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亦能参加科考这事自然引得不小的轰动, 但已经和薛岫无关了。下朝后,他去了勤政殿,当着赵怀泽面拿出测试资质的圆球, 圆球通体透明似琉璃, 摆放于锦盒中。

  “陛下此物可测试是否有资质, ”薛岫呈上:“只需握住它即可。”

  赵怀泽从锦盒中拿出那似琉璃的圆珠后,他握在手心中,霎时, 殿内明亮, 白光四散,持续盏茶后, 渐渐散去。

  “是个好东西, ”赵怀泽放下圆珠于锦盒中,询问道:“此物可有多余的?”

  “每郡县皆可用上,此物只能测试资质别无它用, ”薛岫笑道:“还未有名, 送臣之人也未言说。”

  “那便名为玄珠,”赵怀泽坐在交椅上,微微敲了两下桌子后道:“再过几日,京中的学堂建好,你可要去当名夫子。”

  “朕打算新成立摘星阁,你为阁主, 至于你手底下需要的人, 可还要去学堂中挑选,选拔制度也由你自己去定, 不必过问我, 凡间事由, 你可大多交于王玉泽,”赵怀泽扎着手道:“没有人比你更合适。”

  薛岫微怔后,应下。

  看到赵怀泽摆摆手后,他缓缓退下,临走前余光中看着赵怀泽正拿起公文翻阅着,跨出门槛的那一步,薛岫目光直视着外头的天。

  仰头视着飞燕而过,一时之间,竟感觉有些茫然。

  若是没有那个古怪的系统,若是没有白乐天,他的抱负应立于朝堂,而后福泽百姓。

  如今……

  薛岫双手拢入袖中,缓缓走下台阶,向宫门口的方向走去,沉思中的他低垂着头,连左右两侧经过的人都未有察觉。

  等走到宫门口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句:“想什么呢,竟如此出神?”

  薛岫缓缓抬眸,向声音来源的地方看过去,看到王玉泽正站在他的不远处,淡漠疏离的眼眸又扫过四周,看到是宫门口。

  薛岫冷淡问:“你还未走?”

  “想与你叙叙旧,去状元楼喝一杯,新来的茶定合你口味。”

  薛岫微阖眼,没有应下,却也没有拒绝,随着王玉泽上了马车,出宫。

  等到了状元楼,听到里头的喧闹声,薛岫还有些恍惚。

  “今日又是一年一度的斗诗大会,去年谈论的还是你,今年怕是要议论你那好妹妹。”

  “......”

  王玉泽随口一说,见薛岫没有什么兴致,也不再在他的面前谈论此事,拉着他的衣袖想带着他下去。

  径直走入状元楼内后,王玉泽扫视一顿,正要拉着薛岫上二楼。

  满是喧闹的状元楼顿时哑静,喧闹声不再。

  楼内的书生都呆滞住的,看着门口处的两人,仿佛被定格的画面。

  身穿儒袍手上拿着毛笔正要落笔的书生喃喃道:“我没有眼花吧...”不然怎么会在看到两位相爷相携而来。

  “你没有看错...”

  直到不能看到薛岫和王玉泽的身影后,凝滞住的场景才缓缓运转,比先前的喧闹更是带来火热。

  毕竟,斗诗大会年年有,可同时遇见两位相爷的事不多闻。

  “状元楼不愧是状元楼啊...”

  连状元楼掌柜都未曾料到,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瞬间喜笑颜开,只要薛相和王相多呆一会,他的生意都能火爆,直线上升。

  更是有可能名留青史,往后史书会写,某某年某某月两位相爷相聚于状元楼共同品茗。

  光宗耀祖的时候到了...掌柜反应过来后,连忙使唤着小厮,上去送茶,又千叮咛万嘱咐道:“可千万不能惹相爷生气。”又略一想后,他拦下小厮道:“等会等会,还是我去。”

  接过小厮手里的器物,掌柜小心翼翼生怕出现差池的向二楼走去。

  薛岫和王玉泽出现于状元楼一事瞬间传扬出去,想要瞻望两人风采的书生全然不顾自己的形象,向状元楼狂奔而来。

  一刻钟后,状元楼已被堵得水泄不通。

  王玉泽临窗见到这幕后,对正看茶的掌柜道:“掌柜,生意兴隆啊。”

  “哪里哪里,都是贵人看中,”掌柜喜笑道。

  薛岫端起茶盏轻嗅会后,送至嘴边,微抿了抿,放下茶盏淡淡道:“不错。”

  这话让掌柜更为高兴,狂压下心中的狂喜:“两位贵人慢用。”

  掌柜缓缓退下。

  等人走后,薛岫道:“陛下准备成立摘星阁,我为阁主,其余事,都交由你处理。”

  王玉泽微怔,走到薛岫的身边坐下,沉着脸道:“为何?”

  他不明陛下为何要成立摘星阁,还是认命薛岫,两人之间一定有猫腻,王玉泽可不认为薛岫愿意放弃手头里的事物。

  自从他上任后,刀刀扎在世家的心窝上,事情都还没了解,学堂的事可在世家中引起轩然大波,光他知道的,在家痛骂薛岫的都有不少人,说他是陛下的走狗。

  而能让陛下做此决定的,那摘星阁一定很重要,重要到超脱于陛下想一统天下的宏志,到底是什么...直觉告诉他,和薛岫想要与他说的事有关。

  “你可有想过世外有仙?”

  “仙神不过是杜撰出来的,你还真的信了?”王玉泽口头虽是反驳,心底却不由得沉了沉,他清楚知道,薛岫不是无的放矢的人。

  世外有仙...

  这就是陛下想成立摘星阁的原因,想去寻找长生,不,不对,赵怀泽那人不会追求虚无缥缈的东西。

  那么...是什么?

  “信则有不信则无,”薛岫喝了口茶,淡然道:“我修道了。”

  王玉泽:……

  这比赵怀泽去追求长生不老更让人不敢相信,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不然他怎么会听到薛岫说他修道了。

  假的,王玉泽起身走到窗口,任由冷风吹着他的脸,试图想让自己冷静冷静。

  “你怎么会修道?”天方夜谭般的笑话,王玉泽紧绷着脸:“你真的没有哄骗我?”

  “没有,”薛岫叹气,微撑着下颌,乌发从肩头滑落,他当着王玉泽的面控制着杯盏中的茶水升腾又落下,宛如变戏法。

  直接了当的向王玉泽用事实解释。

  “我还能骗你不成……”

  站在窗边的王玉泽无话可说,瞳孔微微放大,放在窗棂上的手用了几分劲。

  事实摆到他眼前,也容不得他不相信。

  “所以,真的有仙。”

  “是,修建学堂也是为了选拔出拥有修炼资质的人才进行培养。”

  “……”

  王玉泽自嘲地笑笑:“你瞒得我好苦。”

  却也捋清那道乱麻的线,难道陛下和薛岫步子走那么快,完全不怕得罪世家,原来已经不在一个层面上。

  大势所趋,这股变革没有人能够阻挡,若要说清源头,王玉泽脑海中浮现一人的身影。

  白乐天。

  自那人出现后,一切都充满了变数,而他那身功夫,可不像是修炼武功的人能比拟,竟是道术。

  从前想不通的再这一刻都想通了……

  既然大势不可挡,那唯有顺势而为,他可不能落后于人。

  好比,修炼资质。

  薛岫像是知道王玉泽要问什么,他唇角淡笑,从袖中拿出玄珠:“过来,手握着它。”

  王玉泽眼神微眯,视线凝结于玄珠上,慢走过去,蹲坐下来后,从薛岫的手中接过玄珠,直视薛岫淡然的面容后。

  放心地紧紧握住,须臾后,玄珠散发出光亮,虽和薛岫比不够明亮,但亦是上等。

  看到那抹光亮出现的时候,王玉泽心底也松了口气,没有询问自己是何资质,他只怕自己没有。

  “上等,”薛岫拿出修炼功法放到桌面上,推向王玉泽。

  王玉泽看向修炼功法,又看看薛岫后,没有推脱,收下了。

  怅然道:“怎么感觉和你只是喝了一杯茶,天都变了。”

  以后都要举国修仙,这么大的魄力可不像是为了天下一统,反倒像是伐仙。

  王玉泽也被自己所想所惊到,细想后却又分外的合理,若不是伐仙,修炼功法岂会传道于民。

  “原本我们不过是凡尘中庸庸碌碌的俗人,如今到像是场梦,梦醒了会如何,”王玉泽笑道:“我本想着,等你老了,等着把你送走呢。”

  “……”薛岫瞟了他一眼:“无聊。”

  连这也要争。

  王玉泽撇过头,摸了摸鼻子,虽说他现在不和薛岫争谁强,但也代表他无那好胜心。

  死的比薛岫晚,送他离开也是件乐事。

  只可惜啊,现在都要修道了……

  两人无别的话可谈,薛岫稍坐会后,他便起身离开,后头还有诸多要事等着他去办,也不知何时能歇停会。

  ……

  “这告示上写的是什么?”

  “今京中有学堂,名国子监,所有人都可去测试资质,资质合格者,可入国子监学习,不收束脩,不分男女都可入学。”

  这则告示一出,引众人哗然。

  “我没有看错吧,这是说我们不需要交钱就可以送孩子去上学,不分男女,这怎么可以。”

  “有这么天大的好事,不分男女更好,你想想,家里头孩子多的,更能出现资质好的,不和你们说了,我要回去把我的孩子送进去。”

  “不知道这个资质是何物,看的是什么啊。”

  “……”

  等所有人赶到国子监的时候,已经是乌泱泱的人海,瞧不清楚。

  但看着达官显贵都停着马车等候在此,越发觉得自己来得对了。

  叮嘱着自家的孩子:“你们可要好好表现,一定要进入国子监,这肯定是能光耀门楣的事。”

  “好。”身边的孩童也应答着。

  穿着补丁,身上衣物极其不合身的小姑娘也站在人群中,有些瑟缩地雀望着。

  “你个小贱蹄子,你若是不能进入国子监,我就把你给卖了,”泼辣的妇人扭着小姑娘的女子,低着嗓音暗自威胁着。

  小姑娘耳朵被揪得通红,也不敢反驳,痛得双眼落泪,也不敢哭出声。麻木地点点头,小手不停地纠葛着。

  国子监大门打开,薛岫从门内走出。

  看到是薛岫,百姓都惊愣,愣住后是通天的欣喜,竟然是薛相,国子监来对了。

  无人敢喧哗,瞬间止住嗓子,生怕听不见薛岫的声音。

  “不得拥挤,每次十名孩童入内,大人在外等候。”

  瞬间,小孩都被大人推搡到前面,有的推搡间摔倒在地。

  薛岫皱眉,冷声道:“都住手。”

  推搡在地的小孩眼里含着泪,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

  “分两边,中间留出过道,孩子从两侧走出,此次招生,招十岁以下,五岁以上的孩童。”

  十岁以上的孩子露出失落的神色,但也只好隐藏于人群中。

  “七日后,招收十岁以上,十五岁以下,不符合今日招生的,还请散去。”

  听到七日后还有机会,失落的神色一扫而过,他们十分听话的从人群中退去。如今人太多了,即使想看热闹,也看不清楚,还不如七日后再来。

  百姓分别两边站着,留出过道后,小孩在过道那排好队,一个个向国子监内走去。

  薛岫见场面控制后,他留有人在外头看守,自己则是进入国子监内,去瞧瞧测试的结果。

  站在小孩的旁边,看着其中一个正抱着蜜罐吃着蜂蜜的小孩,还未有他小腿高,有丝好奇。

  一连好几个,都不能是玄珠发出光亮,使得目光火热记录的博士都有些萎靡不振。

  当吃着蜂蜜个头不高的小孩上前后,博士来了几分兴趣,问道:“小孩,你可有五岁?”

  “有的,”小孩软糯糯地说着,舔了舔自己手指上的蜂蜜,蹲下身子将罐子放到一边,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到玄珠上。

  玄珠亮出刺眼的光芒,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惹得身后的孩童止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那珠子居然会发光,好神奇。

  博士被光亮刺的留下眼泪,但眼底甚是兴奋,终于来了一个。

  兴冲冲地在纸上准备记下小孩的名字,又顿笔问道:“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东渚。”

  薛岫也不由得侧目,第一个上等资质。

  也不知是不是小孩开了个好头,后面的或多或少,都能让玄珠发出微弱的光亮,也被留记姓名。

  轮到补丁的小女孩,她耳朵通红,有些瑟缩地站在那,黑曜石般的眼珠子瞅着场内的所有官员。

  她的模样不由得让薛岫想到青阳县路过的那位小姑娘,也不知她是否有资质。

  希望她能够上学堂,读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小女孩挪蹭地上面,没有薛岫的示意,也无人敢催促。

  等到她站到玄珠的面前时,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后,缓缓伸出手搭放在玄珠上,露出的手臂上有道道的鞭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