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泽一步一步向外走, 走出清寒的湖底,直到呼吸到外界清澈的空气。

  怀中的韩亭熙,脸颊上充斥着细密的伤痕, 嘴角裂开一道明显的红。

  褚泽轻柔地用手擦掉韩亭熙脸上的血。

  在远离人群之后, 调动体内最后一点的能量, 使用【归一】。

  他指尖碰触勒在韩亭熙喉结下方的抑制环,瞬间灰飞烟灭。

  褚泽体内能够调动的能量至此消失殆尽。

  在这一刻, 褚泽脸色微微变了一下, 紧接着很快恢复了寻常。

  他的左手背无比炙热,其上的碧玉宝石如同在岩浆中滚了一圈, 然后烫入褚泽的血肉中。

  一股股陌生的,被褚泽束之高阁的能量,此刻汹涌着从精神海之上那枚绿意盎然的异能种子,疯狂涌出, 如同一场洗礼, 从内到外,直至灵魂。

  此刻,褚泽的身体,以惊人的速度, 恢复了正常, 所有伤势在这种能量的冲刷之下, 飞速愈合, 然后肉眼可见地结痂、脱落,露出光洁的皮肤。

  甚至在褚泽的感知之下, 他的骨骼和肌肉更为坚硬, 皮肤如同某种柔韧至极,但坚不可摧的物质, 似乎用小口径的能量炮轰击,他的身体也不会出现任何伤痕。

  左眼的绿意如同将要滴落一样,像是晴日下被照耀的叶子的颜色,亮得耀眼。

  褚泽面无表情,感受着体内的变化。

  异化,已经不可遏制。

  他的身体,乃至灵魂,已经被分为了两半。

  其中一半关连高天,穿过宇宙的星光,抵达不可知的地方。

  似乎只要一个念头,那未知之处的神灵,就可以降临在褚泽的身体,与他割据身体的使用权。

  微风吹过,二人身上的血腥味涌入鼻尖。

  褚泽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其中依然是如同磐石一样的平静。

  后悔吗?

  值得吗?

  以自己的生命作为筹码,你会怨怪吗?

  脑海内不断响着一种声音。

  仿佛是自己内心深处掩藏起来的恶意。

  那声音还在喋喋不休。

  但褚泽十分清楚,他永远,不会后悔自己所做出的任何决定。

  “自称为神明的东西,你很闲吗?”

  褚泽薄薄的嘴唇勾起,似乎在嘲笑:“你所求的已经越来越接近结局,你在怕什么呢?”

  那道声音戛然而止。

  如同从未出现过。

  褚泽的脑海中,再次恢复了清明和冰冷。

  他垂着眼,长指将韩亭熙因为血液凝固而粘在脸上的头发拨开,看到了韩亭熙那不健康、而且愈来愈浓郁的红。

  褚泽眉目寒凉,长眉慢慢皱起。

  ——韩亭熙身上的药,竟然有一部分无法分析出来。

  唇微微抿紧,他看着韩亭熙颤抖的睫毛,以及即将睁开的眼睛。

  他的异常状态,已经将要无法遏制这霸道而烈性的药剂了。

  热。

  从骨髓深处,渐渐泛起了让人颤栗的痒。

  身体内好像空了一部分,亟待什么东西将其填满,然后用力。

  韩亭熙艰难喘息,攫取着空气。

  但这不够。

  他茫然地张着眼睛,视线一片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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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音轻颤,平时清朗的男声,此刻变得极为柔软。

  与韩亭熙湿润了的眼睛,以及脆弱的神色中,充显出一种动人心魄的颜色。

  褚泽抬起手蒙住了他的眼睛,轻颤的睫毛搔刮在掌心。

  而下一秒,褚泽身型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韩亭熙身体不自觉的痉挛和颤抖,他艰难抬起另一只完好的手臂,握住褚泽的大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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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掌心到一根根手指。

  他神色混乱,伸出鲜红的舌尖,细致的轻舔。

  但这些并不能满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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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泽紧抱着他,坐在飞车上。

  他咬着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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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亭熙解除了抑制环之后,身体的力量渐渐恢复,他从褚泽身上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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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贝。”

  褚泽似乎在对韩亭熙说,又似乎在告诫自己。

  或许是褚泽的声音,勉强换回了韩亭熙微薄的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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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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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泽看着他,青筋几乎要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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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喉咙已经干渴无比,却用理智强行压抑着自己。

  现在不行。

  这种药剂具备强烈的成瘾性,并会严重损害身体。

  他不能就这样亲身上场,为韩亭熙舒缓。

  他要先弄清这种药剂的成分,然后制作出解药——或者说能够阻止这种负面效果的一部分解药。

  然后让韩亭熙喝下去。

  但现在情况紧急。

  褚泽扯下自己身上破烂的礼服,在飞车的自动驾驶中,将韩亭熙的脑袋扣在自己的肩上,然后仔细围住他,最后用双臂将这具漂亮的身体,紧紧锁住。

  飞车稳稳停在了异能司之前。

  前台的职员刚刚抬起头,就看见那个经常来这里,似乎在异能司权限很高的青年,以一种几近匆忙地速度,迅速冲向了楼上。

  在那个独属于褚泽的室内,褚泽手指碰触房间内的隐形按钮。

  房间的结构开始变化,最后出现了简陋的金属床,并出现了一个镶嵌在墙上,可以打开的柜子。

  褚泽从里面取出被子被褥,用精神力将其铺好,这才把韩亭熙放在上面。

  在韩亭熙蹭着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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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泽眼睛都开始泛起了红色。

  他闭上眼,再次按了一个按钮。

  从床的两侧出现了束缚带,然后用用金属环将韩亭熙的四肢扣在四个床角上。

  而这时,顾均的消息也发了过来。

  林路阳并没有请帖,不能进入卡蓝庄园,也无法向顾均传递褚泽的消息。

  对这种贵族的领地,就连帝国的各大部门,都不能完全干涉。

  但顾均的消息渠道非常宽广,他几乎在褚泽出现在异能司之前的时候,就获得了卡蓝庄园中的情报。

  褚泽点开了讯息。

  顾均的消息非常简短。

  “最新被研发的致幻剂,有着仪式的力量,现阶段任何致幻剂解药都没有用。”

  褚泽心沉了下去。

  没有解药。

  他看着因为药入骨髓,而颤抖痉挛,拳紧紧握紧。

  紧接着,顾均的消息又再次发了过来。

  “这是在黑市缴获的这种致幻剂的分析数据,以及五分钟之后,会有人将药剂制作的平台和工具放到你的门口。”

  褚泽的拳缓缓松开了。

  有被分析出来的数据,总比没有好。

  他的药剂制作水平虽然没有莫凌飞和关珏强,但他的有【原初】的辅助……

  能不能做出解药,还需要拿到这些数据之后才会知道。

  褚泽站在床前,伸出手先是触碰韩亭熙骨头断裂的手臂。

  致幻剂有着强烈的神经麻痹性,这正好有助于褚泽接下来的动作。

  他透过皮肉,摸到了那两截骨头。

  轻轻抿了抿唇,然后手指用力,将两处骨头重新拼接在一起。

  褚泽摸了摸韩亭熙的脸颊,俯下身,在他不断喘息的唇上,印上了深深的一吻。

  他在韩亭熙耳畔低声,好似对待什么珍宝一样,柔和地说:“熙熙宝贝,再忍一忍。”

  韩亭熙眼珠转向褚泽的方向。

  此刻他的已经无法针对视线中的内容,做出合适的理解和反馈。

  但面前的人,那熟悉的气味,熟悉而好听的声音,让他感觉到了无比的安心。

  一滴生理性的泪水,从眼角静静滑了下去。

  流出一道清晰的水痕,最终没入他的鬓角。

  褚泽用拇指擦去他的眼泪,心脏像是被一张大手捏紧,泛起了细微的痛。

  他拧干了毛巾,擦拭韩亭熙的染了血的脸颊,毛巾被染上了暗红色。

  一次一次洗净,再一点点擦遍韩亭熙的身体。

  褚泽近乎禁·欲一样,压制腾发的气血,用学术的态度冷静擦拭。

  五分钟很快过去。

  褚泽将门打开了一个缝隙,他用精神力扫视了一遍四周后,才打开门将工具和平台推进屋里。

  他从韩亭熙的身上取了一管血,然后结合顾均发来的数据,戴上了辅助的眼镜,一丝不苟地分析起来。

  顾均十分周到的准备了一个压缩空间,这是一个薄薄的金属片。

  褚泽按下金属片上的凸起,然后扔到了半空中。

  一个充满了各种药剂以及药材的庞大多层置物台出现在了褚泽的面前。

  他一次次合成药剂。

  但在【原初】的感知下,这些药剂都无法将韩亭熙深入骨髓的药效祛除。

  褚泽缓缓吐出一口气,他凝视着这些数据,推测出,之所以无法根治,是因为这种药剂所沾染的“仪式”。

  而宇宙中的仪式太多了,短时间内,即使动用人力物力,也没有办法找到能够与之对应的,能够消解其能量的“仪式”。

  耳畔是韩亭熙用脚将床用力抓挠的声音。

  他知道,这种再不解决这种药剂,韩亭熙的身体就会出现不可逆转的伤害。

  头脑飞速运转。

  片刻后,褚泽重新挑选药材,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制作出了新的药剂。

  他不再执着做出解药,而是做了一个半成品。

  手卡主韩亭熙的下巴,然后将药剂一点点倒入韩亭熙的口中。

  看到他还有吞咽的意识之后,褚泽缓缓舒了口气。

  然后他又将一瓶现成的治愈药剂喂给了韩亭熙。

  解开金属环,摸着他的骨骼在异能者的身体自愈力,以及药剂的作用下,重新恢复如常之后。

  褚泽扣住韩亭熙的腰,将他的手反剪与身后,就这样看着韩亭熙的眼睛。

  水/淋/湿了褚泽大腿上的布料,一种甜腻而迷离的气味在房间内愈来愈强烈。

  而在药剂的作用下,韩亭熙神色渐渐变得清明。

  只不过,他身体上的异常还没有消失。

  这种深入骨髓,几乎将精神海都污染的情·欲,是来自那种仪式的作用。

  褚泽所制作的药剂,只能将韩亭熙的精神海恢复正常,并消除后遗症。

  但这种情·欲却无法被消解。

  清醒的欲·望,才是最折磨的东西。

  韩亭熙感觉大脑有一种凉意盘旋,与身体上的热成为极致的对抗。

  他眼前渐渐清晰,褚泽放大的面孔,也出现在了视线里。

  轻柔的吻落在韩亭熙的眼皮上,沿着鼻梁向下,最后落在他的唇上。

  如干涸许久的土壤收获醴泉,韩亭熙追逐对方口中的水,用力吞咽,来缓解自己的的渴意。

  褚泽除了扣住韩亭熙腰间的手极为强硬之外,他的唇、他的舌尖、他的一切动作,都是温柔而包容的。

  韩亭熙忽然心尖泛起了一种委屈。

  他的鼻腔微微发酸,眼眶也变红了。

  面对法里昂的侮·辱时,韩亭熙是桀骜、狂妄、坚不可摧的。

  但这一切,都在褚泽的吻中,轰然崩塌。

  他伪装在坚硬外壳中的忧、惧、愤恨,最终变成了难以抑制的涩然。

  他哽咽着,轻轻叫了一声:“褚泽……”

  “我在。”褚泽吻他的淌下来的泪水,就像将韩亭熙所有的情绪接纳。

  韩亭熙细长的手指抓着褚泽胸前的布料,看着褚泽,轻轻地,非常坚定,非常认真地,在身体内汹涌的情·潮下,他一字一句说:

  “我喜欢你。”

  褚泽握紧他腰间的手掌蓦然一紧。

  胸腔内的心猛地震动。

  如同一枚石子落入心湖,溅起层层涟漪。

  这声表白如此自然。

  因为他们早就相爱。

  红色如/潮/水已经弥漫了韩亭熙的身体,如同在上好的白色绸缎中,倒映了晚霞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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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亭熙在褚泽的耳边说:“你敢不敢……我?”

  ………………

  褚泽闭了闭眼。

  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呼出的气息似乎都带着滚烫。

  他看着韩亭熙,慢慢俯下身。

  声音是那么轻,又那么缱绻认真:

  “我爱你。”

  从第一次吻你,我的心就像你倾斜,从此欲·火缠身,爱而忘死。

  不要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