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瞻乐瞬间不敢接薛岫的话头, 他没有任何办法,只好重重朝地上磕去,试图让赵怀泽会替他做主, 可惜, 他要失望了......

  “本朝从未言过不得女子科举。”赵怀泽轻描淡写地说着, 唇角带笑。

  高瞻乐不敢置信地抬头,目光中充斥着震惊,张口欲言又说不出任何的话语。他不知所措地看向尹御史的方向, 希望尹御史能够出手相助。

  朝堂上也唯有御史台的人能劝阻陛下一二。心里也免不了猜想, 陛下放出此话,就不怕惹朝臣动怒?

  “陛下, 虽从未言女子不得科举, 但千百年来的规矩下,也从未有女子入朝为官,不合理法, ”尹御史缓缓说着:“况且, 都是些妇道人家,哪懂治国之策,即使入朝为官,三年五载后,相夫教子......”

  尚有人未反应过来,不是要验明探花郎是男是女, 怎就扯到女子入朝为官。已然看出来的人, 也未作声,这场看似是薛相与尹御史的交锋, 但何其不见得是陛下的意思。

  一切都是谋算好的, 挖着坑等他们跳进去。

  若是真的可以女子入朝为官...这朝堂日后怕是要大清洗一番。

  至于他们想要站出来反对赵怀泽, 他们孤单单的也没有个同伴,即使有,在此事上得罪薛家又得罪陛下,未免得不偿失了。

  尹御史从前这小老头就是先帝的一把刀,指哪打哪,也不得人招见,跳出来或许是想给薛岫添堵,又或许...他们也不得而知了。

  于尹御史而言,他站出来除却他看不惯薛岫外,心底也分外瞧不起女子,若是日后要同女子一同入朝为官,浑身不自在,仿佛有虱子一样。

  至于薛雅是不是女子已然不重要,他已经瞧出赵怀泽有想让女子入仕的意图。

  这亦是动摇他们的利益,尹御史心中已有谋算,试图牵动朝臣的势力一同抗衡赵怀泽,以此打消赵怀泽的用意。

  二来也好借机打压薛岫,想要逆流而上,也得看他们允不允许。

  “此言差矣,于陛下而言,天下的子民不分男女都是陛下的子民,陛下想要贤良之才何必拘束于是男是女,尹御史所言女子无治国之策,那输于薛雅之人,岂非也是无才之人。”

  震惊...

  朝臣的眼神都落在薛雅的身上,他们心中有所猜测,但当薛岫说出来的那一刻,还是饱含着不敢置信。

  薛雅竟真是女子...这可是探花郎啊,不是地里的大白菜,一甲进士可不是那么轻易拿下的。

  这也证明薛雅的确是有才,更甚至有大才,至于治国之策上,虽未见到薛雅的能力,但能是一甲进士的,岂是草莽之辈。

  站在薛雅旁边的两人,也略显惊色看着比他们矮一头,面容较为阴柔的薛雅,路朝更是小声喃喃道:“未曾想到你竟是女子...”

  他原本还想与薛雅结交一二,此刻倒是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耳尖。

  陈子珍略惊后,又不动声音地站在一旁,眼眸暗中瞄向他老师的方向,看着他老师低垂着头不愿搭理这事中,他也当做自己从未听闻,垂首看着脚下的青砖。

  这已然不是他们能参与的争斗中,就不知薛相此举是为何?

  薛雅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受到众人的打量后,她略微向薛岫的身后躲了躲,又停顿脚步,紧抿着唇,须臾后才缓缓抬起头,不卑不亢。

  她不能丢她哥哥的脸面,她也要向朝臣证明,她既是女子也不弱于他们。

  全场最恨薛岫的怕是只有高瞻乐,想他儿子不过是考场作弊就被薛岫杖八十,而薛岫居然包庇他妹妹,让她女扮男装去参加科举,何其的不公。

  众人称其光风霁月,依他来看,也不过是道貌岸然的小人。

  凭什么他儿要受那磨难,薛雅能独善其身。

  嘲讽道:“薛相包庇其妹扰乱科举,怎就不仗打八十,莫不是徇私舞弊,恐怕薛雅的卷子都是出自你之手。”

  不然怎会写出那等锦绣文章...

  薛雅紧绷着脸,想要出声反驳的时候,薛岫道:“高大人似乎是在怀疑右相,考题可是出自右相之手。”

  被提及的王玉泽微眯眼,笑得跟狐狸似的,事情走到这步,火还烧到他的身上,眸光深沉,他缓缓走出,笑着问:“高大人是在怀疑我泄题?”

  一下子惹毛两相,全天下也只要高瞻乐有这个本事。

  高瞻乐话说出口的时候,心底也后悔,但话都说出口了,看着王玉泽那双狐狸眼,心下骇然。

  他已然得罪薛岫,再得罪王玉泽...

  这朝堂上已无他立足之地。连连道:“不,臣是说...”脑内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臣是怀疑薛相代笔。”

  越说越离谱...尹御史都看傻子地看着高瞻乐,没想到也是个蠢得,若真是薛岫代笔,陛下哪有不清楚的,再者考场上那么多的眼招子,哪能把脏水泼到薛岫的身上。

  这是还得扯在薛雅,按死不得女子入朝为官。

  尹御史想把事情往此事拉的时候,还未等他出声,就看到赵怀泽换了个姿势,眼底都来了兴味,深吸一口气,才没把高瞻乐那猪队友给踹出去。

  想了想,出声提及王玉泽:“不知右相意下如何?”

  王玉泽笑笑:“此事自然要查个清楚,以免有人污蔑我背地里和薛岫狼狈为奸,坏了科举的规矩,陛下,可问问考场内的其余人,自然就知薛岫有没有代笔行之。”

  赵怀泽环顾四周后,神情平淡,慵懒道:“副监考官何在?”

  “臣在,”想不掺和到这事里头的监考官也没有料到是这种走向,两位只好走出来,一五一十的交代。

  监考官道:“臣当日巡视考场,未见薛相代笔。”

  副监考官也应和道:“监考时,臣一直同薛相呆在一处。”

  高瞻乐恨极,怒火攻心:“陛下,两位副监考官指不定被薛岫所收买,二人的话不可信。”

  闻言的两位监考官心里直翻白眼。副考官更是想一脚踹到高瞻乐的脸上,真是气煞他了,空口白话就说他被人收买,他可是和王相一条船的,这让王相该如何想他。

  “陛下,臣绝对没有被薛相收买,请陛下明察,如薛相所说,空口无凭冤枉他人的人需要惩治一番,杜绝某些人气急攻心,如狗般四处攀咬。”

  这话连监考官都不由得侧目了,像是没有想到平日里胆小的某人能说出这等言辞犀利的言语,把高瞻乐比作狗,嘴真够毒的。

  薛岫道:“高大人可有证据?”

  他自然没有...高瞻乐气急了,但又苦于没有证据,拿薛岫没有任何办法,看着他们不善的眼神,高瞻乐咬咬牙,撇过头没有说话。

  等到胸口那股气慢慢平息的时候,他也察觉到自己的行为不妥,但事情已然发生,没有办法再后悔了,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看来高大人是没有了,当朝污蔑朝廷命官,可不是小罪,”薛岫躬身拱手:“还请陛下定夺。”

  看足戏的赵怀泽眼睑下垂,唇角带着抹坏笑:“高爱卿,你可认罪?”

  “臣...”高瞻乐没话说,低垂着头,双眼通红,眼下的阴影遮住暗藏的愤恨,“认罪。”

  “既如此,那就杖五十以儆效尤,”赵怀泽漆黑的眼珠看向李泉的方向,李泉收到后,挥挥手自有小太监走出,带着高瞻乐下去行刑。

  高瞻乐双手握拳,从薛岫身边走过时,那双通红的眼眸死死盯着薛岫的面容,活像要食他血肉般,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踏出殿。

  高瞻乐带下去后。

  赵怀泽道:“自然三甲已定,众爱卿可还有事要奏。”

  尹御史惊愕地抬眸,连忙说道:“陛下,探花郎一事...”

  “探花郎?”赵怀泽挑眉:“探花郎已定,绝无更改的可能,御史若无其他的事,退下吧。”

  “陛下,吾等岂能同女子共事,若陛下一意孤行,老臣也只好撞柱而死,”尹御史言辞凄切,声泪俱下。

  他一头冲向柱子,像是要当场撞死,路过的官员连连拉住他,还未等他撞住。

  赵怀泽笑道:“既然御史有如此雅兴,你们何必拦他。”

  淡笑地看着尹御史,见尹御史听了下来,赵怀泽摸着下巴道:“御史为何停下,可是觉得殿内少了乐人奏乐,若是真觉得少了点雅兴,朕会传乐人上殿,为御史奏乐的。”

  “你...”尹御史捂着胸口,气得肝疼,直直地倒了下去。

  身边的人手忙脚乱地接住尹御史的身体,其中一人去探尹御史的鼻息,惊楞在当场,须臾手指颤抖着,声音也跟着抖,结结巴巴地道:“陛陛下,尹御史没没了”

  没了...

  过于震惊,让朝堂内都一时无声,薛岫缓缓走到尹御史的旁边,抓起他的手腕把着脉后,他用力地打了尹御史两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赵怀泽都走下来,走到薛岫的身边,看着尹御史脸上通红的手印,笑道:“死了何必打他。”

  薛岫起身,双手拢入袖中,淡定道:“人还未死,假死罢了。”

  “可惜了,”赵怀泽惋惜一声,“既然尹御史身体抱恙,回家好好休养,颐养天年吧。”

  转身向上走去,坐回龙椅上,继续问:“众爱卿,可还有事要奏?”

  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既然众爱卿无事要奏,退朝。”

  这场诬陷薛雅是女子的事就如此滑稽的落幕,有的仍不知薛雅是男是女,但让他们上前去问,又没有那个胆子。

  其中最为开心的,莫不是家中有姊妹文采斐然的,此事后,女子亦可参加科举,再无人敢指责。

  陛下金口玉言可是说了,本朝从未言过不得女子科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