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展人和艺术家到齐,展览就可以开幕。

  但大众评审和专业评审暂且都愣在镜头后,瞠目结舌于眼前的秀恩爱。

  这天应云碎穿了件白色的缎面垂感衬衫,轻盈慵懒,束进裤腰显出细窄纤薄的腰身。迟燎也脱下外套挽在手上,里面同款的衣服却是用胸肌撑起来,肩膀显得很宽。

  两人看上去很般配,动作亲密的原因,有很大的体型差和依偎感。像一片天鹅绒羽落进雪山。

  西装褪去,陈年龙舌兰的味道就在应云碎鼻尖晃得更厉害些,他忽地小声问迟燎:“你多少岁了?”

  “嗯?快20了啊,云碎哥我又做了什么让你嫌弃孩子气?”迟燎很敏感地立马回。

  应云碎笑了:“没有,我怕你醉了。”

  “醉了和年龄有什么关系?”迟燎一头雾水,“我吃了柠檬的,应该不会,我有数。”

  “这样么。”应云碎反而有些失望。

  导演组过来给两人别无线领夹麦,户外场合方便收音。

  迟燎最讨厌别人碰自己的东西,就是衣服和鞋也不开心,更何况是应云碎。

  他冷言冷语:“不用你们来,我帮他夹麦。”这就蹲下来,搭着应云碎的胯,熟门熟路地,昭示他对他身体每一寸都很熟悉。

  应云碎终究不喜欢别人围观自己与迟燎的互动,忽略各个机位找旁边的工作人员拿出一沓设计好的门票,递给迟燎一张:“进去观展吧。你不期待?”

  虽然是录节目,很多策展人真要应付的流程都可以省略,但他这次很认真。

  是付诸专业性的那种认真。没把这当和迟燎炒cp的综艺,而是实打实策划的展。

  所以既注重了展场空间的设计,也注重了主视觉的传达——“多此一举”地设计了门票。

  但它又不是四四方方的,是把小钥匙的图案。

  迟燎期待了一周,拿着这把纸钥匙时,期待就坠成了一下一下重重的心跳。

  我们的生活,小小的钥匙,不用现做的作品。

  婚姻的默契作祟,他突然就猜到了这个展览会是什么。

  -

  邱邱是滨城一家知名画廊主理人。这次以大众评审的身份参与综艺。

  应云碎和迟燎,两个人单拎出来她印象都还不错,应云碎业务能力很强,像被内娱耽搁的艺术遗珠。迟燎几个装置艺术也都很有特色,光感和色彩碰撞出治愈的效果。

  但两人凑在一起非要卖什么cp,打情骂俏的,她嗤之以鼻,总觉得目的性很强,全然是为了制造爆点。

  明明是参加艺术综艺,不关注作品本身却卖弄什么两人关系?尤其是刚刚这么一出后,她心里已经为这一组打下了负分。

  但这个展有些特别,入口有块薄薄的地毯,进去的观感不像陈列某种创作,概念很明确,是想呈现一个家。

  展墙就像春晚小品的背景板,设计成家庭内饰的模样,大概电脑技术也帮了忙,有一种3D感。

  比如邱邱入眼先看到墙上映着一台冰箱,挂着第一个作品,很小巧,一只玻璃甲壳虫的形状。但透过室内明度不光的展灯,能够透出彩色的光。旁边写着作品名《冰箱贴》。

  然后她又看到了薄如蝉翼、有阳光就会呈现拉丝动态线条的《窗帘》;倒着转的《晴天娃娃》是个小门廊灯,亮起了脑袋就像个太阳;《抽纸盒》是秃头北极熊的模样,抽纸的形状就是它的发型……

  这些都更像创意的家庭好物,每一个都耳目一新,有些还带点可爱的交互,虽都写着“请勿触碰”。

  不知怎么,邱邱的观感比前三个展览都要好些。

  虽然其他三名选手都是大佬,从美学价值、技术水平、内涵主题来说都远胜这些“小物件”。

  但是这个展馆空间设计得很温馨,游览线路真像参观一个住所,配合檀香的味道和平静的音乐,能感觉到一种很琐碎私密的幸福共鸣,她想起了□□·佩特主张的“生活艺术化”。

  尤其是观展的尽头,那是一扇门,迟燎和应云碎站在那儿,十指紧扣,窃窃私语,她立马就看出来——

  两人的互动同样是展览的一部分,他们把自己也变成了展品。

  后来她在投票的时候用专业术语说,“我们的生活是一种私域家庭的个体表达,传递出像素般的信息颗粒,在碰撞交织中完善着空间主人的身份建构。”

  如果单选艺术品,她不一定会投给迟燎,但如果是评展,她就投给了这,这是策展人和艺术家两个人的互动合作。

  应云碎很用心,用心又创意,还能读出爱意。

  任谁都能反应过来,原来他们不是参加综艺顺道卖弄爱情。

  爱情自始至终就是他们的起始目的。

  -

  展馆中间提供给游客歇脚的也是个沙发,和家里的长得差不多。待评审观看完,节目工作人员也拍完素材离场,应云碎和迟燎还坐在那儿。

  迟燎把应云碎右手勾着,也不说话,后面就放到自己大腿夹着,应云碎手指不安分地拱着:“怎么样,评价一下?”

  “这些小手工搬过来时我还犹豫了,怕你不喜欢被别人看到。”

  “看无所谓,我还挺开心的。我只是不喜欢被别人碰。”迟燎闷笑着说,“不过也没想到这些小手工能登大雅之堂,谢谢策展人的包装。”

  应云碎也笑了:“你本来就做得很好,我第一眼就被你家这些小物件儿给吸引了,很有创意,但你都是什么时候做的?”

  “记不清楚了,就有段时间心情不是很好,忍不住地想划自己。”

  迟燎慢慢说,在他们“家”的展览馆里袒露心扉,轻飘淡然,“每天都手痒地那种感觉,控制不住,随便做点儿东西情况会缓解些。”

  但他在自己皮肤上割出血,做出来的手工却是彩色的冰箱贴,身上处处是矛盾与割裂。

  应云碎突然觉得,迟燎才是路西法,堕天使,如果不是一些经历,一定会成为一个特别纯净美好的人。

  ……当然,现在也是这样的人。

  迟燎问:“你说现在微博会是怎样的?”

  “不知道。”应云碎笑笑,“但肯定还是有很多骂的。”

  他们不是那些隐婚后又被发现,所以不得不公之于众的人。晒出结婚证就意味着之前是主动地隐瞒,然后是主动地公开。

  cp粉当然会开心,但以节目组和观众、以及其他人的视角,肯定会觉得被一对做戏夫夫耍了一圈。

  “所以我打算今晚就要发那个监控视频了,”应云碎迟疑地问,“你觉得好吗。”

  迟燎点头:“嗯,发。”

  他那副果断的模样让应云碎心疼地眨眨眼,“你时不时自残的行为,是被打之后才有的吗。”

  “好像是吧,从那会儿开始就不怎么怕痛了,反而有点儿嗜痛。”迟燎耸肩,“其实也算是种保护机制吧。”

  “这不好,很可怕的。你现在都还有点这毛病。”

  “我没有!我现在好多了。我只嗜我的云碎哥。”

  应云碎懒得和他掰扯这,意味深长裹住他的手:“迟燎,你听我说,哪怕你不怕痛了,你也不应该忘记那时的痛。”

  迟燎笑了:“我知道。云碎哥你念得像战后鸡汤。”

  “别跟我贫。”应云碎很严肃,“我不知道发布视频后会是什么情况,这事儿会不会闹大,沈氏医院的公信力会下降到哪一步,他们会怎么来找你……”

  应云碎不是没想过把监控视频交给警察。

  可先不谈沈家的势力是否渗透到公检法,就算没有,十年前的事件又还能怎么对待?如何评定受害者的伤害又如何裁决施暴者?

  他是真没办法,那个监控是个把柄,但大概只有借助网民传播舆论审判,才能始终握在自己手里。

  “反正迟燎,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做个坏蛋。”

  迟燎好不容易跟着应云碎严肃的脸又笑了:“云碎哥你上次不才说我才是站在公正立场的那方吗,怎么说我是坏蛋?”

  “因为你很好,但是好人就有很多缺点。”应云碎看着他的眼睛,“太好的人就会善良,会心软,会有较高的道德感。只有坏蛋心狠手辣残暴不仁,我宁愿你成为后者。也要你成为后者。”

  迟燎收起笑容,眸光在应云碎瞳孔里打转,明明暗暗。

  静默了一会儿,他突然郑重地亲了下应云碎的眉心,轻笑一声,

  “云碎哥,看来你真的没什么圣母心。”

  他们在自己策划自己主题的展馆里,如卧室睡前的昏昧灯光在各自脸上浮沉。展馆配乐用的久石让,因为足够治愈足够空灵,

  然而迟燎却在最欢愉的节拍里,嘴唇从眉心下滑,顺着鼻梁吻,再轻轻做坏地咬了下应云碎鼻尖,提醒他,

  “别忘了,我也不是什么乖仔。”

  ……

  两人彼此亲了一会儿,空气中仍有龙舌兰的味道。迟燎心情很好,给应云碎唱小时候母亲唱的意大利歌谣。

  声音低沉,呢喃缱绻,应云碎听着听着,竟有些困了。

  心力交猝布展一周,该公开的也公开了,只剩视频没发。他撑着的那股气渐渐松懈起来,食指勾住迟燎的食指:“我想在这睡会儿。”

  “睡吧,这会儿没人。”迟燎轻轻说,“我也困了,感觉柠檬效果过去了,酒劲儿有点上来了。”

  应云碎睫毛颤了颤,嗯了一声,头就枕在迟燎大腿上闭上眼。

  迟燎食指在他安静的五官上勾勒,后面自己也闭上了眼。

  虽说没人,但到底也算是“公共场域”,应云碎眯了半小时就醒了,人从大腿撑起来那刻迟燎也睁开了眼,眨了几下。

  应云碎注视着他的眼睛。

  迟燎眯了眯,呼吸停住。

  应云碎笑了:“你好啊,14岁的迟燎,第三次梦见我了?”

  迟燎挠挠头,露出虎牙笑了声,黏糊地又来句:“哥哥好久不见。”

  他环顾四周:“这是哪儿?”

  应云碎给他解衬衫纽扣,从领口往下解:“这是我们以后家的展览。”

  “家?我们俩的啊,为什……啊,哥哥你在干嘛?”

  他的衬衫已经完全被解开,应云碎又扯出他的皮带,直白坦然:

  “和你做。”

  “???”迟燎懵了,“什么?我——”

  “你不想和我做?”

  “想。”迟燎脱口而出,又觉得不妥当,改口,“没有不想。”

  “你这双重否定。”

  “不是,我……你……我们……”

  “罗里吧嗦干嘛,”应云碎不耐烦道,“做了才结婚,结婚了才有家,你不是想和我在一起吗?”

  “在一起不一定是从做开始……”迟燎试图正儿八经解释。

  “但我们就是这样开始的。”

  应云碎看他耳朵红成一团,太奶狗了,跪坐在他大腿上,笑着把拉链往下拉。

  迟燎连忙抓住他的手腕,这次是真急了:“哥哥,我是未成年人!”

  应云碎眼睛往下一瞟:“你这像未成年人?”

  迟燎脸涨得通红。

  应云碎也笑了,心想这人真他吗可爱,双手绕住他的脖子,承接他滚烫的呼吸,“你既然十四了,这样的梦肯定不是第一次——”

  他亲过去,玩深吻,深了好一会儿,深得迟燎眼睛一会儿睁一会儿闭,完全防线崩溃,只能最后挣扎一下:“万一这有监控……”

  “没有。”应云碎捂住他的嘴,舔过喉结,“有也无所谓,你以后要当总裁。”

  迟燎14岁时,应云碎经历了火灾。

  应云碎不知道是不是就是因为这,迟燎才如鲠在喉难以忘怀,每次喝醉都是这时候。

  反正他早就有这念头,上次就是没搞完迟燎就睡了。

  他要他十四岁念念不忘,只因是和十九岁一样美好。

  他指导迟燎把自己压在沙发上,教了他一个姿势。

  对方手垫着他的腰,突然低笑着来了句:“云碎哥,我还以为你只是趁我喝醉亲我。”

  “没想到你这么野。”

  应云碎腿都搭在他肩膀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