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结束, 沈平泽当机立断选择回家。
在敲门的前一刻,沈平泽突然想到了唐晓灵给他的祝福——早点回家。
也确实,此刻距离他离开家也不过才过去了三四天而已,相当于出了个差, 某种程度上来说, 这个祝福还真挺有用的。
这时候, 沈平泽又忍不住多想了。
任务一般是与目标的执念有关,但与唐奇有关的任务是吃饭,与沈曲文有关的任务是花钱,而到了唐晓灵就更奇葩了, 居然是给别人祝福?
所以,这是这三个人的执念?
沈平泽思考着,思维一拐就拐到了主角团当中,他们的执念是什么呢?
云佩清的执念……又是什么呢?
沈平泽指尖颤了颤。
等他回过神来时, 唐奇便已经给他打开了门, 身上围着熟悉的围裙,带着温和的笑意,接过他手上的东西, 笑脸盈盈道:“泽泽, 欢迎回家。”
沈平泽愣住,抬眸又看向了屋内的场景。
一大桌子的菜,飘出来的诱人的香味, 还有前面坐着看电视的唐晓灵, 看到他时伸出手打了招呼:“哥,欢迎回家啊!”
站在窗边一本正经打着电话的沈曲文, 看到他回来也抽出了神,眼睛里带了些许笑意:“欢迎回家。”
欢迎回家。
四个字简单无比, 却是这么多年来沈平泽梦寐以求的场景。
这时,幻境中的场景在他脑海中浮现出来。
“老爹”喊住他,问出了那个问题:“泽泽,你说的那个故事,是真的吗?”
“或者说,是你经历的吗?”
沈平泽脚步顿住,但并不面对老爹,语气格外平静道:“没有啊,这只是个故事而已,老爹你怎么会这么想?”
只有手上微微凸起的青筋,还有被指甲划出的深深血迹暴露了他真正内心的想法。
老爹一眼便注意到了,瞬间内心五味杂陈,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最终只能发出一声浅浅的叹息。
沈平泽身体完全僵直,大脑完全不知该如何转动,死板说起了下一句话:“老、老爹,那我先走了。”
说完,便想要落荒而逃。
但很快,一股极强极强的拉力将他拉了回去,拉到了老爹面前,如小时候很多次调皮捣蛋惹出祸来,被拉到老爹面前准备接受惩罚一般,沈平泽立正站好,老爹盯着他看。
现前的沈平泽不愿,现在也是。但心中却还是泛起了一丝苦味。
老爹将他身体禁锢住,仔细打量了他好久好久,从头到脚,连一根头发丝也没放过,却还是没能发现沈平泽身上到底有什么不对劲,是自己无法挽回,让沈平泽完全无法述之于口的不对劲。
但心下的预感却告诉他,错过这次,他可能这辈子都看不见他家泽泽了。
老爹一想到这个可能,心便忍不住感到疼痛。
沈平泽在最最熟悉的人面前,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好了,只能左顾右看,装作无意,勉强挂起一个自己都看不下去的笑容。
“老爹,我长大了,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对我……我还要不要面子啊?”
老爹语气很凶:“是你的面子重要,还是我再也见不到你重要。”
猜对了。
沈平泽垂下脑袋,一言不发。
老爹语重心长:“有什么事,你都不必瞒我,我是你老爹啊。”
沈平泽张了张口,最终还是闭上了。
该让他如何解释呢?老爹只是一个幻境中的产物,而真实的自己,早已经离开修真界。
在真正的老爹那边,他就是死了。
沈平泽不说话,老爹自己开始猜测起来,每说一句话,就要观察沈平泽的神情。
“难道你要跟我们分开了?”
沈平泽嘴抿了抿。
“你已经……不存在了吗?”
沈平泽闭眼,竭力不泄露一丝一毫的情绪。
但这点在老爹面前,完全不够看。
“你这次离开,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对吗?”
“你要去哪里?是我这辈子都无法涉足的地方吗?”
“那里有你挂念的人?”
“或者说,比起现在,你更向往那边。”
沈平泽鼻头一酸。
而老爹,也终于探寻到了他想要知道的真相。
他无比苦涩地说:“泽泽,我是虚假的,对吗?”
……不然为什么,泽泽会不选择留着这呢?
沈平泽心一沉,但并不意外。
那可是最了解他的老爹啊。
见沈平泽一直沉默寡言着,老爹也有了自己心中的答案,他闭了闭眼,眼前倒影过他这一生的种种,却无法找出虚假的痕迹来。
可这不连断,每件事都能深刻回忆在脑海中,便已经是虚假的另外一种证明。
老爹什么都知道了。
但这些并不是重点。
老爹重新睁开眼,看向沈平泽的视线无比专注认真:“泽泽,你回去吧,不用顾及我们。”
沈平泽张口:“我——”
老爹打断:“泽泽,你不用说话,听我说就好。”
沈平泽:“……好。”
老爹集中心神道:“我大致明白了。虽然我是虚假的,这个世界也是虚假的,但我知道,泽泽是最看中感情的人,也是最舍不得离开我们的人,所以,是那边人或事,让泽泽有了羁绊,有了牵挂吗?”
那一瞬间,沈平泽脑海中回忆起很多面孔。
看似表面的家人、主角团的每一个成员、还有他收的小弟,曾经有过接触的同学老师们,甚至还有系统,再次给予了他一次生命的系统。
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并不长,但已经有了很多很多观念的人了。
老爹看这样子,便懂得了:“好……泽泽,老爹为你感到高兴,去你想去的地方吧,老爹从来不是束缚你的人,你应该去往你的世界,去寻找你的自由。”
“泽泽,走吧。”
“还有,如果找到了家人,别忘了给老爹烧个纸,报个喜。”
沈平泽刚想回答,可在那一瞬间,整个梦境化为须有,形成一块又一块充满回忆的碎片,等他再睁开眼时,已然看见了微微闪耀的太阳,还有无比熟悉的小院。
而现在,沈平泽听着“欢迎回家”这四个字,无端想起了老爹说的家人。
他们是自己现在这个身份的家人,也确实对自己有着关爱和关心。没回家会发消息询问,会给自己留一盏灯,也会在日常生活中相互照顾、相互关怀。
他们是老爹说的家人吗?
沈平泽不敢想。
但确实,正是因为每次回家的这个温馨场面,之前的沈平泽才萌生出来了想要坦白一切的心理。
但这一次,他突然就有些退缩了。
维持现状好像也挺好的,不是吗?
沈平泽满心复杂地进门,洗手,再度坐到了熟悉的桌子面前,吃起了熟悉的饭菜。
当饭菜被吃进肚子,一口妥帖到胃的舒适感袭来时,沈平泽发出一声舒服至极的喟叹。
真香。
剩下什么的,还是等吃完饭再说吧。
沈平泽几乎可以称得上狼吞虎咽吃饭。
也许是看沈平泽好几天没回来的原因,往常与他一起抢饭的人此刻都选择退让,只看着他吃饭,气氛一时有些小小的尴尬与诡异。
但沈平泽浑然不觉,还在无声无息吃着。
而眼巴巴看着他的三人,均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纷纷对视两眼,却又不敢多说些什么,只是气氛更加尴尬了起来。
等到沈平泽吃饱喝足,坐在椅子上开始每日的消食活动时,三人经过短暂的沉默,终于有人忍耐不住了。
在寂静的室内,闭目养神的沈平泽听见唐奇踌躇不定的声音响起:“泽泽……就是,那个,之前的事你还记得吗?”
什么事?
大脑处于放空状态的沈平泽忘记一切,睁开眼睛,挑眉道:“爸,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唐奇松了一口气,看向其他两人鼓励的眼神,胆子愈发大了起来:“泽泽,就是,你之前离开前说过,说回来要跟我们说一件很重要的事。”
沈平泽心一突。
唐奇声音还有一些紧张:“那么我想问,泽泽,你现在能说了吗?”
唐奇说完就闭上眼睛了,内心忐忑不安。
这半年来的精神折磨太可怕了,他无比迫切的想要改变现状,得到了一个真正的,确定的答案,他的心才能彻底安定下来,未来的日子才能踏踏实实。
他们三个都很清楚沈平泽当时要说的是这么,这几天也怀着同样期待又不敢期待的心理,终于等到了沈平泽回来,也终于等到了这一刻,这无比煎熬的一刻。
唐晓灵和沈曲文眼也不眨地看向沈平泽,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试图揣摩着他此刻的心理。
而沈平泽……他的眼神相当微妙,两人心中顿时产生一丝相当不好的预感——
人至少,不应该……
沈平泽在一片沉默中开口:“啊……这个啊,我暂时还没想好。”
唐奇瞬间睁开眼,同另外两人一起,如刀子般锋利的视线瞬间对准了沈平泽,沈平泽顿时被看得有些心虚起来。
“只是暂时!我、我明天应该就准备好了。”
明天。
应该。
三人冷笑。
明日复明日这个道理谁不懂!?分明只是想拖延时间!
三人神情瞬间不好了,脸色各有各的异彩纷呈,其中以唐奇的反应最为剧烈。
他砰一下起了身,椅子发出巨大的拖拉声,随后是开门关门的声音,还有他留下的一句话——
“我突然有点事,今晚应该不回来了!我、我先走了!”
等等……!
那今晚的饭怎么办??!
沈平泽:“……”
他神情彻底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