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当中遇见一个从文字中就能读懂你, 并且理解你的人也许不是难事,但难得的便是她知你,你也懂她。

  “孙公子, 你写得真是太好了,这几处情节改得比之前的更妙了, 我要的就是这种感觉!这话本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绝了!”余夏惊叹孙芸萱的文字表达,当然更重要的是她对于自己要求的理解能力。

  每次余夏提供故事的大概方向, 想要故事呈现出来的感觉,不用多说,孙芸萱总是很快的明白她的意思,并且又快又好的完成话本的创作, 甚至是超出了余夏心目中的期待。

  “是你提供的故事讨巧!”孙芸萱自谦,也不忘礼尚往来的夸一下余夏。她假装不经意的看余夏, 看过之后又觉得自己脸颊发烫,面前的人模样生得好, 和她见过得所有男子都不同, 从只言片语中她感受到余夏对女子的尊重, 这无疑让一股爱慕悄悄滋生。

  余夏本来想把她所能想到的赞美都送给面前这个才华横溢却又掩盖自己女子身份的人, 可她一抬眼便捕捉到那尚未来得及隐藏的眼神。

  这一下子让那些赞美的话都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也再不能说出口了。

  余夏苦笑,话锋一转,“这话本写的太好,我得拿回家给我妻子看看, 她啊最喜欢看你的话本了,严格算来她才是你的第一个读者。”

  “你, 已经成亲了?”孙芸萱瞪大眼睛,显然,她很惊讶。但随后似乎又想明白这不是什么诧异的事,毕竟这些天她们都是在讨论故事,却从未提及过各自的生活。她有些失望的自语,“看你这般年轻,我还以为...”那些世家公子通常都是晚婚,于是她便想当然的把余夏划分到未婚那一边了。

  “我和我妻子感情非常好,我和她是要白头到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余夏眼睛弯弯,话说的漫不经心,点到为止。

  “嗯。会的。”孙芸萱极力的掩盖自己的失落情绪。

  那之后,再到酒楼来的便是孙芸萱的丫鬟,她把那一本本新鲜出炉的话本交给余夏,余夏也把准备好的信封交给对方,那里面是一张数额不小的银票,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孙芸萱写的话本被改编成了戏文,并且很快的在燕停苑上演,戏是真好,又加上余夏会宣传,一上演那戏便直接爆了,乘胜出击,之后出的戏也全都火爆异常,燕停苑的戏票几乎到了一票难求的程度。

  和去年燕停阁出其不意的在世家文人堆里的成功不同,燕停苑的这次才是真正的火爆,不光是有钱的权贵,就连普通的百姓,到处乱跑的熊孩子都知道燕停苑的戏好看!

  辛苦做工的男人用了十天的午饭钱,烈日里站了快两个时辰才排队买到的戏票,工友吃酒时,都暗地里嘲笑他饭都吃不上了,还要去看戏。他只是默默的做工,累了便休息一下,饿得实在难受就喝一口凉水充饥。他那日提前下了工,带着妻子和孩子到了燕停苑门前,夫妻俩看着孩子蹦蹦跳跳的跑进了,两人就在外面等。妻子不断的埋怨他傻,他只是看着孩子蹦蹦跳跳的背影傻乐。仿佛他真就是个傻子。

  他没有太多的钱,他的能力刚刚能够让家人温饱,但相比其他父亲,他给予的爱从来就只多,不少。燕停苑外,他是众多等待孩子的父母们里其中的一个而已。

  上一场戏结束后,客人从燕停苑陆续涌出,一时间,人堵在那里比较难走,一个斯文的老爷似乎并不那么着急,他问自己的大儿子,看完戏的感受,男孩仰着头一脸的坚定说道,要好好读书,长大要做官,为民请命,老爷满意的捋着胡须。他又问自己的小儿子,小儿子胆怯的说长大想要挣银子,看爹爹沉下脸来,便又急忙解释说,有了钱之后,他要把戏班请到家里让娘亲也能亲眼看见。

  “没出息,大丈夫的目光岂能这般的浅!你娘妇道人家,连字都不识得,根本就看不明白这样的戏!”老爷对小儿子数落一番,小儿子很委屈,他想是这样么,可是每次他给娘亲讲戏里的故事时,娘亲总是听得很开心。

  父亲担忧孩子感情用事,成不了大丈夫。而孩子巴巴的点头压灭了最初的想法,红着眼圈效仿哥哥,“我要好好读书,长大做官,为民请命!”

  马车里孙芸萱看到了这一幕淡淡的自语,“却又不知最后成全了谁!”对待今日的成功,她太过于冷淡,反倒是身旁的丫鬟兴奋的大叫,“小姐,成功了,你成功了,你写的话本被那么多人看到,被那么多人喜欢。你可以挣银子,身为女子也能养活自己,就算有一日,过得不痛快了,大不了,大不了一走了之。”笑着说的,说着说着又哭了,也不知是为小姐高兴,还是为自己难过。

  “走吧,回去吧!”

  “小姐,来都来了,您不进去看看么,那是你写的话本改的戏啊,再说,你今天穿得这样好看,要是让余公子看见,她一定很惊讶你的女子身份,她还以为你是个男子呢,一口一个孙公子的叫着,她应该会喜欢...”

  “回去!”她的态度突然之间冰冷,丫鬟识脸色的闭紧了嘴巴。那一路上她再没有说话,遇君逢时,她知我懂,但君有佳人,便该远之!

  此时的余夏在做什么?

  她正坐在燕停苑的天字一号的包厢里,悠闲的听着戏。她斜靠在王慕倾的肩膀上,时不时的还要讨贱的蹭着,黏黏腻腻,像个离不开人的奶娃娃。

  “别闹,好好看戏!”王慕倾把刚刚剥好的葡萄送到余夏口中,汁水在她口中爆开,酸甜滋味让她整个人都散发着果香。余夏坐不住的扭动,回应着王慕倾的话,“我以为你都看腻了呢,毕竟话本你都翻了两遍有余了。”

  “还是好看的,只可惜这么多天也没能见到那位孙小姐!”

  “她也许还需要一点点时间,不过没关系,早晚都会见到的。比起人,我更希望多多看到她的话本。”余夏伸了个懒腰后,还是脱下鞋子,整个人蜷缩着枕到王慕倾的大腿上,“还是这般躺着舒服。”

  王慕倾用手指轻轻的触摸着余夏的眉毛,温柔的像水一般,“这些天你累坏了吧!”

  “累并快乐着吧!毕竟挣得可不少。”

  “够还爹爹的么?不够的话,我手里的铺子还是有赚钱的!可以给你支配。”王慕倾再次提议。

  “老婆赚的钱那可是要养我的,谁都不能动!”余夏嬉皮笑脸,“放心,我一定把钱如期还给泰山大人。只多,不少!”

  燕停阁这边口碑与银子双丰收,使得王晋和这边有些担忧,这和他期待的结果越来越有差距。余夏的这一系列操作都太高调了,简直令他心惊肉跳。这几天他眼皮就一直跳,生怕张扬的余夏又惹出什么麻烦,他现在只希望余夏还不上他的钱,就只能按照约定,乖乖缩在家里当一只金丝雀。

  “已经清楚的查过了,姑爷的燕停阁、燕停苑这些天的盈利不足以连本带利的还给您,所以,您不用担心。”秦子庭的话让王晋和放了一半的心,而后他继续道,“下个月,送慕儿和余夏离开京城。”

  京城太乱,他这个一辈子费尽心思的人也在这短短的数月之内,看不清城里的局势了。从前泥潭里的泥是沉在水底的,那泥是泥,水是水。现在,泥潭可能都要被打碎了。

  约定好的还钱的日子很快就到来了,余夏和王晋和都显得那样的胸有成竹,余夏轻摇着折扇,王晋和淡定的喝着凉茶,好像她们都笃定自己不会是输得那一方。

  秦子庭清点完院子里的银子,报告王晋和金子的数量不够,王晋和嘲讽似的看着余夏,“贤婿,数量不够呢?”余夏也不着急,笑回“今天不是还没结束么。”王晋和又反问,“要何时才算结束,三更半夜么。”

  “倒也不必,就到晌午饭前,若是这金银下午送来都算我输!”神奇的是,余夏说完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有一个胖商人急三火四的赶到王府,他抱着一小箱子金子。王晋和认识他,那是城里的有名的守财奴,经营着一家不大不小的米店。

  余夏收了他的金子,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那胖商人双手接过纸,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还是不够呢!”

  “不着急,一会儿还有!”

  就这样,一个,两个,三个,在晌午饭前,秦子庭清点完了院子里面的横放在各处的箱子,惊诧的发现比约定的数量还多了一箱子银子。

  “多的就当是给子庭兄的辛苦钱,毕竟大热天在院子里数钱也挺辛苦的。”余夏笑着,“那泰山大人,小婿告退去吃午饭了,我可不想让倾倾为了等我而饿肚子。”余夏这嘴丫都要咧到耳朵了,这一口气可算是舒得痛快了。

  旁边的萧山只叹可惜,“主子,要是再等到下个月卖,那价格还会长得厉害呢!”

  “那么努力的练功,怎么没努力的长长脑子!”余夏敲打了萧山,摇头叹道,“这是手段啊,这并不是目的!”

  还没搞明白的秦子庭还是不敢相信在短时间内,余夏怎么能挣得这么多的金银。他担忧的说道,“我去查查姑爷这额外的金银的来源!”

  “不用查了。”王晋和讥笑着自己,“什么燕停阁,又是燕停苑,她根本不指望着这个挣钱,她的生意从一开始就不是那一两个生意场所。”

  从一开始,余夏的目的就是城西的地,她要的是地价涨上去。

  到今天城西这样的地价,经过了三个阶段。

  燕停阁初起,在世家子弟里面兴起,供大家玩乐,但位置太偏,一来一往特别耗时间,而燕停阁可供人住的房间却又那么少,这个时机,余夏拿出了十个房契出来,她不声不响的建完的房子不费任何力气就被抢购一空了,那时,价格翻了一倍。

  没人知道那十所宅子占的土地,只是余夏手中土地总数里的几十分之一。

  再之后,小商贩逐渐发展,之后形成规模,地价又比从前涨了。原本城西的老百姓高兴了,房子值钱了,又有了新的生计,就又把更多的精力和钱财去做买卖。富人家看到城西热热闹闹,便也来这边购置房产,而那时余夏再出手的地已经比从前购置时涨了三倍,但其实还是比城中其他地方便宜,因此富人家乐乐呵呵的买地。余夏一边乐乐呵呵的收钱,一边再让工人们盖房子。

  燕停苑里的戏好,变成街知巷闻的事,这更是让城西的地价一路水涨船高。到现在,价格翻了二十倍。

  余夏挣得是盆满钵满,但如此这般的大动作,朝廷那边没注意么,他们还真就没有空注意,因为这般房屋、地产交易下,余夏成为了朝廷头号的交税大户,他们此刻正忙着数银子呢!等到他们真的注意到这一点,余夏手中的房子也都卖完了。况且余夏熟读本朝律法,她这般做不但没有触犯任何法律,更没有侵犯任何人的利益,相反大家似乎都觉得赚了。

  如今局面欣欣向荣,但从前谁敢像余夏这般的做买卖,局做的太大,不可控的因素太多,投资的成本也太多,一旦失败万劫不复。

  所以说余夏是特殊的那个,她是优秀的商人,更是个疯子!

  不光是这样,还了王晋和的钱后,余夏剩下的是两座“金山银矿”。这不只为她带来了钱财,人脉才是目的。

  王晋和苦笑着看向窗外,他回想起上个月一个商队主动到他的绸缎铺子里面谈合作,那是从前他亲自谈过的一块“硬骨头”,对于进货价格讨论了几日最后没谈拢,合作失败。如今竟然主动提出以一个更低的价钱合作,一问缘由,那年轻的少东家竟说“我是余夏的朋友,和朋友的岳父做买卖,自己少赚一点卖个人情也是不错的!”

  余夏的岳父,呵呵。

  王晋和用了五年时间联系构建了自己的贸易线,用了十年建立了贸易网,用了十五年成为了京城的首富,而余夏用了多久?

  半年!

  王晋和叹着气,看着天,或许他真的老了。

  京城新晋的首富余夏正悠闲的躺在树荫下的躺椅上吃着瓜果。丫鬟过来说晚饭准备好了,余夏惊诧的对着王慕倾撒娇,“怎么又到饭点了,我不想动,屋子里面好闷!”旁边躺着的王慕倾由着她,“挑几个菜,端到这边来吧!”

  王慕倾挑了几个余夏爱吃的放在她手边,思考着,“要不我喂你吃?”

  “你不要把我宠成了奶娃娃了!我自己可以!”余夏做起身吃了几口,又觉得又热又倦,干脆把菜夹到自己碗里,捧着碗斜靠着吃,吃着吃着,越靠越深…

  “唔…咕!”

  “余夏…”

  余夏几乎是半躺在躺椅上,而她手中的那一碗连饭带菜正正好好扣在了她自己的脸上。那菜汤一点也没浪费,顺着脸颊流到了耳朵、下巴、脖子里,那场景是又好气又好笑。

  真是,怎么会有人懒到这个份上!

  丫鬟们端来水盆,憋笑憋得脸都红了,就连原本没在这里的萧山也看热闹的过来。还是她的倾倾好,一点也不嫌弃自己,那么细心的帮她擦着满脸的油渍。余夏当下都要感动得痛哭流涕。

  “真是的,怎么和个小孩子一样。”她们成亲近一年,王慕倾越来越温柔娴熟,反倒是余夏生活上越来越依赖王慕倾,撒娇讨贱的本事也渐长。

  晚上,余夏洗澡洗得脸颊像涂了腮红,她垂坠的长发还滴答着水珠,王慕倾耐心的帮她擦。余夏一个劲儿的想要往床上躺,她还想要抱着王慕倾一起躺。

  “倾倾,来嘛,陪我躺一会儿!”

  “你头发还没有干透,我还得...喂,干嘛?”

  “你说我干嘛?”余夏翻身压在王慕倾身上,“我们好久都没那个了,要不趁着现在还有力气...”余夏凑近王慕倾的脖子,用鼻尖轻轻蹭着。

  “不要。你脸上有菜味!”

  “蛤?”余夏坐起身来,心想不应该啊,刚刚她可是用澡豆涂得脸都快破了,再一看王慕倾正把头埋在被子里咯咯的笑。

  “好啊,你在取笑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喂好痒啊,余夏!”

  两人人笑闹成一团,咯咯的笑,连床帘都跟着颤动,不一会儿,又都安静下来,王慕倾嘴角带着笑的侧头看着余夏,“辛苦了,余夏!”

  她在余夏身边,最知道余夏有多么辛苦和劳累,操心的多,吃不好,睡得少,有几次看着余夏吃饭都在打瞌睡,身形都消瘦了,她看着都心疼,“这次可以休息一下了吧!”

  “明天过后,我要当一条咸鱼,然后好好陪你...”余夏打了个哈欠,眼角泛着晶莹。

  “明天还有什么事要做么,要紧么?”不能改天嘛!

  “确实是要紧的事!不去做,心里不踏实!呼~”

  王慕倾看着渐入梦乡的余夏许久,轻轻把她搂进怀里。每天这般抱在一起,不管是余夏抱她,还是她抱余夏,都觉得是最浪漫最幸福的事。

  一夜的安眠还是稍微的缓解了连日的劳累和疲倦,余夏摇晃着脖子,问萧山准备的怎么样,萧山有些懵,搞不清状况的问,“咱们准备这些礼物合适么?”

  “那简直是太合适了!”

  “主子,咱们到底是去谁家串门子啊!”

  “情敌家!”余夏轻笑着。

  大门外,停着余夏最新的豪华排面马车,余夏紧紧的牵着王慕倾的手等候在那里,正好遇见要出门的孟怀靖,余夏叫得清脆,“表姐夫,好啊?”

  孟府的大门口,孟怀靖诧异的看着突然出现的余夏,还有她身边紧挨着的王慕倾,一时间乱了方寸,她看了看王慕倾,又看了看直勾勾看着自己的余夏。

  王慕倾一头雾水,看了看愣在那里的孟怀靖,又看了看身边的余夏,她还不清楚余夏为什么要来这里。

  是来看表姐夫的?难道这就是余夏说的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