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山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他左手拿着一个小瓷瓶,右手则拿了一个老旧的葫芦,“主子, 这是药膏...还有酒!我想着夫人清理伤口用得上,就把王伯的酒葫芦拿过来了。”

  “你倒是难得机灵一回!”余夏从椅子上起身从萧山手中接过东西。而一旁的秀儿正要给王慕倾清理伤口, 余夏却开口道,“还是我来吧!”

  余夏撩起袖口, 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小臂,待她洗干净手之后。拿着沾着浓浓酒水的棉布, 对着王慕倾说,“可能会有一点刺痛,忍一下就好了。”

  王慕倾很乖很听话的点了点头,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的攥紧。棉布上的酒水沾到带着血的伤口, 顷刻间的刺痛让王慕倾本能的往后缩了一下。

  “别动!”余夏紧锁眉头,“得把脏东西擦出来才行的, 你乖乖擦完药,我给你奖励。”这话说的不似平时哄逗她或是索吻时那般, 能感受到余夏真是专注的在擦药这件事上, 王慕倾少有见过这般严肃的余夏, 以往这个人总是不正经的逗弄她。大概觉得这会儿的余夏有点陌生, 她眨着眼睛看了她好久。

  用棉布擦过后,余夏的手指涂上药膏,轻轻点在王慕倾的伤口上,“怎么样?现在会疼么?”

  “啊?”王慕倾收回自己的视线,有些窘迫的低下头, “不疼,有点清清凉凉的。”

  “不许用手抓, 听见没有?”

  “嗯!”

  “小可怜儿真的乖啊!”余夏摸了摸她的头发,就像是在宠爱一只乖乖的小兔子。

  屋里的其他人包括白府端来水盆的丫鬟都不好意思的避开视线,以免因为看见小夫妻俩亲昵而尴尬,秦子庭扭着头看向外面,他从刚刚到现在紧皱的眉头就没松过。萧山的眼睛没有归处的乱转,而这一次秀儿可是破天荒的把她们整个的互动都看在眼里,包括她家小姐看向姑爷那饱含爱意的眼神,当然她也注意到了姑爷对小姐的温柔。她本以为世间的男子都是粗手粗脚、不懂体贴臭男人,但她今天恍然间才明白她家小姐为什么会说姑爷好温柔。

  或许,不,是肯定,姑爷对小姐和对其他人都不同。

  “余夏,我乖乖涂完药了,你要给我什么奖励啊?”王慕倾偶尔会表现出少女调皮的一面,但这仅限在面对余夏时,也是余夏的专属。

  “什么奖励?”余夏反问道,那模样真像是忘记自己刚刚承诺的话。

  “就是你刚刚说的...”

  “我刚刚有说什么?”

  “就是刚刚涂药时,你说只要我乖乖...”王慕倾看着余夏强忍着憋笑的表情才反应过来,“余夏,你又故意逗我!”果然,这人正经不了多久!王慕倾噘着嘴,但看着余夏那么轻松的笑,她也不自觉的上扬了嘴角,好像之前在花园发生的不愉快并未影响她们什么,而脸上的伤似乎也成了余夏如口中说的那般,“只是破了点皮,没事!”那样的无足轻重。

  “我就是觉得你太可爱了,放心,奖励回家给你。”

  她们一言一语说了一会儿,余夏放下袖子对王慕倾说她要去一趟茅房,王慕倾特意强调了一下让萧山陪着她去。虽然心情依旧轻松,但是却并不可能真当无事发生,她们都默认在白府内并不是安全的。走到门口时,秦子庭看了一眼余夏,他欲提醒余夏小心,但撞上她薄凉的眼神时,他止住了想要说出口的话。

  {秦子庭,你只需要保护好王慕倾,休要多管闲事!}这是秦子庭在余夏的眼神里面读出来的话,他心中涌上一种非常强烈的预感。只希望是自己多想了,读错了她眼神里面的含义。

  “主子,要不要我去教训一下那个打伤夫人的坏小子?”萧山到现在心里还憋着一口气,他不是很理解余夏为什么就那么算了,正因为对方是个孩子,才能要追究,要不然再等两年这家伙就是个祸害。

  “教训?你想怎么教训?打他一顿?是你去,还是我去?”

  余夏的反问让萧山一愣,习武之人以欺负弱小不耻,让他去揍一个孩子,他的确有点下不去手,但他还是咽不下这口气,“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夫人被打伤了!而且那小孩儿说的那叫什么话,若是没有吃到苦头指不定还得怎么对待我们呢,还不是街上随便人家的孩子,亲戚家总是要来往的,过年过节不能保证不再来此的...”

  “这是我该考虑的事。”余夏冷冷的说。

  萧山一颤,她惊讶于余夏翻脸之快,明明刚刚在夫人面前,主子还眯着眼睛笑,不过片刻而已,脸却冷得可怕,这完全不是他印象里那个爱玩爱闹的主子。

  “茅厕在哪里?”

  “走过了这里,转个弯,一排树后面就是...我之前去过,里面还挺干净的...”萧山老老实实回答,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就算他再迟钝都看出来了,主子在生气。不过想想也是,连他都气不过,主子怎么能不气,从很多小细节就能发现主子有多在乎夫人,出趟门,恨不得把所有的用得上的用不上都带上,别说涂抹的药膏,靠着的软枕,马车上瓜果梨桃,还有应急的药物就有十多种了。夫人手只是扎了个小刺,她都要陪着一整天,他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过谁家的夫君为了陪夫人玩,到了绞尽脑汁的地步。萧山见过寻常人家夫妻恩爱的,但是真的头一次见到这样的。

  “你就别过去了,那边的气味也不好闻。”

  萧山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余夏就从那里面出来了。他们准备往回走,刚走了几步,余夏突然站定对萧山说,“你去问问哪里可以洗手”

  “啊?”萧山的眼睛下意识就去看余夏的手,难道主子尿手上了?

  “你去问,我在这里等你。”

  “啊?”萧山对余夏的这个行为很是不解,若是真想洗手直接去找就好了,何必让他问,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的答应着,他刚走两步就发现那个小胖墩不知何时又回到了花园里,他回头望向余夏,发现她正站在原地远远的看着那孩子。

  在那一瞬间萧山的脑袋里想,或许主子出来原本就不是为了上茅房。他不敢往下想,只想快去快回,他怕主子和那小孩儿对上会吃亏。

  余夏的脚步朝着花园迈去,她走向那个小胖墩,“喂,小孩儿,和你商量点事呗?若是你能不找我们麻烦,我会给你买很多很多礼物...”

  “给我买东西,你以为我白家没有银子么?”那孩子嘴角一歪,那是余夏少有在孩童身上看见的表情,“你是那个疯子的夫君吧!你一个小白脸,也敢这么和我说话。我爹说小白脸就是吃软饭伺候女人的,真够丢人的,这女人生下来就该是伺候男人的。”

  余夏冷冷的看着那个小胖墩,一脸的嘲讽模样,“你说的话还真是没有一句我爱听的。”余夏转身就走。

  小胖墩提高了音量说道,“你是不是要去我祖父那里去告状?”

  “是又如何?”

  “那你就去告好了,到时候我只要哭着说你欺负我,他们一定会信我。”

  “你这么确定?”

  “那是当然,因为你们是外人。”

  “不知你听没听过这句话,恶人又恶报,在我理解这并不是做了坏事有老天惩罚,而是你对人作恶,难免会遇到一个硬气的人,不会忍气吞声,会想方设法的十倍的百倍的还回去。你可能不知道,你的父母没有告诉你,没关系,我现在告诉你了。”

  “怎么你还想打我?或者杀了我?”

  余夏摇摇头,“我不会,我不会动你一下。”

  ......

  前厅里面,白府丫鬟端上来的茶都要凉了,王慕倾始终没见余夏回来,她有些不安,起身想要去寻她。

  “小姐,咱们还是在这里等姑爷吧。”秀儿有些担忧的提议,在她感觉余夏毕竟是个男子,而且那孩子明显针对的是王慕倾,所以出去并不是好的选择。

  “我要去寻她...”王慕倾急切的迈出门槛,秀儿跟在她旁边探头探脑的,心想若是有什么事,她要第一时间护住小姐。秦子庭没说什么跟在她们身后。没走多远,王慕倾就看见萧山站在不远处忧心忡忡的四处张望,“萧山?余夏呢?”

  “我,我不知道...刚刚...主子叫我去问洗手的地方,她说在这里等我,她,我回来就找不到她了。”萧山语无伦次,他往向花园那处望,但那边连个人影也没有。

  王慕倾有些着急了,她顾不上什么端庄,她觉得余夏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因为在她的印象里,白府上一直都是充斥着危险的,她的娘亲曾意味深长的说过,世家大族里真不是真,假也不是假,她那时不明白,后来她明白了,真的明白了。

  “我,我...”萧山也有些着急,他非常后悔刚才走开了,刚刚他就该寸步不离的守着主子。

  就在王慕倾都要急哭了时,却听到爽朗的熟悉笑声,那正是让她担忧的人。

  “余夏——”王慕倾提着裙摆跑过去,她差点冲过去抱住她,但到底还是没有去抱她,因为余夏身边还有别人。

  “你这小人儿,连我去个茅厕的功夫都怕我被人拐走了么!”余夏调侃她道。

  “我...”因为有别人在,王慕倾最后也没有把那句担心说出口。

  “都怪我不该乱走,刚才无意中走迷了路,幸运的是遇到了这位小哥给我带路。”余夏对着旁边的人客气的说道,“不知这位小哥怎么称呼?”

  “公子客气了,小的白大井,是白府上的杂工。”穿着粗布衣裳露着两个胳膊的人没想到如此的俊朗公子能够这般的同他客气,还问他姓名。

  “谢谢了!也麻烦了,小哥是好人,好人自然是有好报的。”余夏对着白大井行了礼。

  白大井吓得差点跪下,他红着一张脸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是给这个到府上的贵客带了个路而已啊,“那我,我,我还得去劈柴,小的,先走了...”

  “白小哥慢走。”余夏笑呵呵说道。

  看着余夏无恙,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而正当他们转身欲返回的时候,只听花园的方向,传来一声,“噗通!”像是什么东西掉落到水中,然后是一个女人的尖叫声。

  “来人啊,快来人啊!小公子落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