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人命如草芥。

  沈知屿知道情况危急,他没有挣脱反而配合着裴清宴往后退,不过越往后,明显越窄,这矿洞不深,里面空气还比较充足,裴清宴退到洞底后便不动了,只见他忽然一脚往旁边踹了一下,有什么东西好像断裂,于是整个洞口便开始摇晃。

  有落石开始滚落下来,沈知屿瞬间知道裴清宴刚刚踹断了洞口的支点,整个矿洞开始坍塌了!

  他要干什么!

  这不是把自己的路也封了吗?

  “啊!”有靠前一些的刺客来不及退出被石块砸中,后面那些刺客见不能在往前了便立马退出。

  整个洞都在摇晃,裴清宴似乎是算计好了位置,那些落石竟砸不到这里来,等坍塌结束,这里竟然形成了一方小天地出来,差不多能容纳三四个人。

  不过这种情况对于沈知屿来说也是十分糟糕。

  封闭的空间,潮湿的空气,永远见不得光的角落,这里实在太像梦里的地牢了。

  沈知屿怕被人裴清宴发觉自己的害怕,挣开了他后自己一个人靠着壁面缩着。

  脑袋里那些不堪的场面竟在此时开始争先恐后的冒出。

  裴清宴看不清面前的沈知屿在哪,但刚刚挣脱他的力道不小,他也不继续去确认沈知屿的位置,就这么默默站在原地,看着黑暗里依稀能瞧见的轮廓,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沈知屿甚至觉得自己此时就在那地牢里了,他的神经此刻绷得很紧,耳朵警惕的听着周围的声音,是否有老鼠会爬上来啃咬他的血肉,是否有水滴滴落的声音。

  冷汗渐渐布满了他的后背,沈知屿大力吞咽着口水,他睁大了眼惊恐的看着四周,耳朵响起一阵耳鸣,他想出声,可喉咙似乎被堵住。

  我在哪里?

  是地牢还是山洞?

  沈家还在吗?

  哥哥呢,还活着的吧?

  父亲呢?

  哦对,父亲去汕州查账了。

  忍冬死了吗?

  没有吧?

  我又在哪?

  哦对,我在地牢里。

  好黑啊,别来啃咬我了,好疼啊!

  沈知屿甚至觉得已经有老鼠爬上了自己的腿在吃他的肉,小腿已经开始疼了。

  他伸手去拍自己的腿,想要将那些饿急了的老鼠打走,于是屏住的呼吸急促起来。

  别再咬我了!

  哥哥呢?

  哥!我疼!好疼!来救救我啊哥!

  不对,哥哥已经被我害死了!沈家不是早就被我害死了吗?我现在被关在了地牢里,这是第几天了?

  记不住了,好黑!

  好黑!

  太安静了!!!

  沈知屿跪倒在地,手臂就算撑着身体依旧还在发抖,冷汗划过他的脸颊滴落下来砸在地上。

  裴清宴听到细微的声音,对面人连呼吸都急促起来,瞬间觉得不太对劲,他靠近一些唤他的名字:“沈知屿。”

  地上的沈知屿如同听见了恶鬼在呼唤一般,瞳孔缩小,他忽然抱住自己的脑袋,仿佛得了癔症一般嘴里喊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与梦里的声音重叠,那个总是隔一段时间便拿着一盏小小的灯进来的男人也会叫他名字,沈知屿不明白他到底要的是什么,他真的不知道是什么信,沈家人都死光了,为何还不放过自己!

  裴清宴半跪在地上去查看沈知屿的情况,只是手还未伸出,面前的人便继续往后缩,他的手便停在空中不再往前进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放过我……”沈知屿口中呢喃着,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如同受惊的猫不让人触碰。

  裴清宴眸色暗了下来,沈知屿这番举动实在过于奇怪,可沈知屿是江南首富沈启最疼爱的小儿子,如何会被吓成这样?

  更像是曾经经历过什么,可沈知屿不过弱冠,每年递来的消息根本没有异常。

  裴清宴收回手,他又靠近了一些,盯着沈知屿问:“你不知道什么?”

  沈知屿没什么反应,依旧重复着那几个字。

  裴清宴捧着他的脸,又问了一遍:“你要谁放过你?”

  忽然,沈知屿双手紧紧拉住裴清宴的袖子,眼神空洞的看着裴清宴的脸急切的问:“裴清宴,你的灯呢?”

  沈知屿何时这样叫过裴清宴这三个字?

  他总是殿下、世子殿下的叫着,生怕和自己沾染半分关系,恨不得离自己远远的。裴清宴怔愣一瞬,眼睑半垂着看着他,在黑暗中本就看不太清,可裴清宴似乎就是能准确找到沈知屿的眼睛。

  有些空洞,可此时瞧着自己竟然有些亮,十分依赖贪恋的模样,实在妖冶。

  “你的灯呢?裴清宴?我全部告诉你好不好?把灯拿出来!”沈知屿甚至讨好的在裴清宴的手掌心中蹭了蹭,小狗似的,可裴清宴分明摸到了一片湿濡。

  他在哭。

  裴清宴似乎被他的眼泪烫着了似的就要缩回来,却被沈知屿一把抱住,他缩身子紧紧抱着裴清宴的手臂,恨不得将自己缩在裴清宴的怀里,可偏偏又不敢靠近似的,就只缩在裴清宴的身边。

  沈知屿的状态实在奇怪,裴清宴正要将人抱在怀里,外面洞口已经有了声音。

  是他的人到了。

  暗卫挖的很快,当最后一块石头搬开,大片的光洒进来时,原本抱着自己的手臂缩成一团的沈知屿有了反应,极快的就要往外面爬,裴清宴连忙捂住他的眼睛避免光线刺伤,而后将人紧紧抱在怀里,对外面的低声命令道:“转过去!”

  那些暗卫立刻放下手上的东西转过身。

  沈知屿挣扎的厉害,也不说话,大片的滚烫的眼泪流淌下来滑落进裴清宴的手中。

  沈知屿在抗拒自己的拥抱。

  当裴清宴意识到这点,心情有些微妙,明明刚刚还如小猫一般依赖自己,怎的现在却恨不得立刻逃离?

  “沈知屿,别哭。”裴清宴的安慰实在冷硬,像下命令似的,可语气分明柔了许多,听着怪异。

  可怀里的人一听到他的声音,挣扎的更加厉害,裴清宴摁的紧,他便低头,一口咬在裴清宴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