜寻着蛋糕店,随口安慰道:“润平生日你还不是可以吃蛋糕,每年谁生日你没吃到蛋糕?”

  江野道:“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晏桦不理解现在小孩的想法。

  江野强词夺理道:“就是不一样。”

  “你特意给我买的,和顺便给我的就是不一样。”

  晏桦向前走了几步,终于看到了前面有家开门的蛋糕店。

  “有什么不一样?”

  江野解释道:“特意就是特地花费了心意,说明我在你心里是特殊的。”

  “顺便就说明我在你心里普普通通,根本不值得花心思。”

  晏桦逗他:“那你晚上只能顺便吃蛋糕了,我要特意给润平买了。”

  江野不高兴了,“说明你心里没我,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特意为你的,你都是顺便敷衍我。”

  晏桦叫冤,“我哪敢敷衍你,我做的每一件事也都是特意为你,可以了吗,小少爷。”

  江野嘀咕道:“这还差不多。”

  晏桦暗自感叹,小孩越来越难哄了。

  晏桦:现在小孩真难哄,平常非要让喊哥哥,真喊了又不乐意?小野哥哥可以解释下为什么吗?

  江野:……换个地方喊

  晏桦:嗯?小野哥哥想换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