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深, 月光透过疏疏的树叶,溶开无边的的孤寂。

  秋君药从海棠苑中走出来, 小齐太医跟在他身后, 手里提着药箱。

  秋君药估摸了一下时间,随即转过身对小齐太医点头道:

  “难为你了,这么晚了还过来跑一趟。”

  “陛下言重了。”小齐太医躬着身体, 神情惶恐道:

  “为陛下分忧,是臣分内之事。”

  秋君药看着小齐太医乖巧的脸, 笑:“你父亲老来得子,如今又年事已高,少不得你经常替他进宫了。”

  小齐太医闻言一凛, 表情严肃,撩起衣袍就重重跪下:

  “臣不辛苦,臣愿意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秋君药笑了笑, 默了几秒, 随即缓缓抬头,看着天边的一轮圆月,慢声吐出几个字:

  “所以景和他......这辈子还能不能再开口说话了?”

  小齐太医闻言迟疑了片刻,道:“陛下,不知您是否听过一句话。”

  “什么?”

  “心病还需心药医。”小齐太医的话掷地有声, 让秋君药逐渐陷入了沉思:

  “二殿下的声带和舌头并没有受损,客观上来说不存在不能说话的可能性,臣倒是可以给他开一些安神的方子,但是........”

  “朕知道了。”听着小齐太医犹豫的话语,秋君药心里哪还有不明白的, 打断了他的话,轻声道:

  “就按你的想法给景和开几道方子调理调理吧。”

  他说:“至于剩下的.......朕会看着办的。”

  小齐太医闻言, 微微拱手:“是。”

  因为在秋景和那边耽搁了,所以秋君药回披香殿的时候,秋景秀和秋景明都各自回房间睡了。

  秋君药沐浴后擦着头发走向床帏,掀起薄纱时引鸳正躺在里面看书,见他进来,顺手将书放下:

  “陛下回来了。”

  “嗯。”秋君药凑过去亲了引鸳一下,随即将半湿不干的长发甩在脑后,自觉枕在了引鸳的大腿上,玩着引鸳的手,沉默不语:

  “.........”

  见秋君药不说话,引鸳一向善解他意,于是便主动和秋君药十指相扣,问:

  “陛下有心事?”

  “......嗯。”秋君药执起引鸳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缓声道:

  “景和他受的打击太大,以至于不会说话了。”

  “.......什么?!”

  引鸳闻言一怔:“怎么会这样?!”

  “心理问题导致的吧。”秋君药说:“景和虽然对谁都是笑脸,但因为朕之前对他疏于关爱,导致他心理有些脆弱。”

  “如今本该是大喜的日子,却搞得一地鸡毛,换谁都无法接受,当事人做出一些应激的反应,倒也再正常不过。”

  秋君药看了引鸳一眼:“你当初不就是因为不想嫁给我,无法接受,才破罐子破摔给我下毒的吗?”

  引鸳老脸一红:“这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陛下怎么还翻旧账?”

  “我做梦也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你怎么不觉得你自己在翻旧账。”

  秋君药笑:“可不带这么双标的。”

  引鸳说不过秋君药,又不想承认自己吃醋了,于是干脆俯下身来,堵住秋君药的嘴。

  秋君药由着他含住自己的嘴唇,眯着眼睛笑了一会儿,接着翻身把引鸳压在身下。

  不得不说引鸳作为原文里容貌的top1是有道理的,即使是这个时候,他抓着床单,满脸汗湿,绯红的脸皱眉吐出含糊字句的时候,也照样美的让人惊心动魄。

  晶亮的汗水从他的鬓边淌下,似乎还带着体内特有的香气,整张脸好似春桃初结,鲜嫩柔软,即使是皱着眉头,表情同样比笑着的时候更诱人,甚至要更让人心动。

  这样的美人此刻就乖顺地躺在自己的身下,由着自己为所欲为,秋君药自然没有客气,从里到外将一颗鲜嫩多汁的桃子吃了个遍,这才松开手。

  引鸳浑身汗津津的,连皮肤都因此泛上了一层干净的白釉色,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拱进秋君药怀里,仰起头问秋君药:

  “陛下,臣妾服侍您服侍的好吗?”

  他问:“您心情好了点吗?”

  “还行。”秋君药觉得自己这个时候来根烟一定能爽上天,但面上还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

  “比上次好。”

  听到秋君药夸他,引鸳眯起眼睛笑,愉悦地踢了踢被子,随即抱紧了秋君药的药,兀自乐。

  “........傻子。”

  看着引鸳因为自己的一两句话就这么开心,秋君药有些无奈。

  他转过身,将引鸳搂紧自己怀里,掌心轻轻拍着引鸳的后背:

  “你太香了。”

  他说:“总是让我忍不住。”

  引鸳身上的体香是越热就越馥郁,像是徐徐绽放的木兰花,清雅中又透露着香甜,诱惑着每一个试图占有他身体的人。

  “香吗?”引鸳问:“臣妾都闻不出来。”

  “久居芝兰之室,不闻其香。”

  秋君药指尖拨了拨他的头发,又忍不住亲了亲他的耳朵:

  “你是你母亲送我的宝贝。”

  他说:“我很感谢她。”

  “母亲.........”

  说道家人,引鸳的表情怔了怔,随即垂下眼:

  “臣妾好久没见到母亲了。”

  他说:“虽然我是男子......但在别人眼底,既已嫁作人妇,就该从夫所居,不能轻易离开宫中。”

  “.......想家了?”

  听着引鸳略带伤感的话语,秋君药动作一顿,垂下头,看着引鸳隐在长发中的半张侧脸:

  “想见见家人?”

  “说不想是假的。”引鸳摇头,随即伸手抱住秋君药的脖颈,在秋君药的唇上亲了一下,满足道:

  “但是臣妾有陛下了,有陛下时常陪着臣妾,这深宫长夜漫漫,倒也不觉得难捱。”

  “爱人和家人毕竟是不同的,你久居宫中,到底也会怀念从前生活过的地方。”

  秋君药知道引鸳懂事,但没想到引鸳竟然这么懂事。他顿了顿,沉吟片刻,忽然间,一个成型的想法缓缓在脑海中浮了出来:

  “不如.......阿鸳,我带你回家一趟吧?”

  “.........回家?!”引鸳闻言一怔,随即豁然坐起,惊讶地瞪着秋君药:

  “陛下所言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秋君药看着引鸳这么激动,就知道自己这个选择是对的:

  “最近正直盛夏,酷暑难耐,不如我带着你和明儿、和儿还有秀秀去镜花避暑山庄避暑,顺便见一见你父母,也让我的和儿散散心,别总憋着,憋出病来。”

  “.......”听着秋君药带笑的话语,引鸳只觉如听天籁,张了张嘴,似乎是有些不敢置信,脸上似哭又笑:

  “陛下,您没有骗臣妾吧?”

  “你今晚都这么主动了,我不得奖励奖励你?”

  秋君药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何况我也不全是为了你,和儿他也........”

  “多谢陛下!”

  即使秋君药这么说,也抵挡不住引鸳的兴奋。

  他猛地钻进被子里,抱住了秋君药:

  “臣妾日后一定尽心尽力服侍陛下,绝无二心!”

  听着耳边带着着重号般强调的语气,秋君药缓缓勾起唇角,随即道:

  “那,我们再来一次?”

  引鸳:“.......”

  他想,他的陛下可真是个昏君。

  .......可是他还是很喜欢他,特别特别喜欢,喜欢到几乎无法自拔的程度。

  引鸳在被情\\欲推上巅峰的那一瞬间,一个奇怪的念头不知为何,忽然冒了出来——

  如果秋君药走了,那他一定会跟着他一起去死。

  能和这个男人生同衾死同穴,大概是他引鸳这辈子能体会过的,最幸福的事情吧。

  .

  经过昨夜的一番折腾,天亮上朝的时候,秋君药还是没忘记正事,和大臣们敲定了前往避暑山庄的行程。

  往年酷热难耐的时候,皇帝都会前往避暑山庄,这没有什么可争执的,只是在日期和归程、人数上稍微讨论的有些久,但索性也很顺利的结束了。

  秋君药此行只带了引鸳,还有秋景明、秋景和以及秋景秀,当秋景月得知自己被落下的时候,开始当场表演哀嚎旋转大风车的街舞地面动作:

  “父皇,为什么不带我去,为什么不带我去!”

  秋景月在地面上疯狂扭动着,像是一块打滚的虫子:

  “我也要去,儿臣也要去!”

  “你还在禁足,去什么去,”秋君药不为所动:

  “老实给我呆在京城,要是敢违令,板子伺候。”

  “........”

  秋景月翻滚的动作瞬间一顿,随即将可怜兮兮地抬起头,爬到秋君药的脚下,小心翼翼地去拉秋君药的衣摆:

  “父皇,真的不让儿臣去吗?”

  “不许去。”

  秋君药轻轻踢了踢他的肩膀,“你要是真想去,就把楚瑜给我找回来,找得回来,朕就让你去,嗯?”

  “........”秋景月闻言,老老实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起身拍着地上的尘土一边嘀咕道:

  “那还是算了。”

  “........”秋君药哼笑,闲闲地用扇子抵着太阳穴,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着,“八月春闱,礼部需要准备会试招揽天下有才的学子,可有的忙,你去帮礼部尚书,若之后殿试能招到有用的人才,朕就免了你的禁足,下次一定带你去避暑山庄。”

  秋景月心思单纯,果然上当受骗:

  “果真?!”

  “真的。”

  秋君药直起身子:“你文不如景和武又不如景明,合该想点办法好好学习提升自己,天天在家混吃等死,你也不嫌害臊。”

  “........”秋景月没想到自己这样也能挨骂,瘪了瘪嘴,郁闷地跑走了。

  就这样,去往避暑山庄的人员名单总算敲定了下来。

  秋景明身体已经大好,又爱动,就骑着马随侍秋君药的马车左右,而秋景和和秋景秀则和秋君药、引鸳坐一辆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避暑山庄而去。

  避暑山庄位于行宫中枢,处于京城和春猎围场的中心,一路上热闹非凡,还有不少经商的外族在这里行走,骆驼的铃声响彻耳边,甚至要盖过了买卖吆喝的声音。

  秋景秀是个耐不住寂寞的,将片刻不离身的兔子顶在头顶上,随即掀起帘子往外看,一边看沿街的景色还一边惊叹:

  “哇,父皇,好多人啊!”

  “景秀,你又不怕车了?”秋君药笑:“这回不想吐了吗?”

  “不怕,有景和哥哥抱着我,哥哥抱的好稳,还有小兔子陪我。”

  秋景秀兴奋地转过头,头顶上的兔子耳朵也随之动来动去:“父皇,等我们到了山庄,我们可以来街上玩吗?”

  “当然可以啊。”秋君药说:“景秀在宫里也闷坏了吧?和景和哥哥出来玩开不开心?”

  “超级开心!”

  秋景秀兴奋的手舞足蹈,就差没站起来拍手了:“儿臣喜欢和景和哥哥还有景明哥哥一起玩!”

  看着秋景秀单纯的笑脸,秋景和一直蹙起的眉头也微微展开,虽然勾起唇想要笑的动作宣告失败,但表情终究也不再像宫里那般沉郁了。

  他心情不好,所以秋君药也不强迫他笑,等到快到避暑山庄的时候,眼看时间还早,索性就下来走,让憋了很久的孩子们放风散心。

  喧闹的集市上有不少人,现在还是白天,游人如织,菜香和脂粉香交织,构成红尘的万丈烟火,鲜活如许。

  在街上,能一些人抱着瓦罐似乎是在打量犹豫要不要买,还有一些人则驻足各种琴笛和胭脂水粉铺子之间,挑选着自己喜欢的东西,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安居乐业的笑意,周围还有巡防营的护卫队时不时出来值班,防止有人闹事。

  秋景秀养的兔子很乖,一直蹲在秋景秀的头顶安安静静地不动,也就方便了秋景秀在人群里疯跑玩闹,一会儿想吃糖糕,一会儿又要买一些黏土小玩意,堪称落地就不见的走地鸡。

  虽然秋君药这次出来带了十三个影卫,要护住秋景秀绰绰有余,但他到底还是放心不下,让秋景和和秋景明看紧秋景秀,别让秋景秀被人拐跑了。

  他和引鸳则慢慢在后面牵着手走着,表面上是体察民情,实际上是小声说着私房话。

  秋景秀上次春猎差点被狼咬死,在床上躺着休息了好几天,如今好不容易出宫再出宫玩一次,一路上如同脱缰的野马到处乱跑,秋景和和秋景明俩人差点逮不住他,眼睁睁地看着疯跑的秋景和在人群里灵活走位,最后还是撞上了一个人。

  秋景秀自己撞到了人,但因为身量小,被作用力反弹在地,一屁股坐在了地面上,痛的差点哭出来。

  秋景明两兄弟紧随着赶到,想也没想,就将眼泪汪汪的秋景秀抱起来,正想对被撞到的人说声抱歉,但在看到被撞到的人的头发颜色时,忍不住齐齐愣了一下。

  被撞到的人显然也没想到自己好端端地走在大街上也能被创,回过身,满脸疑惑地看向身后盯着自己目瞪口呆的几人,不自觉道:

  “你们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你们,认识我?”

  听到这话,秋景和愣怔的时间显然比秋景明还要更长。

  他看着那人银白色的长发和看向他们时陌生又茫然的视线,听着耳边的话语,片刻后,率先移开了眼神,随即轻轻摇了摇头。

  那摇头的动作,仿佛是在对对面那人低声说——

  “我们........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