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让你碰么?”

  她这个字眼多微妙,自然指得是王慕倾。

  余夏在短短的数秒内,想了许多种回答, 又在心里一一否定,想想之前洗澡时那一脑瓢, 她摸摸头上的包,她转了几个弯的回答, “我们俩情根深种,两情相悦, 做些寻常夫妻的亲密事也是很正常的...”她留意着王二娘的神情,在发现她脸色变了之后急忙补充道,“你虽然和她共用一个身体,但你放心, 我是不会对你那样的,只要你出现, 我保证不会动你一根手指头。”

  “吵死了,我要睡觉。”王二娘黑着一张脸翻了个身, 让自己的背对着余夏, 并拉高了被子, 一副完全不理余夏的样子。

  “......”

  余夏心想难道她说错话了?她觉得头更大了, 大概是太困倦,即使躺在那个不舒服的榻上,她也很快去见了周公,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和倾倾说了很多的话, 她对她保证一定会教好王二娘的,但她的倾倾只是沉默的看着她。

  王府里的每一天都不会无聊, 有王二娘在,府上鸡飞狗跳,好不热闹!再加上有一个总是嘴欠儿招惹王二娘的余夏,两个人在一起就像是火石碰上爆竹,几乎每一天都上演着炸锅表演。家仆们搞不懂明明对王慕倾那般温柔的姑爷,对待儿王二娘为什么就变成了...虽然是人之常情,但这态度反差也太大了,还有人偷偷嚼舌根说余夏也被鬼上身了...

  “闪开...闪开...”嘶吼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回廊里,一团白色的移动物体横冲直撞的朝着这边奔过来。

  拿着碗碟的家仆一时懵了,闪到哪里去好,往左,往右,或者干脆站着不要动?在确定那团白色的物体不是别人正是余夏之时,已经晚了,家仆被撞了肩膀,整个身体旋转了三百六十度,还好手中的托盘碗碟安好,她刚松了一口气时,又有一团粉色冲了过来,碗碟和托盘脱手而起腾空摔落,掉落到地上,碗碟摔得粉碎,木质托盘摔裂,家仆茫然的看着“粉色”追逐“白色”的背影。

  “余夏,看我追到你不把你揍成猪头。”明明是小小的一个人儿,却凶得要命。

  “那让我看看你的本事。”余夏在回廊里来了个急转弯,反身换到另一个方向。

  “你这个大坏蛋...等追到你,一定要把你腿打断!!!”

  余夏腿长,跑步的速度也不弱,但是比不过王二娘的耐力好,明明她们每天都是吃一样的东西,但王二娘的精力就是比自己旺盛,清晨,她被王二娘揪着鼻子起来,夜晚她比自己睡得还要晚,怎么就有使不完的劲儿?真是怪事!

  那么一会儿工夫,王二娘不但追到了余夏,还把她堵在了墙角。

  没错,就是堵在了墙角!

  眼看王二娘撸胳膊挽袖子,手里还拿着一个棒槌,余夏也不慌。

  “怎么害怕了,求我,我下手就轻点。”王二娘说这话的语气倒是和余夏嘴欠儿时一模一样,看着属于王慕倾的脸,余夏想到往日里她逗上一逗都要红一张脸的人如今被她教成这样,不免替王慕倾心酸,但这个场景她又实在忍不住不去笑。

  “你笑什么笑,大难临头你还在笑?”

  “不错哦,你都会说成语了,是不是我这个师父教得好,好徒儿快叫一声好师父,好师父就教你更厉害的本事。”

  “我呸,看我不把你揍成猪头。”

  “等等!你要是动手,我就脱裤子了。”余夏把手放在腰带上,“你可要想好哦!”

  “你臭流氓,死淫贼!”可看到余夏真的把手放在腰带上解裤子,王二娘吓的大惊失色,慌乱的丢掉棒槌,双手盖在眼睛上。

  余夏没有时间得意,因为棒槌在落地前,不偏不正先打在了她的大脚趾上。

  “啊——”真倒霉,大脚趾差点砸断了。

  其实,她们两个一起很奇怪,有时候势如水火,又有时好得可以同羹同食。在饭桌上,余夏吃什么东西都要分给王二娘一部分,王二娘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吃得偷偷摸摸,几乎是余夏放什么在她碗里什么,她就吃什么。

  相处起来很和谐,可嘴上却谁也不让谁。

  “你喜欢吃的都难吃的很。”肉包被王二娘啃得津津有味,嘴也被塞得满满,但她的眼睛却盯着盘子里面的桂花糕。余夏会意的看了一眼,心思了然,可嘴上却是这样说的。

  “呀,这个桂花糕看着不错啊!你说我要不要吃呢!”

  要是以往余夏说一句,王二娘是要顶十句的,可这回,王二娘什么话也没说就只是眨巴眨巴眼睛,留意着余夏的一举一动。

  拿了一块桂花糕,可余夏偏偏又放回去了!

  “还是不吃了,有些吃饱了呢。”余夏放下筷子。

  “要是有人晚上饿着肚子可就糟糕了。”王二娘使劲儿的啃着肉包,腮帮子鼓得像个小仓鼠。

  “是这样啊,那我再吃些吧,吃点什么呢,那我还是吃桂花糕吧...”那一整块的桂花糕,余夏吃得津津有味,可她连半点要分给王二娘的意思都没有。

  “你那个糕点是狗屎做的!”

  “是吗!”余夏吧唧着嘴,摇头晃脑,“真香。”

  “哼...”王二娘转过头,再也不想理余夏了。

  “好啦,不生气了,我们和好吧!”余夏用胳膊肘怼了王二娘一下。

  “谁要...理你啊!”王二娘看着碗里刚刚放进去的半块桂花糕,本该说出的话竟然忘了说出口,再抬头就看见余夏笑盈盈的对着自己,“吃吧,我试过了没有毒,以后啊,有我在谁都别想毒害你。”

  那时,一口小小的桂花糕成为了她永远的痛,她记得模糊的对话声,她记得当时自己有多难过,她记得那时的娘亲一直都在爹爹的怀里哭,却无人把她从冰凉的地上扶起,人的心怎么有时可以这么温暖,又有时可以这么寒冷。

  那时那口桂花糕是痛,是毒,那么现在,这碗里的这半块可以是她的药么?

  “你不喜欢的话,我就吃了,今天的桂花糕可甜了。”余夏伸手要拿,被王二娘抢先一步塞到了嘴里。

  丝软甜糯,回味甘甜,那是久违的味道,时隔多年再次吃到依旧如当初第一次吃时一样惊艳。

  “小家伙,以后想吃什么,想要什么,想做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告诉你就可以实现么?”

  “当然会。”

  “那我要天上的月亮,你能给我么?”

  “这有何难?”

  夜晚,圆月挂在空中,树叶被夜里的强风吹落下许多叶子,几分凋零之美,又有几点凄凉之意,水缸里面月亮的倒影被手指划破,水纹波荡之后,又组成了原有的夜色。

  “你就拿这个来哄骗我么?”

  余夏摇摇头,“这是大家的月亮,而这个才是我要给你的。”她拿出准备好的荷叶,里面包着的是一个金灿灿的大饼。

  你一半,我一半,掰开来后,满是肉香的味道。

  “你不光是大坏蛋,还是大骗子,这明明是肉饼,哪是什么月亮,你当我傻的嘛!”王二娘一脸的嫌弃模样,可在她看见余夏咬了一口之后,也不由自主的咬上了自己手中的半个。

  “是么,那,香么?”

  “还行...”说着还行,可表情却是一脸的满足。月亮不月亮的对王二娘而言真的没有任何意义,哪有手里的肉饼香。王二娘仰头偷看着余夏,却发现此时余夏也在看着自己。

  心里像揣着个小兔子,蹦蹦跳跳的。她想起了从前,那时的娘亲还不是小土包,娘亲和她说身为女子要保护好自己,因为这世上有许许多多的坏人,娘亲还说只有两情相悦的人才能肌肤相亲,她问娘亲什么是两情相悦,娘亲笑着对她说等自己长成大姑娘就知道了,她问娘亲什么时候她才能长成大姑娘,娘亲又说等她知道什么是两情相悦,自然就是大姑娘了。

  似懂非懂,直到自己好像成为了大一些的人,她还是不懂,但刚刚的一瞬间,电光火石一般,她好像突然之间明白了。

  救她的药不是那半块桂花糕,可能是眼前的人。

  看着吃得满嘴是油的王二娘,余夏宠溺的笑着,她觉得自己好像走近了王二娘一些,也走近了王慕倾一点。

  然而一切都有可能,只.是.错.觉。

  夜深冷风吹得人连牙齿都在打颤,余夏披着长衫瑟瑟发抖又迷迷糊糊的从茅厕那边回到屋里,冷风把她吹得个透心凉,可却没驱散她的困意,她半梦半醒的摸回到床上,一下子钻进被窝里。

  被窝里面热气吸引着她往热源那里贴,她如以前一般黏在那小人儿身上,嘴中还直念叨,“好暖啊,你是火龙果嘛,真好...”

  实际上在余夏刚摸上床来时,王二娘就醒了,她知道不该是这样,但喉咙就跟发紧了不能说话一般,愣是在余夏缠上来并把她搂在怀里之后也没吭一声,她只是轻微的扭了扭,后又因余夏的呼吸打在她后脖颈上而变得浑身僵硬。

  燃烧的火龙游走在身体的各处,明明的余夏身上带着凉气,可贴上来之后,王二娘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蔓上燥热,尤其是余夏的手还并不是那么老实。

  果实成熟顶立,散发着香气,引人采摘。这些异常,主人都清晰的都知道,可却没有阻止。

  “好像大了点...”嘴角带着微笑,做着美梦的人念着心上人的名字,“倾倾!”

  暧昧的火苗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的大火,怀里的人扭动着身体一脚揣在了还在做着美梦之人的大腿上,并大叫一声,“死淫贼,臭流氓!”

  美梦不但破碎,屁股还被摔成了八半的余夏一脸懵逼,她想问她是谁,她在哪,她的倾倾为什么要踹她...

  余夏很苦恼,她和王二娘之间的进度条好像并没有她以为的那样进行,按照她心目中的进度,她现在应该已经可以爬上王二娘的床,但王二娘骨子里面好像很保守,无论她设下什么样的“圈套”,她都不上钩。

  余夏曾拿了一个桶子中间戳了一个洞,摆在风口处,夜深人静,夜里的风又强劲,刮过细小的缝隙口子中发出尖锐的声响,那声音就像是鬼魅,不明就里的幻秋和秀儿全都因为这声音而吓得发抖,本想借着这个时候,余夏提出和王二娘同床,以为王二娘会高兴的答应,可万万没想到还没张口,王二娘兴奋得冲到外面要去找那鬼魅,要和它们交朋友。

  余夏是生拉硬扯才勉强拦住要找“朋友”的王二娘。那一夜真是折腾了一宿,最后,余夏还是缩在小榻上入睡的,想想都心酸。

  “哎!”余夏拄着下巴一脸的愁容。

  “主子,您有心事可以和我说,萧山愿意替主子分忧。”

  “你牙长齐了么,知道什么啊。”

  “我已经是男子汉了,主子可别小瞧我,主子不说我也知道,您是为了夫人的事,其实这事很简单的,老话讲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只要您和夫人...恩恩,那个了,感情肯定突飞猛进,没准真的夫人还能给刺激回来呢!”

  “她连和我睡在一个床上都不肯,还那个...你想多了吧。”

  “女人家嘛,总是要矜持一下的,她说不要一般都是要的意思。”

  “小小年纪,你的脑袋瓜子里想的都是什么啊!”余夏拿了果盘里的一个枣子打在萧山的头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你和谁学的,我看你最近练功的时间是太少了。”

  “主子,萧山从不曾松懈过自己的,练功的事可是从未怠慢的,至于刚刚那些事,是以前爹爹还在时和我说的,他还说男人长时间不那个是要废掉的。”

  余夏斜了他一眼,心想她又不是男的。

  “去去去。”余夏中止了萧山的话,她站起身看着门外,“准备马车,咱俩出门。”

  “主子,咱们要去哪儿?”

  “去城西,该是关心关心我们的事业了。”

  这些日子余夏一直忙着情情爱爱,无暇顾及城西这边的工程,就这么做了甩手掌柜,期间几次高能来过府上找余夏,余夏忙于安抚王二娘,只是敷衍的让他拿主意,这么一转眼再到城西那块地,余夏都不敢相信这是当初那块荒凉之地。

  工匠们穿着不同颜色的服装,青色衣衫的是砌砖的,红色短打的是和泥浆的,藏蓝色衣衫的是监工。一旁边边角角架着十几口大锅,妇人们有的在洗菜,有的在切肉,滋啦的油星声后串出一股香浓的菜香。

  树荫下摆着一堆座椅板凳,聚集在一起的男娃女娃跟随着先生摇头念着书。

  “叮咣——叮咣——”“大家加油干,今儿晌午有肉吃。”“好嘞!”

  “林嫂子,把菜递给我!”

  “人之初,性本善...”

  明明是会互相干扰的,但大家都在忙着自己眼前的事。

  这些场景,这些细节都是余夏当初定下来的,她把这些事情交给萧蒹,交给高能,但她没有想到他们执行起来能做得这么好,她十分庆幸当初选了这么两个人。

  高门阁楼拔地而起,青砖厚瓦气派庄重,不久的将来这里将成为整个京城的风口浪尖。

  高能和萧蒹把余夏迎到了屋里,余夏翻了翻账目,又和他们交代了一下注意的事项,并且特意强调了要在今年入冬前开张迎客。

  萧蒹和高能对视一下,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们做得已经很好很快了,但是还不够,这里必须在入冬前开业。”

  “可是咱们账面上已经拿不出那么多银子了。”这么大一个工程,余夏那些钱基本快耗完了。

  “银两的事你们不用担心,我有办法。”余夏估算了一下时辰,这时辰家里那个小家伙肯定都午睡起来了,“你们还有事么,没有事的话,今天就到这里。”

  “主子,借一步说话。”高能把余夏请到一边,低声说道,“孙谋不见了。”

  “孙谋?”余夏差点忘了上次的仇还没报,想到上次被下药,把自己害得那么惨,还间接的伤害到了王慕倾,余夏就气不打一处来,“怎么会不见了。”

  “可能是知道事情失败了,怕我们报复,他自己先躲起来了。反正找了许久,半点音讯都没有。”

  “好了,我知道了。”

  马车太慢,余夏时不时的催促车夫快点,她心里惦记着家里的小祖宗,也不知道睡醒了的王二娘没看到她会不会又作妖。

  一声马叫,马车突然停下,余夏差点磕到头,她掀起门帘,“怎么突然停下,发生了什么?”

  “主子,前面好像死人了。”萧山眼神凝重的说道。

  余夏下了马车,和萧山一起往前面走了几步,只见高处挂着一具如血葫芦一般的尸体,只是匆忙一瞥,余夏就不适的闭上了眼睛。

  “咱们绕路走吧。”余夏冷静的说道。

  ——“这是何人啊,死得这么惨,尸首还要被人挂在高处示众,简直是造孽。”——

  ——“一定是得罪了什么人。”——

  ——“我认识那个人,好像是什么老板,应该挺有钱的,叫孙谋!”——

  余夏听此二字,愣在原地,她回身望去,在她站的位置正好可以清晰的看清挂着的人的凄惨全貌,眼睛充血惊慌到爆出,张大嘴巴可口中空空,被人拔了舌头,手脚露出白骨...

  余夏环顾四周却未发现异常,她握紧的拳头上的青筋暴起。

  王府上,王晋和坐在偏厅里喝着茶水,听着管家这个月的报账。

  “前几日,小姐撞坏了三件银器,前日小姐摔坏了府上的碎裂纹瓷瓶,是前朝的孤品,昨日小姐玩坏了知府大人送给您的金壁玉碗,今日小姐...”

  “玩坏了她怎么玩坏的?”

  “小姐和姑爷比赛砸核桃,小姐用那碗砸了核桃。那玉碗一下下去,就裂成八半儿了...”

  王晋和扶着太阳穴,他觉得头非常的疼。

  “老爷...老爷...不好了,您快去外面看看吧,小姐午睡醒来后没有看到姑爷,这会儿上房顶上去了...”

  王晋和觉得头要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