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

  膀大腰圆的中年妇人一手叉着腰站在庭院中央骂的吐沫横飞,“好你个姓苏的,当年要不是我家给你一口饭吃,你哪里有这样的富贵,如今你在京城里待着,心也野了,肠子也花了......”

  她啐了一口,双手打着拍子继续骂。

  “想让我走,我告诉你,门都没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咋想的,你不就想把我支走,好跟你那些个莺莺燕燕安心过你们的小日子吗?”

  她一屁股坐在石墩子上,“那不能够!”

  “你个没良心的,丧尽天良的陈世美,我就算是死也不会便宜那个狐狸精......”

  她越说越气,直接闷着头一下子撞在了站在廊下的苏猛的肚子上,苏猛一个不察,整个人被她给撞的往后直退,后背抵到了墙才停了下来。

  “够了!”

  他怒喝了一声,寒着的脸着实有些吓人。

  中年妇人被吓着了,不复刚才的撒泼劲,转而坐在地上开始嚎哭了起来,哭声震天,还带着点节奏。

  苏猛一阵头疼。

  怎么跟她就说不明白呢?

  他决定快刀斩乱麻,“东西已经收好了,你带着孩子今天就走。”

  男人说的绝情,毫无商量的余地。

  妇人哭的更大声了了,可却也无法。

  午后,一辆毫不起眼的青帷油布下车缓缓朝着城外驶去。苏猛跟儿子交代,“爹不在家,你就是家里的男子汉,要照顾好娘和妹妹。”

  儿子眨了眨眼,轻声答了知道。

  他又看向妻子,妻子还在生气,撇过头去不理他,他叹了口气。

  “早晚你会明白我这份苦心的。”

  马车缓缓而去,官道的两旁皆是苍翠的树荫,等马车消失在转弯处,苏猛才调转马头回了城。

  “娘,爹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妇人怀里搂着的小女孩仰着脑袋瓜奶声奶气的问着,妇人眼睛早已哭肿了,听了女儿的话又掉了泪,她抹了把眼泪,“那个挨千刀的......”

  其实,她是住不惯京城的。

  她本就是个乡野村妇,丈夫苏猛发达后还特意让人接她来了京城,彼时村子里的人都羡慕她,说她嫁对了人,可到了京城才知道,她跟这里格格不入。

  当官家里的女眷们常会走动,喝茶赏花,她去过一次,闹了好些笑话,以后就再也不去了。

  凭良心讲,这些年苏猛对她娘三不错。

  正走着神,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正待她要开口问的时候,车帘被撩开了一角,有刺眼的光照了进来。

  “烦请夫人跟我走一趟。”

  ......

  丁弃有点苦恼。

  “这就走了?”徐知忌的这句话让他昨儿后半夜翻来覆去的总也睡不着。话语里的幽怨,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个提上裤子就走人的负心汉,又像是用人朝前,不用人就朝后的虚伪小人。

  弄的他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可深更半夜的,他不走,还能干啥?

  徐知忌坦诚相待,知无不言,他很是感激,一想到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上的摄政王,是王爷,而他不过是个只知道打仗的穷将军。

  投桃报李,他该送点什么?

  魏铭进来的时候,见自家将军一脸凝重,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谁知丁弃却开口问道:“你说我送点什么东西过去呢?”

  “哈?”

  魏铭一脸懵,“送礼?给谁送?”

  丁弃瞪了他一眼。

  “我瞧着咱们从北地带回来大宛宝马就很好,送人最合适了。”在边地的时候若是遇到好马,个个都争破了头去抢,魏铭觉得这礼送出去,没人会不喜欢的。

  丁弃有些怀疑。

  “真的?”

  可一想到徐知忌那瘦削的小身板,骑马,他行吗?

  魏铭拍着胸脯保证,“将军,这事你就听我的,准没错。”

  “好!那你亲自把那匹宝马送去瑞王府,就说我谢他的相助之情。”丁弃说完后,魏铭愣了一下,“啊?送王爷的啊?”

  送读书人骏马,还是个病恹恹的读书人。

  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可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也不好改口,毕竟前一刻他还拍着胸脯保证了呢,只得懊悔的捶了自己的胸口几下,然后牵着马去了瑞王府。

  “王爷,这可是我们将军头一次送礼呢。您也知道我们将军没啥钱,这匹大宛宝马可是他的战利品,一路从西北到了京城,我们将军可宝贝了,平日里我们连摸都能摸一下,现下送给您了。”

  魏铭觉得说完这些话,脑子都快被掏空了。

  好在握着缰绳的徐知忌,此刻笑靥如花,他伸手摸了摸马背,笑着道:“可惜家里院子小跑不开,等过几日天气再好些,叫上你家将军一起去郊外策马。”

  歪打正着,居然送对了。

  “好!一定!”魏铭躬身道:“要是没什么事,属下先回了,将军那还一堆事等着呢。”

  徐知忌没想到榆木疙瘩一样的丁弃居然会主动送礼,这大宛宝马通体雪白,肌骨强健,一看便是难得的上乘好马,他心里高兴。

  “赏!”

  双喜拿了一袋银子递了过去,魏铭说什么也不肯收,两人正拉扯着,徐知忌道:“这是本王赏打酒喝的,丁弃要是有话,还有本王呢,你安心收着就是。”

  魏铭无法,谢了恩喜滋滋的收下了。

  果然是大户人家,这随手一赏就是这么多银子呢。

  “嗳!”刚走到月洞门外,魏铭又被叫住了,徐知忌几步走到他跟前站定,“本王瞧着你家将军穿来穿去就那一身衣裳,好歹也是镇远大将军,未免太寒碜了些。回头你将他的穿衣尺寸,双脚尺寸都要了来,本王让府里的绣娘们给他做几身换洗衣裳。”

  魏铭应了是。

  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丁弃面前邀功,“将军,你是没看到王爷收到宝马的时候,两只眼睛都快眯成两条缝了,甭提多高兴了。”

  丁弃“嗯”了一声,心里的负罪感少了些。

  “王爷还说过些日子邀请您去郊外跑马呢。”魏铭絮絮的念叨着,“就王爷那身子骨,还能跑马呢,也不怕把自己个的身子给颠散架咯......”

  余下的话在丁弃扫过来的眼风里又咽了回去,灰溜溜的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