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元清一怔，电光火石间便理顺事情的始末。
他脸上的笑容也不再那么紧绷，主动朝方翾伸出手。
“你好，我是陈言序的大哥，陈元清。”
方翾并不和他握手，只是轻点下头表示自已知道了。
若只看这幅场景，也算的上是非常差劲的初次见面。
陈言序并不惊讶方翾的直白，反而觉得他这么直接说出来非常好，省却许多解释。
陈元清被比自已小十几岁的孩子落了面子，心下有些恼火，可真要论起来又是自已先入为主做了坏人。
他干巴巴咳一声，对陈言序说：“爸爸担心你没吃晚饭，特意让我送饭过来。”
陈言序一眼就看穿他在撒谎：“他可不会担心这个。”
陈砾古板又传统，对儿子的衣食住行是一概不管的，陈言序读书时，他关心成绩，陈言序工作后，他便关心有没有提名、有没有收视率。
陈元清咳嗽一声，含糊其辞：“怎么会不担心。”
兄弟俩的对话虽简短，但蕴含的信息量却不小。
可惜方翾今天经历过两次大起大落，半点好奇的力气也没有。
横竖自已已经拂了陈元清的面子，索性再彻底一点。
况且被汗湿的衣服就算干了还是黏腻的不舒服。
他伸手扯一扯陈言序的衬衫下摆，凑到对方身边咬耳朵。
“我想洗澡。”
嘴唇呼出的气音吹进陈言序耳朵里，又轻又热。
陈言序向后微微退一点儿，和方翾额头抵着额头。
“好，我带你去。”
说罢，他抓着方翾的手腕站起身，先带方翾到浴室，又去房间拿换洗的衣服。
方翾踩进浴室才发现自已一直穿着运动鞋，因为下午在花园里浇花，鞋底的泥印踩得到处都是。
这可不能怪自已，是陈言序没让自已换鞋。
方翾脱下鞋袜放在门边，光脚走进去。
浴室的面积不小，除了单独的淋浴间之外还有按摩浴缸。
小腿虽然已经不那么酸，但要是能泡个澡，肯定会更舒服一些，可他又担心陈言序会介意。
方翾盯着浴缸好一会儿，最后决定冲个澡就好。
他脱下t恤，刚开始解牛仔裤的扣子，门口忽然传来陈言序的声音。
“方翾，我可以进来吗？”l
方翾急急忙忙又把扣子扣上，低下头确认一切正常，这才慢慢把门打开一条缝隙。
陈言序捧着衣服和毛巾站在门外，一副正人君子目不斜视的样子。
“衣服和裤子都是我穿过的，新的还没洗过，不好直接穿上身。”
方翾扫一眼他一本正经的表情，从门缝里伸出一只白皙纤瘦的胳膊，接过陈言序手里的衣物。
“浴缸每天都会打扫的，你要是不介意，可以泡个澡，”说到这陈言序停顿一下，又问他，“腿还酸吗？”
方翾依然只从门缝里透出半张脸，回道：“还有一点儿。”
“置物架上有薰衣草精油，泡澡的时候滴几滴进去。”
方翾哦一声，问出个多余的问题：“我可以用你的浴缸吗？”
陈言序笑出来，水润的眼弯成漂亮的弧度，眼角的一抹绯红格外动人。
“当然可以。”
方翾一时不察，被突如其来的美男计给蛊惑，脸颊晕上一层薄红。
好在他只开了一条门缝，飞快便能关上。
“……我要洗澡，你走开！”
陈言序见他恼羞成怒的模样，只觉得可爱。
陈元清被晾在客厅半天，还要摆出古井无波八风不动的淡然模样。
见陈言序终于走过来，他立刻批评道。
“陈言序，你真是太不像样了！”
陈言序知道大哥最讲究长幼尊卑那一套，长辈哪怕做错事，也不是小辈能不留情面的原因。
“像不像的，也就是这样了。”
陈元清盯着陈言序的脸，眉头半点没有松开。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言序意外地坦然：“我什么意思，你不都看到了吗？”
“可能要让你们失望了，我不仅喜欢方翾，还想和他一直在一起。”
陈元清听到陈言序这么说，彻底坐不住，勃然大怒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陈言序不以为意，反而颇有点凄切地说：“方翾很好，真要说起来，是我配不上他。”
他这副自怨自轻的模样，惹得陈元清更加火大，直接骂道：“我看你是脑子进水了！一个高中刚毕业就去选秀的半大小子，也值得你这样？！”
陈元清这话说得毫不客气。
陈言序出生的时候陈元清已经八岁，旁人对他说，徐婉有自已的孩子以后，肯定就不喜欢他了。
刚出生的弟弟又小又丑，张开嘴却一颗牙齿都没有，口水却流得到处都是，像个小傻子。
“弟弟是小傻子！”
陈元清口无遮拦，惹得陈砾动怒，也不管小孩子不懂事，作势要揍他。
最后还是徐婉拦着陈砾不让他动手，又哄陈元清。
“弟弟是小傻子，但是你聪明，所以以后你要好好教弟弟，对吗？”
陈元清到现在还记得徐婉当时温柔和蔼的笑，那是他在父亲和母亲脸上从来没有见过的。
和笑容一起留在他脑海里的，还有徐婉说的那句，以后要好好教弟弟。
他自觉自已现在正在践行这一承诺，纵使陈言序已经二十七岁，他作为哥哥，依然有义务教导他分辨对错。
陈言序知道这么说免不了一顿骂，就像他不久前在父亲面前说出自已喜欢的是男人一样。
他们可以揣着明白装糊涂，自已却不能直愣愣捅破那一层窗户纸。
因为这样不够体面。
而陈言序也是今天才知道，在喜欢的人面前，是不必勉强维持体面的。
陈元清发完脾气，见陈言序还是油盐不进的样子，又警告他一句。
“这件事到我为止，你不要胡闹。”
说罢他起身朝门外走去，却又在玄关处停下脚步。l
“钥匙你自已收好。”
泛着金属光泽的钥匙“叮当”一声落在玄关的柜子上。
陈元清不再多说，直接开门离去。
空气中的硝烟味似乎还未散去，陈言序走过去捡起那枚钥匙，收进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