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柠淡漠的听着他的话, 脸上表情没有丝毫波动。
林追野只猜对了一半。
剩下另一半恐怕他想破脑袋也不会猜到，林显原和唐曼会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也不怪他猜不到，以正常人的思维考虑, 谁会把失散多年的亲生骨肉当成仇人一样看待, 并且还一直处心积虑，想要赶尽杀绝。
兰柠笃定开口：“我的父母已经死了。”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爱他们的孩子，在兰柠心里活着的还不如死了。
一家子腐烂发臭的人渣，兰柠从没想过要将自己和他们的关系公之于众。
垃圾就要断得干干净净，没必要主动捡起来往自己身上贴，那样只会恶心到他自己。
现在的林家父子就像两只被绳子勒住脖子的狗。
有绳子在，他们才会夹起尾巴, 如果把绳子拉断了，却没能勒死, 狗必定会回头咬人。
兰柠不会为了任何人打乱自己的计划。
不等林追野再说, 他转了个话题：“你妈住进精神病医院了。”
林追野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什么时候的事？”
兰柠拿起第四个包子，他觉得自己应该快饱了：“昨天。”
林追野皱着眉头, 踌躇了一会儿：“我先送你回我那儿, 然后去医院看她。”
兰柠这次拿到的是羊肉馅的，也好吃，嚼嚼嚼：“说了我不去。”
林追野怕惹他生气，也不敢多劝，说多了兰柠真的会发火干他。
只能采取迂回聊天法, 像一只怀揣重要心事的狗子，谨小慎微地观察着兰柠的表情，还要硬演出一副自然的神态：“对了, 我上次说要补生日礼物给你，我送你套房子吧。”
兰柠咕噜把嘴里的包子咽了：“不是说过给我一个小目标就行了, 不用买房那么麻烦。”
林追野瞄着他的表情，确定他没反感，继续装淡定，接着扣安全带的动作掩饰自己的忐忑：“一个目标买不了我要送你的房。”
“咳咳！”兰柠喝牛奶呛了，转头盯着他看了三秒。
“！”林追野被他盯的不敢动。
片刻后，兰柠惋惜地叹了口气：“你说你要不是林追野该多好，你就是叫狗剩铁蛋我都不会嫌弃，都能和你做朋友，甚至还会在人多时大大方方地喊出你的名字。”
生日礼物送一套大房子，他要不是林追野，兰柠都不敢想象自己和他的关系会有多好。
林追野抿着嘴，唇角绷得平直，敛起眼睫，好一会儿才出声：“可惜不能选。”
自己就是随口一说，他还真想选。
“如果能选，你不做林追野了？”兰柠万人嫌没办法共情万人迷，他们之间壁太厚。
林追野笑了下，眼神却凄然：“不做了。”
说着启动车子：“我先去一趟医院，你在车里等我，想想要去哪，顺便再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兰柠必须要知道林追野见了唐曼后的态度，他绝不会让唐曼再走出医院。
派出所离唐曼的医院有点远，而他刚吃饱，坐在副驾驶昏昏沉沉，忍不住打起瞌睡。
林追野余光扫见他睡着了，缓缓将车速降了一些，把空调温度调高。
猛然间兰柠惊醒，伸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惊慌地盯着他。
眼神中带着不可置信，仿佛是透过他看到了其他可怖的景象。
等兰柠意识到自己抓着林追野的胳膊时，已经过去了好半天，但那种心脏被揪紧的窒息感丝毫没有减轻。
他记得很清楚，这感觉他有过。
上次和林追野一起去机场的路上他也睡着了，也做了梦，醒来就是这种感觉。
只不过和上次模糊的梦不同，这次他记得清清楚楚。
兰柠滚动喉结，微喘着，心跳又重又快，胀得胸口生疼。
林追野也被他的样子吓到，忙把车停在路边，抬手似乎是想揉揉他的头安慰他。
手举到半空又停住了，克制地收了回来下，抽了张纸巾给他：“擦擦汗，你怎么了？做噩梦了？”
兰柠心有余悸地看着他，半晌接过他递来纸巾，擦了擦额角沁出的冷汗。
林追野微微皱眉：“你怎么这么盯着我看？你做的不会是关于我的噩梦吧？”
兰柠点点头。
林追野眉头蹙得更紧了：“梦到我怎么了？”
兰柠脑海中闪过梦里的画面，下意识去看他的手。
指骨匀称修长，扶着方向盘时手指蜷曲，手背筋络微微绷紧，透着力量感。
可是刚刚在梦里，这手握着刀，染满了血。
林追野接过他擦完汗的纸巾，带着歉意和不安：“梦里的我吓到你了？对不起。”
兰柠无语的瞥了他一眼，这人是不是有什么心理障碍，他竟然会因为别人梦里的他吓到人而感到抱歉。
舔了下嘴唇，润湿因为喘息而干燥的唇瓣：“没什么，走吧。”
林追野不放心的看着他：“要不我先送你回去休息，你脸色不太好。”
他刚开始见兰柠明明睡得很好，这会却因为梦里的自己吓到脸色苍白，气恼地握紧了方向盘。
兰柠慢慢回过神儿，整了整微乱的衣襟儿，神色恢复如常：“不用，我没事。”
一个梦而已，兰柠觉得大概是因为今天拆房子时，自己情绪神经太激动，还没完全冷静下来，和上次的情况大致相同，去机场前看到林家人在家里打的鸡飞狗跳，情绪激跃，才会做这样的梦。
“真的没事？”
兰柠示意他启动车子：“没事，走吧。”
到了医院，兰柠坚持下车，他走在林追野身后，来到唐曼的病房外。
兰柠在门口停住脚步：“我不进去了。”
林追野独自走进病房，兰柠则站在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静静看着。
才一天的时间，唐曼像换了一个人，身上精致合体的衣裙不见了，穿着松垮的病号服，以往挺直的腰背也完全塌下去，坐在床边，头垂的很低，只看侧脸就已经能感受到她的颓靡和绝望。
听到有开门声，她木讷的转过头。
见到来人是林追野，呆滞的目光瞬间亮了，激动的站起身：“小野，你来接妈妈回家了是不是？快走，妈妈跟你走。”
林追野停住脚步，隔着一段距离打量她：“妈，我刚刚和医生聊了一会儿，他说你现在的状态还不适合出院。”
“我的状态？”唐曼立刻挺直身子，慌忙用手捋顺散乱的头发，紧张的整理衣襟，冲林追野露出讨好的笑：“小野，你看看妈妈，我的状态很好，真的很好，一点病也没有，你快带我走。”
她越努力想证明自己没问题，就越用力过度。
弯起的嘴角和惶乱的眼神同时出现在一个表情中过于违和，甚至怪异，不像一个正常人会做出来的表情。
林追野避开她的目光，打量了一圈病房：“我过两天还要进组录节目，缺什么让我哥给你送来。”
唐曼怎么会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硬挤出来的笑容瞬间垮掉，表情跟着变得凶厉：“你不是来接我回家的？你也和你大哥一个样，被那个混蛋耍得团团转！”
林追野原本平和的神情瞬间变得严肃，他知道唐曼口中的混蛋是在骂谁，语气冷硬：“你确实病了，别急着离开这里了。”
林追野转身就走。
唐曼看着他的背影，起初是愤怒，慢慢的露出笑来，笑容逐渐癫狂：“他恨林家人，他也更恨你！你以为你能躲开？你只会更惨。”
林追野停住脚步，抬眼刚好和门外的兰柠对上视线。
目光相交时，林追野捶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转身看向唐曼：“我曾经无数次的问过你们，你们只会编各种谎话来骗我，没人和我说真正的原因，那我只能跟着自己的心意走，以后无论是什么结果，我都接受。”
林追野开门走出病房，没再听唐曼说了什么。
兰柠落后他一步远的位置，回头瞥了眼病房，又跟上林追野的脚步。
为了防止病人发病时吵到其他病人，医院病房的隔音做的很好，林追野和唐曼在里边说了什么，兰柠并不知道。
不过看林追野的表情，他暂时应该是没有接唐曼出来的打算，那他此行的目的就达到了。
出了医院，兰柠没有继续再和林追野一路走：“我走了。”
林追野拉开车门：“你要去哪，我送你。”
“不用。”兰柠招手叫停了经过的出租车，上车离开。
他先回了一趟林家，佣人正在一片废墟里翻找能搬出来的东西。
见到兰柠，纷纷停下手里的活，防备的看着他。
兰柠没理会任何人，把自己之前打包好的行李箱提出来放进小蛙车里，径直离开。
开出林家所在的小区，他在路边停下车，找到之前帮他办理过户的中介，约他看房子。
他买的那处房子已经装修的差不多了，但要通风透气，短时间内住不进去。
房子还是很好租的，兰柠没有需要坐班的工作，所以位置地段都无所谓。
不到半天时间，他就已经订好了房子。
是一处跃层公寓，虽然面积不大，但他自己住足够了。
他的东西很少，很快就整理好。
他已经习惯了独居，一个人在家并没有觉得不好，靠在沙发上，准备点外卖解决晚饭。
拿起手机才发现柳竞寒给他打过几通电话，但因为他刚刚在收拾东西，错过了。
兰柠回拨过去，很快电话接通：“小柠，今晚节目放首波预告，你待会开直播吧。”
“好。”这几天一堆烂事，兰柠把这事儿给忘了。
“对了，待会我会给你发过去一个新的微博账号，你改下名字和头像什么的，这个账号和你扬哥已经互关了。”
兰柠抿了抿嘴唇：“好，我知道了。”
柳竞寒清了清嗓子：“小柠啊，你别多想，让你换工作室的号方便以后管理。”
兰柠：“寒哥，我没多想。我吃完晚饭就准备上播。”
兰柠明白柳竞寒的意思，公私分明挺好。
吃过晚饭，兰柠开始做上播准备，先推了条直播预告。
真人秀首波预告已经在八点时发布，有季扬和林追野的人气带动，以及程锦州和隋希梦的粉丝加持，虽然没有登顶，但已经闯进热搜TOP。
准备就绪，兰柠准时坐在镜头前，打开直播间。
公屏留言很快开始滚动，他的真爱粉们热情问好，夸他今天的发型和衣服好看。
—小柠檬，今天有个新综艺官宣了诶，你看了吗？
—老婆，你的综艺什么时候上线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急到满地爬啊啊啊啊。
—看到官宣文案@的嘉宾里，也有个叫柠檬什么的，我以为是你呢。
—我还特地去看了，不是你的大眼仔账号，是个不认识的人。
—你们在做说什么梦话啊？一看就不是他啊，也不看看那个综艺里其嘉宾是什么咖位。
—影帝，顶流，超模还有总裁和设计师，你们觉得在这些词后边加个网红，合适吗？
—哈哈哈哈，XSWL，热度也不能硬蹭啊。
—他说参加真人秀根本就是骗人的，想装逼。
—就他脸都不敢露，还上综艺，见光死，摘了口罩吓死人。
兰柠似笑非笑的扫过公屏上那些嘲讽的留言：“公厕今天锁门早，你们几个没回去家啊？平时多看书少吃屎，别一张嘴就暴露家庭住址。”
—哈哈哈哈，小柠檬说的对！
—烦死那些嘴贱的人了，不爱看出去好吗。
—就是就是，非要找存在感，三次元生活一定很不幸吧。
兰柠懒得和这些小黑粉耽误时间，在屏幕上补了一条置顶公告：“宝宝们，我的大眼仔新号LN-柠檬。”
公屏上很多扣1留言，表示收到去关注。
没过几分钟就有回来的粉丝在公屏爆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是他是他，我们的老婆！
—小柠檬，你和季扬互关诶！
—刚刚BB的人呢？怎么不说话了？是因为脸疼说不了了吧。
兰柠正要回复，屏幕忽然弹出礼物特效：
—@凡响传媒-柳送出豪车*99
“谢谢老板。”兰柠冲屏幕比了个小心心。
他的真爱粉们却比他还要激动，公屏一水的感谢榜一大哥。
虽然真爱粉不多，但兰柠很知足能遇到他们。
柳竞寒送的礼物特效很快被新的刷了下去：
—@季扬送出豪华游艇*199
—卧槽卧槽！是季扬。
—是真人！是活的。
柳竞寒在公屏打出个问号。
季扬：【礼貌微笑】来看看。
柳竞寒用行动捍卫自己榜一大哥的排面：
—凡响传媒-柳送出游艇*299
但是他的礼物特效还没来得及弹出来，满屏的烟花突然炸开。
—LZY送出梦幻城堡*999
—LZY送出梦幻城堡*999
—……
999是单次礼物的数量上限，但不是林追野的上限。
这回换成季扬和柳竞寒一起打问号。
满屏的烟花城堡的确很好看，但是看的兰柠肉疼，一个一千块，一组将近十万，满屏都是他送礼物系统提示，转眼间百万出去了。
这些礼物要是都进兰柠口袋他也就不拦着了，但是平台扣点要分一半！
这还不如直接让他给自己转账，还没有中间商扣差价。
兰柠急忙叫停：“打住！”
林追野很有自知之明，知道兰柠不喜欢自己，猜不透哪一点就惹他生气了。
他让停立马就停，甚至连原因都不敢问。
今晚砸了百万的榜一大哥，在直播间里愣是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敢发。
两个平台联动，林追野一套连刷又把他送进了礼物榜TOP。
三方人气加持，今晚成了兰柠直播以来人气最高的一晚，直播间账号涨了大几万粉丝。
人气上涨，直播间涌进很多新粉丝，开始有人带节奏：
—口罩摘了吧。
—摘口罩！
—是不是不敢摘啊？
—小柠檬不摘肯定有原因的，不要带节奏逼他啊。
—你们不要刷屏，过两天真人秀开播了，不就可以看了嘛。
兰柠的真爱粉不多，根本就压不住新粉丝的留言，很快公屏就被摘口罩三个字刷屏。
兰柠扯了扯口罩绳，问：“你们真想看我摘掉口罩的样子吗？”
公屏齐刷刷地打出一排想。
兰柠弯起眉眼笑了笑：“那你们做好心理准备。”说着手指勾下一侧挂绳。
直播间公屏开始变得安静，甚至有一种所有人都屏息注视着屏幕，在等着他摘口罩。
然后……
然后直播间就黑屏了，弹出一行提示：主播已下播，请下滑浏览更多精彩内容。
兰柠这边刚下播，柳竞寒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小柠，你刚刚吓死我了，我以为你真要把口罩摘了呢。”
“我知道节目那边有要求的。”兰柠只不过是故意气那些带节奏的人。
柳竞寒在那边笑得很畅快：“哈哈哈，没摘就好，对了小柠，时间还早，瞿洋和梁京羽刚刚给我发消息了，说是想出来。”
瞿洋和梁京羽是柳竞寒工作室里的另外两个主播，他们签约早，两人又在合租，关系很要好。
兰柠签约晚，跟他们并不熟，除了拍短视频时会见面以外，平时基本没有联系。
但是柳竞寒主动攒局，兰柠也不好拒绝：“行，我们在哪见面？”
“待会我发你定位，别开车来了，打车方便。”
听柳竞寒这么说，兰柠就猜出他大概是要约酒吧见面。
果不其然，定位地址：燃点。北城一家挺火的酒吧。
新房子地址离酒吧挺远的，兰柠路上又接到柳竞寒一次电话问他怎么要那么久。
他到时其他人都已经到齐了，不仅有工作室的两个主播，还有孙卓和几名他面生的人一起。
孙卓和兰柠也算是熟人了，见了他招手打招呼：“小柠柠，你怎么这么久才到，都等你呢。”
兰柠歉然一笑，正要解释，坐在一旁的瞿洋先开口：“兰柠现在可不一般了，不仅参加真人秀，直播间还有影帝大明星捧场，见他一面可不容易，就得等着。”
兰柠收了脸上的笑容，余光瞥到桌上摆着一瓶用来兑酒的果茶，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
放在嘴边抿了口，转头‘不小心’吐到瞿洋身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茶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