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我想追你,可以吗>第44章

  江湛赶到院门口,救护车上的人抬了下来,枪击在头上,挪动担架时,已确定死亡。

  宴时宇跟江湛点点头。

  此时在跟时间抢命,谁也没再多话。手术室里两个人的默契仿佛一段拉锁,一旦合起来就是环环相扣的完美吻合。

  六个半小时之后,赵鑫德的心脏移植手术顺利结束。

  院长也红肿着眼睛把这场主副刀的两个年轻医生一把搂住, “老赵没走。多亏了你们俩……”

  后面带着鼻音的呜咽声太重,江湛没太听清院长说的什么,只抬手把人推走。

  走进休息室,洗了把脸的院长追了进来。

  “江湛你跑那么快干什么,我给你们发红包。”一听这台词,人还是没平稳。

  江湛站在原地没回头,倒是宴时宇斯文儒雅地走过去,还给院长接了杯热茶,一脸真诚的谢谢院长。

  院长真的给江湛发了红包。

  江湛看了眼手机没碰。

  宴时宇打开自己的手机,在江湛面前点了接受, “131.4元,院长也赶时髦图个吉利,一番心意。”

  1314,是啊,一生一世,老院长跟老主任在这里待了半辈子了。

  他胳膊肘怼了怼江湛,悄声说, “手机密码是什么,我帮你点收。”

  江湛还在寻思着这有惊无险的一台手术,随口回他, “全是1.”

  他并没注意到这时宴时宇眯缝着眼睛都笑成了月牙, “你这密码真man。”

  江湛反应过来,瞪他一眼的功夫,院长的红包已经被他点开了,还替他发了个蟹蟹的表情包。

  江湛直直地盯着院长,没提红包,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赵鑫德心脏出了问题?”没称没呼。

  “小江,我真的不知道。”一直老油条的院长这次没笑, “我跟老赵小学就在一起了,这种事儿我怎么可能由着他。”

  院长的手机叮咚响了一声,他看了下,冲着两个人挤出法令纹微笑,随即站起身, “我去看看老赵老伴儿。看见你跟小宴没闹僵,我就替老赵放心了。”

  他的师父,自己的命悬着,竟然还在操他和宴时宇的心。

  糟心。

  一下子,休息室只剩下两个人。

  江湛头皮一紧, “这是工作时间,”

  “江湛,你不用怕我,你现在是江主任,我是小宴医生。”他抿嘴笑笑,边说着话边往外走, “你休息下,我去解剖室。”

  江湛没去休息,药物的影响还是未知数,他去整理术后报告。

  做完这些之后,他迈进了郑迟的病房。

  “江哥。”郑迟直接从床上下来,站了起来。

  他微微红着脸,都没等江湛询问, “我没事。就是皮外伤。”

  江湛拿过来病案看了眼, “右臂刀刺伤,缝了12针,尺骨骨折,至少得三个月才能康复,哪个告诉你这是皮外伤的?”

  郑迟挠挠头, “江哥,您忙主任那边吧。真不用管我。”

  他半个肩膀缠着绷带,露在外面,见江湛看着他,揪起来椅子上的外套就往身上披。

  江湛看都不看,直接把外套夺走, “病房里不冷,你披外套干什么?会感染。别动。”

  他按住小警察宽阔的肩膀,查看了他右胳膊上的伤口, “你一个文职,怎么动起枪了?”

  “江哥,我好歹也是个两道杠,办案子配枪的,没有什么文职的说法。”

  “小迟,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江湛直来直去, “突然有人越狱?然后,你跑去开枪?”

  郑迟先笑了笑才勉强开口, “江哥,我刚好去荔涵西村办事儿,就接到了花城监狱有犯人越狱的通缉令。”

  “越狱就可以开枪击毙?”

  “他劫持了狱警,还严重打伤了两名犯人。”

  “……这么巧。”江湛沉声。

  “江哥,我也觉得蹊跷。其实这个犯人是个拐卖儿童的惯犯,服刑六年,再有三个月就刑满出狱了,本来没有必要冒险越狱……”

  郑迟抬头看着江湛,朗声笑笑, “反正,听说赵主任脱险了,是好事儿,对么。”

  江湛知道,郑迟看起来是个阳光单纯的魁梧好青年,其实跟他说话总是避重就轻很会绕弯子。

  是好事儿。

  是好事儿,就是对的吗。

  江湛没有回答他。

  这时,院内手机响了, “你先好好休息。”

  给他打电话是的宴时宇。

  江湛被叫到东楼地下解剖室门口。

  看见里面没有其他人,手术前宴时宇跟他说的一番话他还记得清楚,犹豫了下,并没进去。

  “江湛,看样子赵主任说的是真的,你是只管按不管摘呢。他身上能摘下来的我都摘好了。”宴时宇诙谐着把话说地模糊。

  他反复冲洗着手,拿起纱布,慢慢擦着,看着倚着门槛的江湛,脸上还依然挂着笑, “我再烂也没心情在这儿跟你风花雪月。江湛,你应该也想看看突然救了赵主任是的什么人。”

  江湛戴上口罩,板着脸进去了。

  他是个医生,没法活体摘心脏,不是生理上抗拒,只是道义上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所以,不至于进不了解剖室。

  宴时宇的解剖报告做得滴水不漏,器官保管也做得无可挑剔。

  只是,看见处理过的刀片中,还横着一把备皮刀。

  “你这也能做备皮?!”他怎么下得去手!江湛忍着没骂出口。

  “江湛,你自己来看一眼吧。”宴时宇一张脸上认真严肃起来,他现在真的只是宴医生。

  江湛看着宴时宇掀开白布下面备过皮之后的地方,也跟着慢慢皱起了眉头。

  随即,他转身戴上了一副手套。

  “你别拿手碰了。”宴时宇推了江湛一把,抢先一步抬手托起了那团软肉。

  “这几处是烟头烫伤的,应该是新伤。另外的划痕是刀伤,是旧伤,深深浅浅一共七处。”宴时宇说完摘了手套,脚下一踩,丢进了垃圾桶。

  江湛神情复杂,自己又检查了其他地方,才冷冷地说, “知道了。简略报告留一份交给法医。”

  出门的时候,宴时宇跟在他身旁。

  “你不用总跟着我。”江湛一直没有好脸色。

  “江湛,我看得出来你心里有疑虑。”

  宴时宇态度温和,好像完全不在意江湛凶巴巴的眉眼, “这个人在狱里受虐都一直忍着,所以你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偏偏在这个时候越狱,很巧合地成了赵主任的心脏捐献体。”这不是问句。

  江湛默然,想起郑迟也说过,眼看着就要刑满释放,想不通他为什么这个时候越狱。

  宴时宇看着他继续道, “赵主任是个好医生,是个好人;而这个人,我看过他的简历,是个拐卖儿童的犯人,是个坏人。这样的结果,算皆大欢喜。”

  江湛一撇嘴,他脸色不好看, “这种欢喜,合适吗。”作为一个医生,应该平等对待每一个生命。这些道理他们都懂。

  “你不用跟我讲道理,我只是告诉你大家怎么想的而已。”宴时宇语调平稳,倒是不卑不亢。

  “江湛,”宴时宇在走廊里更近一步,压低声音问他, “你能够想象那里被烟头烫被刀子切过的感受吗?”

  疼。

  一定很疼。

  到底有多疼,江湛没想过。

  “我知道。”宴时宇停下脚步没再跟着他, “所以,我能够理解他忍不了越狱的举动。”

  江湛还是被他的话语镇住了:为什么这个人每一次开口都能刷新对他的认知。

  江湛心中一颤,没忍住还是回头看了他一眼。

  宴时宇,他实在太善于伪装了。

  两副面孔。

  不,远远不止。

  科室里,他孤僻骄纵冷漠地仿佛不能跟人共情。

  工作上,他是玩命的狠角色,骗的主任团团转。

  可是,在他一个人面前,完全是个偏执的变态。

  但这张脸,他却川剧变脸一样转换,玩得熟络。

  师父心梗命悬一线的时候,他自然事事顺着师父。

  这次师父侥幸脱险,江湛不打算再陪他玩下去了。

  “手术结束,去喝点儿东西?”江湛看着他,打算干脆把话说清楚。

  宴时宇欣然点头。

  吃一线长一智。

  这次才不管这少爷过不过敏,江湛不会跟他去家里。

  带进老徐的店里,老同学是店长。

  他多了几分地主之谊地气势,要了瓶科罗蒂娜,酒单随即推给宴时宇。

  “这位医生,您也要一样的吗?”老徐打量着宴时宇。这是江湛带到他这里的第四个人。

  宴时宇微笑着, “江医生您随意,院里有事儿,我不喝酒可以赶回去,跟着坐坐就好。”

  差点儿忘了,外人面前,他是个斯文儒雅又礼貌的少爷。

  江湛心里草了句,佯装遗憾地撇撇嘴看着老徐, “忘说了,我这个徒弟沾不了酒精,我只能请他喝杯白开水。”

  宴时宇腼腆笑着, “难得江医生请我,麻烦您给我一杯冰水。”

  抬手不打笑脸人,老徐摇头离开,把空间留给了两个人。

  宴时宇碰了下杯子,眼睛不离江湛, “辛苦。”

  这是手术之后的礼节,江湛没躲。

  宴时宇开口, “江湛,你把我约到酒吧,我可是要纪念我们的第一次约会哦。”

  江湛斜眼睨了他一眼,放下半瓶酒,点上一支烟,对着他吐起烟云,冷声一哼, “一杯冰水,这就算约会了?”

  宴时宇抬手挡了下江湛故意吐过来的烟, “江湛,我还是个心理医生,不提醒你,你总会忘。”

  “你想说什么尽管说。”江湛继续吐着烟。

  “我是没法陪你喝酒,也没法陪你抽烟,但你想拿这些吓唬我,也太看不起我的真心了。”

  “你的真心?”江湛吸了口烟,一双桃花眸子凝着冰对着他, “之前靠着赵鑫德的托付拿捏我,这次赵鑫德没死成,你还有什么?”他直呼其名,生死也挂在嘴边。

  宴时宇微笑着对答如流, “有很多。工作上力顶你,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家世背景,学士能力,哪一样配不上喜欢你?”

  “我脸皮够厚,尊严放得下,你说,我们之间还会缺什么呢。”

  江湛不紧不慢,一直把整支烟抽到底才掐灭烟蒂。

  “缺感情。”他桃花眸子一动,宴时宇不再说话。

  “我对你没感情。”江湛虽然骂人,还是尽量避开会伤人的言辞,变态两个字没在这里说出口。

  宴时宇双手握紧了杯子, “你封心之后所有情感都在事业上了,赵主任说过,我懂。”

  “不,你不懂。”江湛举起半瓶酒,一边喝一边抬起下巴对着墙上的海报, “我没你想的那么敬业。我没有感情给你,是因为我的感情都给他了。”

  宴时宇勉强遮住心中惊讶,扬着的唇角慢慢放下,他扭过头看着墙上的海报,上面还有Kevin洋洋洒洒的签名。

  “江湛你是为了拒绝我,开玩笑吧。他只是个演员,连大学都没上,我们是博士。”宴时宇言辞唐突,笑容也僵硬起来。

  “你这话说的不幼稚吗。一下子没品的不像你了。”江湛放下酒瓶子,好像喝爽快了,抬起手背擦了把嘴。

  宴时宇眼眶红了,刚刚心里一急的确没过脑子, “我告诉过你很多次,你跟他不合适,你为什么不信我?”他是真的急了。

  宴时宇站起身一把抓住江湛的手腕,声音有些颤抖, “我比他会的多,能给你的体验也很多。我的身体比他多个选择。你喜欢抽烟,你可以边做边拿我掐烟头,我保证你能爽起来……”

  还能更变态么……江湛眉头微蹙, “你之前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人,我没兴趣。也没有那些癖好。宴时宇你听着,你身上再多十个窟窿也没用。我说的很清楚了。我不喜欢。”

  宴时宇猩红的眼眸里带着威胁又阴森的寒光, “江湛,他是傅景烨,你根本不解他。我在警告你,绝不能是他!他不是真的喜欢你。”

  江湛活到现在,也从来没把“喜欢”两个字放在嘴边,但这一刻他真的是豁出去了, “我喜欢他,跟你没关系吧。”

  说出口的一刻,江湛自己也心脏漏跳了一拍。

  喜欢他,竟然是这样不经意间跟一个不相干的人说出了口。

  宴时宇还争执地面红耳赤,不知什么时候,他们旁边多了个黑衣身影。

  “宴医生,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真的喜欢江医生呢?”贺凯文戴着口罩,低磁嘶哑的声音也撩人心脾。

  宴时宇双手攥紧了拳头,并没搭理贺凯文,即便这时,他也只跟江湛低语, “你故意把他叫来羞辱我?我暂时不动他是看你的面子。”江湛,我是真心的。这句话,他没在贺凯文面前说出来。

  贺凯文突然出现,江湛也有些意外。

  但这时,江湛自然地站到了贺凯文一边,替他圆了个谎, “我不但叫他来,还会跟他一起走。”

  在两个人面前,宴时宇愤然走出酒吧。

  等人走了,对着江湛,贺凯文犀利炯然的眸子微微垂下来,烧得通红的眼帘颤抖着挑了挑, “你刚刚跟他说的话……”

  江湛被突然一问,咽了口唾液,想搪塞过去。

  “烧成这样还往外跑。”他手背贴在贺凯文的额头上轻轻一触被烫的直接起身, “走。回家。”

  “回去你就欺负我烧糊涂了,不行,你不说清楚我不走。”贺凯文赖着就往江湛身上粘。

  “先回家。我回去说给你听。”

  “不走,就不走。一步也不走。”

  “……”

  江湛是个吃软不吃硬的,磨不过撒娇的男孩子,穿上外套,悄悄半曲着膝,把人背了起来,随即喊老徐把厨房后门打开。

  “上我这儿来一趟,还领个走后门的。”老徐笑着帮他拉开门。

  江湛也不理他,毕竟背上的人不轻,怎么也是80公斤。

  他出了门,慢慢直起背把人往上戳了戳,侧过脸问他, “冷吗?”

  察觉耳畔有滚热气息袭来。

  江湛没听清,又问他, “说什么呢?”

  “刚刚的话,想听你再说一遍。”贺凯文嗓音嘶哑悄然。

  “我问你冷不冷。”

  “不是这句。”贺凯文沙哑的嗓音让人心疼。

  江湛咬了咬嘴唇,蚊子哼的细声,唇齿轻启, “喜欢你。”

  “听不清。”贺凯文把下巴扣在江湛的肩膀上,耳朵凑在他嘴边。

  “喜欢。”

  “怎么还带省略的。”贺凯文带着可怜巴巴的哭腔。

  “喜欢你。”江湛把人往肩上顶了顶,吁口气又轻声说一遍。

  这时一阵卷风缠着新叶子拂过江湛的风衣,春风惹人。

  “春天风大,听不清嘛。”贺凯文压不住扬起的唇角,眯着眼睛看着他。

  “我他妈喜欢你!”江湛被他磨得没了脾气,前后左右看看没人,吼了出来。

  贺凯文烧得昏天暗地,但也美乎乎地合不拢嘴,看着走过了停车场,哑着嗓子勉强含糊着提醒他, “走过了。”

  江湛这次是真没听清。

  也许是被他压得不轻,春风和煦的夜里他好像走在三伏天的马路上,着实满头汗。

  也许是第一次跟这个野小子说这种话,明知道被比他小的男孩子调戏了,他此刻却被调戏的心甘情愿。

  “你他妈耳背吗。这都能听不清。好,我给你说三遍。”江湛带着脾气一咳嗓子,壮着一瓶酒胆儿,大声说, “凯文,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贺凯文撑不住了,发着烧手腕上脱了力,开心地差点儿从江湛背上滑下去。

  背上的人又高又重,江湛连着两天手术,体力也不比平时,为了不让背上的野小子滑下去,他慢慢弯下了双膝。

  贺凯文也不顾发烧时用嗓子会咳破声带,哑着嗓子一字一顿地说, “我刚刚说的是,走过了,车停在后面。”

  “你找死吗?”

  江湛重新折回来,背着他又小跑了几百米。

  走到车前,懈了劲儿,这下真被他压弯了背,只好撑着一条腿,另一条腿跪在了马路牙子上。

  双脚一着地,贺凯文水獭一样从他身后滑下来,直接跨坐在江湛支着的一条腿上。

  他抬起滚热的双手,托住了江湛的脸,隔着口罩对着江湛的嘴贴了上去。

  “嗯。找死也值了。”

  突然,亲在一个黑口罩上!?

  江湛睁圆一双桃花眼,正要去拉下来他的口罩。

  “别动。会传染的。你不是让我记得戴套么。”就算贺凯文发着烧,握住江湛的手腕还是轻而易举。

  他是说过让他记得戴套。

  这他妈是一回事儿么!

  “戴你大爷。”

  江湛又气又恼,想把手挣脱回来又不容易,想一把甩开,又可怜他正在发烧。

  正犹豫着,贺凯文有些涣散恍惚的眼睛更添几分暧昧, “坐上来。”

  没等江湛绕到副驾驶,他一把将人拽进车里。

  砰一声关上了SUV的银色车门。

  贺凯文烧得通红的眼睛里,映着江湛羞的绯红含情目。

  他狡黠笑着把驾驶座往后一挪,完全放倒,一张全世界看上去最无辜的俊脸问着最无耻的话, “真的不用戴吗?”

  看见几乎要把头埋进胸口的江湛无声地跨坐上来。

  贺凯文用他最完美的演技柔弱地缓缓合上眼帘。

  江湛,你知道吗。

  你无所不能的样子,让人钦佩敬仰。

  但你束手无策的样子,真的好可爱。

  —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