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争执的动静并不小，好在房子足够空旷，泡在浴缸里的方翾对此一无所知。
方翾直泡到指腹的皮肤都起皱，才慢吞吞从浴缸里出来。
毛巾应该是洗过之后放在柜子里的，有一股淡淡的樟木香气，至于衣服……陈言序说衣服都是他穿过的。
方翾深呼一口气，捡起那件白色圆领衫。
是陈言序穿过的衣服，方翾把衣服举到眼前，细细打量起来。
纯白的衣服上没有任何logo和图案，布料非常柔软。
不知道这件衣服上，会不会有陈言序的味道。
方翾痴痴地想着，忽然惊觉自已这副姿态简直像个痴汉，连忙把衣服穿上。
他和陈言序身高相仿，只是比起陈言序结实匀称的身材，方翾要纤瘦的多。
方翾低头打量一下，感觉也不算太奇怪，于是继续拿下一件。
轻飘飘的布料握在手里，方翾被热水蒸腾过的脸快要滴出血来一般。
真是不要脸！
方翾恨恨地想，哪有人会把穿过的胖子也给别人穿啊！
他这倒是错怪陈言序了，胖次是前两天新买的，洗干净之后一次都没穿过。
“从露台开始就动手动脚，说什么教我打篮球，明明是趁机揩油，只许自已撩……”
方翾一边碎碎念，细数陈言序的罪行，一边鼓起勇气套上剩下的衣物。
浅灰色的棉质运动长裤，穿上还挺舒服的，但是一想到是陈言序穿过的，方翾又觉得非常奇怪。
他伸手抹掉镜子上的水汽，看到镜子里有一个唇红齿白，头发半湿的少年正笑着，眼角微微下垂，无辜又天真。
赤脚踩在瓷砖上有些凉，方翾左右扫视一番，在淋浴间的门口看到一双拖鞋。
反正衣服都穿过了，想来陈言序也不会介意自已穿他的拖鞋。
方翾心安理得地踩上拖鞋，拿起毛巾边擦头发边往外走。
浴室门口他换下的鞋袜已经不见，脏兮兮的鞋印也消失了。
方翾顺着机器的轰鸣声寻过去，看到陈言序推着一台自动洗地机，正在打扫客厅的地板。
他应该也洗过澡，头发半干垂在额前，之前弄脏的衬衫被换下，现在穿的是宽松的浅灰色家居服和同色长裤。
方翾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副样子，在舞台上和电视里闪闪发光的男明星，此刻有一股非常浓厚的，人夫感。
当然方翾只敢偷偷这么想一想。
陈言序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上下打量方翾一番。
“衣服还挺合身的。”
很平常的一句话，却惹得方翾面上热度飞升。
方翾把毛巾搭在头顶，也不知道是擦头发还是遮挡自已脸上的热度。
陈言序见状笑一笑，又交代他浴室壁柜里有吹风机可以用。
方翾挥挥毛巾，摇头拒绝：“不用了，都快擦干了。”
陈言序也不坚持，只是继续推着洗地机从客厅走到玄关。
一时间只剩下机器轻微的轰鸣声和拖鞋踩在地板上的哒哒声，不多时陈言序打扫完毕，方翾还是保持着举着毛巾站在原地擦头发的姿势。
陈言序走到方翾身边，问：“饭马上就好，你吃过饭再走吧。”
他刻意避开方翾的眼神，像是怕被直接拒绝似的。
方翾并不回答，只是把毛巾塞到他手里，然后转身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陈言序握着毛巾，脸上又是不值钱的笑。
陈元清送来的两菜一汤已经热好放在餐桌上，刚出锅的米饭还冒着热气。
陈言序只看菜色便知道是谁的手艺，他指着那叠蒜蓉芥兰。
“这肯定是我妈做的，她只会做这个菜。”
“豆腐羹和糖醋小排应该是我哥做的，渃渃喜欢吃，所以他特地研究过。”
方翾没想到看起来不近人情又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陈元清，居然还会做菜。
“真没想到，你大哥也会做菜。”
陈言序舀一碗豆腐羹递到方翾手里，笑着说：“我们家的男生，都是要学做菜的。”
方翾从他手里接过碗，很自然地问下去：“那你呢？”
陈言序正在舀汤的手一顿，颇有些不自然地说：“我也会做。”
只是做得不太好。
方翾喝一口汤，满满都是食材本身的鲜味，一点豆腥味都没有。
“你也会做这个吗？”
陈言序现在只想赶紧翻过这一页，于是含糊地点点头，便埋头喝汤。
方翾偏不依不饶，直把他问得无路可退。
“也做得这么好喝吗？”
陈言序一脸无奈，只好求饶。
“没有，我的手艺可比不上我哥。”
方翾问到自已想要的答案，捏着勺子吃吃笑出声来。
“你中午说我的西红柿炒鸡蛋不好看！”
陈言序跟着笑，真是惹了个记仇的小朋友。
“是我不好，你这么大方，肯定会原谅我的吧？”
方翾淡淡瞥他一眼，收住笑容，埋头认真吃饭。
陈言序热脸贴了个冷屁股，也不恼。
不得不说陈元清做菜的手艺确实很好，两个人把饭菜都吃得干干净净。
方翾帮着陈言序把碗筷放进洗碗机，然后一起走回客厅走下。
他伸手拿个抱枕放在腿上，慢条斯理地说：“我是小方不是大方，我很记仇的。”
陈言序沉吟片刻，抬起眼认真问：“那我该怎么做呢？”
方翾轻哼一声：“现在知道问我啦？”
陈言序被他说得有些难为情，但认起错来依然非常干脆。
“今天的事都是我不对。”
他说着抬手扶住方翾的肩膀，让对方正视自已的眼睛。
“方翾，我错了。”
水润黝黑的桃花眼直直盯着方翾，挺翘的鼻梁下薄唇微抿，任谁被他这样看着，怕是都忍不下心拒绝他吧。
方翾咬住下唇，微微转过头去，只留给陈言序一个侧脸。
“饭也吃过了，我要回家。”
陈言序心里早有准备，但还是忍不住叹口气。
“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鞋袜过来。”
方翾捏着抱枕看陈言序往阳台走，一时心乱如麻，陈言序实在是太让人讨厌了！
如果说方翾的心是一片湖泊，那么今天发生的事就像夏日傍晚的阵雨，噼里啪啦打在湖面上，又吵又急搅得涟漪丛生，不得安宁。
可是雨水最后还是会落进湖里，变成湖水的一部分。
思索间，陈言序已经拎着鞋袜走过来。
“袜子还没干，你先穿我的吧。”
反正衣服都穿过了，再矫情这个也没必要。
方翾点点头，算是同意。
陈言序又说：“衣服我过两天寄给你。”
方翾套上袜子，又拎起自已的鞋，往玄关走。
“嗯，直接寄公司就行。”
陈言序跟在他身后，说：“我送你下去吧。”
方翾下意识推辞：“不用，我自已可以的。”
陈言序仍然坚持：“我送你吧。”
他说着也换下拖鞋，和方翾一起出了门。
走廊依然是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俩的脚步声，风顺着窗口飘进来，带着点夜晚的凉意。
两人一起沉默着乘电梯到达车库，suv车身上满是污渍，不难看出下午经历过怎样的行程。
陈言序心里的愧疚越发深重起来，他忍不住伸手拉住方翾的手腕，颤声道：“方翾……”
地下车库的灯不够亮，方翾看不清他的表情，却把他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虽然现在说这种话有点奇怪，但是……”
“……我喜欢你，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方翾眨眨眼，忽然倾身向前，双唇轻轻擦过陈言序的嘴角。
“看你表现！”
说完他飞快拉开车门坐上去，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起步离开。
陈言序愣在原地，直到汽车尾灯都消失不见，才回过神来。
他伸手摸上自已的唇角，脸上渐渐浮现出笑容来。
果然是小心眼，连亲吻的地方都一样。
可是陈言序发现自已很喜欢这样小心眼的方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