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橙嘴上不置可否, 眼神却给了他答案。

  ——他确实是想DIY。

  谈了七八年,韩限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场景。

  还有大学去南城那会儿买的破绳子,终于在这一刻派上了用场。

  其实江橙根本没什么力气,给他绑了半天, 韩限很轻松就能挣脱开, 倒是把他自己累个半死。

  所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用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韩限明知道手一撑能解开, 就是故意不解。

  他想看看江橙是怎么DIY的。

  这可比自己解开绳子有意思多了。

  “我什么都不干,你看着办咯。”

  从躺着的姿势转为坐着,江橙脑子眩晕了一会儿, 意识慢慢回笼了些,但每一处的皮肤还留存着酒精灼烧的酸胀感。

  而韩限的身份从主人转为看客, 不仅更轻松了, 还更有看头了。

  他又不是傻子,天下掉下这种馅饼, 何乐而不为。

  跟谁过不去, 也别和主动送上门的老婆过不去啊。

  以前这种事都是韩限是主力军,他需要做的只有躺平任嘲,今天他就是想换个风格,尝试自己掌握主动权。

  可是……怎么会这么难啊?

  每次看韩限,好像不费吹灰之力就做到了?

  怎么做到的?

  “要我帮你吗?”

  “不用。”江橙倔得很,“这么简单的事, 我一个人也可以。”

  韩限若有所思地,“哦~一个人也可以。”

  江橙:“……”

  这表情,明显就是不信他。

  他的胜负欲莫名涌了上来, 从跨坐变成半跪,朝身后看了眼, 心里大概有了个数。

  五分钟过后,江橙的手撑在他的腹肌上,脸颊从微醺的酡红进化成通红,身体不住地发抖。

  韩限直勾勾着盯着他,口水都不知道咽了几遍,暗暗涌动的情绪也总算有丝盖不住了,“宝宝,再这样下去天快亮了。”

  “………”

  吵什么吵,这是能着急得来的事吗!

  “你确定不要我帮忙?”

  黄花菜都要凉了,这得等到猴年马月?

  “闭嘴。”江橙咬着下嘴唇,指节绷得泛白,像只艰难爬行的乌龟。

  一件半穿不穿的衬衫挂在身上,怎么就比不穿还带感呢。

  韩限想。

  给他整的口干舌燥的。

  不管神仙还是鬼怎样,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

  总之他是彻底忍不了了。

  他将那条形同虚设的绳子甩在一边,捏住了江橙的腰,“还是我来吧。”

  “……你怎么解开的?”江橙惊诧。

  “就你这点小劲,真以为能绑住我吗。”

  “……”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论段位,他最后还是输了。

  “你不许动。”

  “我不动,我什么时候才能?”

  “马上就好了,马、上。”

  “马上?现在还没完全呢。”韩限自顾自地赶进度,“我也快到极限了,宝宝,理解一下我好吗。”

  再下一秒,江橙指尖一颤,呼吸都快停滞了。

  魂也快原地升天了。

  “韩限!”他差点破口大骂。

  韩限柔声安抚他,“没事,没事的。”

  妈的,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家伙。

  你是没事了,但我有事好不好!

  正当他僵持不下不知所措之时,韩限突然坐了起来,屈起腿拥他入怀,吻了吻他露出来的半边肩。

  毫无预兆的视野变化让江橙感到陌生又奇怪。

  几乎从未有过的。

  “宝宝。”

  江橙近乎哑然,只是抱着他一直哭。

  韩限抬手,心疼地抹掉他的泪珠,“别哭了。”

  “你他妈混蛋。”

  “嗯嗯我是。”韩限承认道。他倏地挺直腰杆,江橙在他脖子上报复性地咬了一口。

  这一口咬下去不痛不痒,却结结实实留下了一圈牙印。

  “你随便咬,我不疼。”韩限平静道,“如果这样能让你解气的话。”

  “…解个屁。”

  “我好奇一件事,能问么。”

  江橙咬着牙点点头。

  “平时,那方面你是怎么解决的?”

  他指的是,工作日里的平时。

  江橙分出心回想了一下,还没想完,他又问:“有想着我|过吗?”

  “我、”

  “我可是天天都有呢。”

  “我,我哪有你那么——”

  “你就告诉我,有还是没有。”

  “…有。”

  这么尴尬的问题还要问。

  还用问吗,肯定啊!

  不想着他还能想着谁啊!

  令人养胃的其他男人吗!

  “那就好。”韩限心情顿时舒畅起来,顺势把江橙压到另一边,“做不到的事就不要逞能,知道了吗?”

  江橙侧过脸,小声嘀咕:“谁说我做不到了……”

  “明天不许什么都忘记,然后再怪我。”进行下一步之前,韩限又跟他确认了一遍。

  江橙圈住他的脖子,“我没醉,怎么可能忘。”

  “好。”

  -

  清晨,江橙是被窗边的鸟叫声吵醒的。

  他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看了眼时间。

  又是将近十一点。

  今天还是周一。

  嗯,他迟到了。

  他深吸一口气,内心并有没什么波澜。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看来和厚脸皮的人呆久了,自己也会无意之间变成厚脸皮吧。

  而且有时候厚脸皮,比薄脸皮好呢。

  对吧?

  这个点公司大概在开新周会议,工作群里催促工作的信息很快达到了99+,江橙从@全体成员开始往下滑,滑到最低了还是没什么波澜。

  不紧不慢,不急不赶。

  反正今天也是去不了公司了。

  那就破罐子破摔,将错就错好了。

  他在工作岗位上,不管是绩效,效率,还是谈单成功率都能吊打他的同事,就为了男朋友请这么一天假,他认为无可厚非。

  大不了周二拖十分钟下班,他把今天落下的全部搞定。

  对他来说,学习或是工作都是小菜一碟,可他的男朋友不是。

  嗯,准确地说,是盘大菜。

  他揉了揉惺忪的眼,转头找他的大菜。

  ?

  他的大菜呢?

  他拖着狼狈不堪的身子坐起来,掀开了身旁的被子。

  ——空空如也。

  这还是为数不多的一次,韩限比他先醒。

  每次韩限比他先醒,他都莫名有种失落感。

  可能是因为他习惯了一夜缠-绵过后,早上一睁开眼,就能看见最爱的人的脸。

  这样的画面给了他充足的安全感,和被爱之感。

  还好,韩限的手机还在床头,人应该还在屋里。

  他掀开被子,一股凉飕飕的风吹过来,他立马把被子掀回来盖着。

  地上的衣服堆得像山坡,每件都被弄得脏兮兮的,他一件都不想再穿。

  他裹着被子,下床打开了韩限的衣柜,左挑又挑,最后挑了件他的牛仔夹克。

  他简单披了一下,连脱鞋都来不及穿,就马不停蹄出去找他。

  “韩限,你在哪?”

  他在各个房间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在厨房门口听见了刀剁菜板的声音。

  “韩限?”

  这个男人围着围裙,正在在切萝卜。

  嘴里还哼着情歌的曲调。

  “韩限,你在干嘛。”

  叫了他好几回都没反应,再一看,耳朵里塞着耳机呢。

  江橙蹑手蹑脚走到他身后,用手臂围住他的腰。

  前胸贴后背的感觉,将刚才空落落的思绪清扫干净,只剩下无尽的心安。

  韩限拿着菜刀的手悬停了一秒,低头看见一双叠在一起,合抱住他的手。

  他抚上那双手,扭头笑了笑,“醒了?”

  “嗯,醒了。”

  “睡得好吗?”

  “好。”

  “真的假的?”韩限狐疑地转过身,仔细查看他的脸色。

  红红润润的,一点也不像被折腾过。

  倒是像是被甘露滋润过一般清透。

  再往下看,他不禁扬了下眉,“怎么偷穿我衣服?”

  型号明显大了好两个号,袖子长得多出来大半截,连指甲都露不出来。

  里面还什么都没穿。

  “昨天的衣服太脏了,不想穿。”

  “真的是因为这个?”

  不是为了……大早上的诱-惑他?

  “你要是觉得我是故意的,我也没办法。”

  他俩的衣服早就混在一起挂着,江橙都数不清多少次穿过他的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他不懂。

  “嗯,你不是故意的,但你偷穿我衣服,里面什么都不穿,拉链还不扣好,还趁我做菜时候抱我,你不是故意的,是有意的。”

  “就是早上看不到你,有点害怕。”江橙垂着眸,迷迷糊糊的似乎还没睡醒,“……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我不信。”他把人抱着转了个圈,放在菜板旁边。

  见他又有些太明显的小动作,江橙连忙制止他,“不要,我现在空腹,再做会晕过去。”

  “我给你填满不就饱了?”

  “……”

  “好啦,不逗你了。”韩限揉揉他的脑袋,亲昵地,“还困吗,要不要再睡会儿?”

  “不困。”江橙摆摆头,转脸望了望菜板,“你在做什么?”

  “爱心早餐啊。”

  “现在十一点了,早餐?”

  他赶紧瞥了眼钟,“嗷……那应该是午餐吧。”

  没想到,不知不觉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韩限挠挠后脑勺,“七、七点。”

  过了四个小时,他的食材甚至还没下锅。

  江橙噗呲一声笑出声,“没有这个金刚钻,就别揽这个瓷器活,知不知道?鼻子上都弄上灰了。”

  他帮他擦了擦鼻尖,还是笑得停不下来。

  他们平时习惯了早上去食堂吃,自己做饭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再说韩限从小就有专属保姆和厨师围着,让他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难度可想而知。

  其实,韩限有为他做饭的这份心就足够了。

  “我来做个蛋炒饭,我们一起吃。”江橙撸起袖子,推他到一旁,“还是点个外卖?”

  “不行,说要给你做就是要给你做,让开,让我好好表现一下。”

  “你真能做?”

  “把你做了都不是问题,区区几盘菜算什么。”

  “……”

  又在这儿白日宣-淫。

  “好,我等着,别像上次一样,连蛋都煎糊了就行。”

  “……”

  他保证,这种事绝对不可能发生第二次。

  他早上去互联网好好进修了厨艺,他有信心,这次一定能让江橙满意。

  “去沙发上坐着,等我的满汉全席。”

  江橙从桌上跳下来,拍拍他,“别有负担,没有满汉全席,我也爱你。”

  “卧槽。”

  “?”

  “没,没,就是听你说情话有点不适应。”

  相较于他直爽热烈的表白,江橙对他的爱虽然更多时候是无声的,程度却分毫不减。

  偶尔来这么一句直白的,能给他激动得哐哐流哈喇子。

  “你喜欢么?”

  韩限头点得如同电报机,“喜欢。”

  “那……我以后就多说点。”

  “好,好。”

  “你先做饭吧。”

  “好,好。”

  他幸福得张口结舌。

  就为了这句爱你,他怎么也得把这个满汉全席做出来!

  那么就——

  开干——

  ……

  江橙回房间穿好裤子,坐在沙发上打开手机,游走于各个app。

  作为一位网瘾青年,今天刷手机的目的不是打发时间,而是为了男朋友。

  眼看韩限的生日到了,他很愁送他什么生日礼物。

  手表,手机,电脑,耳机,耳钉,项链,男士香水,每年来来去去就那么几样,能想到的差不多都送过了,他不知道今年还能送什么,比较有新意。

  更何况,他往年送的这些礼物,这个人压根就不缺。

  连豪车都多得放不下的人,哪里会稀罕这些东西。

  即便如此,韩限每次都安慰他,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话是这么说,但是……

  他心里过意不去。

  所有物质的礼物都不能激起他的高涨情绪,他现在还能送点什么呢?

  以他对韩限的了解,如果真的问韩限,他肯定会说“把你自己送给我吧”或者“我要再加一天”之类的话。

  严格说来,这两个要求已经达到了。

  还有什么?

  ……真伤脑筋啊。

  他想起来,韩限第一次送他的生日礼物,是Orange.J。

  它是一枚戒指。

  一枚刻着他名字的戒指。

  这么多年了,除了洗澡,他从来没有从脖子上摘下来过。

  出席一些重要活动或场合,他都会抽掉项链,将戒指戴在无名指上。

  目的就是为了告诉别人,他有主了。

  就像韩限说的一样。

  名字除了刻在戒指上,还可以刻在别的地方。

  除了实物,人的身体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比如……

  “开饭啦宝宝。”

  “知道了。”江橙闻声放下手机,碎步子跑到桌前,没让他再喊第二遍。

  江橙一边拉开椅子,一边观察桌上的佳肴。

  一盘番茄炒蛋,一盘油焖茄子,一盘青椒肉丝。

  色调丰富,荤素搭配。

  光用眼睛看,用鼻子嗅,确实是色香味俱全。

  “看起来还不错。”他评价道。

  韩限解开围裙,在他对面坐下,一脸兴奋地,“吃起来更完美,快尝尝。”

  江橙夹了块茄子入口,放在舌头上细细品了品,嚼碎了下咽。

  韩限紧张地等待着他的审判。

  最终,江橙对他笑了笑,“好吃。”

  呼——

  心中一块大石落下。

  “你偷偷去进修了?”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以前可是连鸡蛋都不会煎。”

  “…以前是以前,现在我可厉害了,能不能不要过分关注我的以前?”

  “是不能关注以前,你五岁还在斗牛场学牛叫呢。”

  “…………”韩限羞涩捂脸,“不是,就这么点破事儿你为什么还记得。”

  他的一世英名,全都在那个下午,被孟苓女士毁了。

  “关于你的事我都一清二楚,为什么不记得?”

  想忘都忘不掉。

  “因为你爱我,对吧。”

  江橙握着筷子的手顿了下,脸变得有点热,“知道还问。”

  “我知道。”

  一会儿直白一会儿害羞的,多可爱啊。

  “嗯。”

  “你昨晚为什么喝那么多酒?”

  江橙也不避讳,“就是不太喜欢那些人,高中就不喜欢,看见他们有点烦躁。他们还说三十岁的男人应该会喝酒,我是被刺激到了,别的没什么,你不用多想。”

  他言简意赅解释完,埋头继续吃饭。

  韩限代入自己想了一下,大概能理解他的心情。

  然后越想越气,一拳捶在桌子上,“草,一群傻逼,下次我见一个揍一个。”

  “都过去了,下次同学聚会我不会去了。”

  一句轻飘飘的过去了,其中蕴含着多少年少时的难过,韩限难以想象。

  不是只有外向的人才配得到真正的友情,看上去高冷的人也一定真的不好相处,他希望世界上所有人,都能明白这个道理,消除那些不合理的刻板印象。

  “不提也罢。”韩限一句话带过去,换个话题问:“这周我队员陈风要结婚了,说要请我俩去来着,你有空吗?”

  江橙还沉浸在他完美的厨艺里,过了几秒才抬起头。

  陈风。

  熟悉的名字。

  他和韩限去体育馆那天,就是这个小子说要给他支招。

  “他要结婚了?”

  “嗯,还是大学谈的女朋友。”

  “这周什么时候?”

  “周日。”

  “周日我没事,可以一起去。”

  “嗯,我也没事,呃不过……”

  “怎么了?”

  韩限摸摸后颈,别别扭扭,看上去话里有话,“他还跟我说有个度假村很适合度蜜月,很推荐新婚夫妇去。”

  “那我们下次旅游去?”

  “……不是。”

  “但最近公司忙,我不太有空,你呢。”

  “忙是不忙,就是……”

  怎么还没听出他的意思!

  “就是什么?”

  他耳朵红红的,不知从哪掏出个银色的东西举到他面前,“就是你有空……跟我结个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