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流在星际穿梭中不算常见, 但也不算罕见，在机甲进行模拟训练的时候多少会考虑到这种情况，进行针对性的训练。
从乱流中脱离出来, 对霍乾曜来说并不是难事, 他只用把精神力涌出来，再努力在乱流中稳住机甲, 躲避周围砸下来的陨石，通过这个乱流隧道。
真正让他陷入困境的, 是穿越隧道后完全陌生的地标，和对面虎视眈眈的虫族机甲。
这里是虫族的地盘。
他不动声色关掉了发起红色警报的光屏, 外面星空辽阔，只有对面的一座虫族机甲, 想来其余虫族还没有发现他这个人类的到来。
他没有告诉段云衍他们现在身处何处, 只是道：“遇到虫族了。”
段云衍在刚刚就听到了警报声，原本还有些困顿的思维一下子清醒，坐在位置上不敢动。
“没事。”霍乾曜安慰他, “是虫族机甲，甩开就可以了。”
话是这么说，但他也没有谱, 人类对于虫族疆域的探索不够，他并不能准确地定位自己的位置，此时甩开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会不会一头扎进虫族的大本营。
这真是太意外了。
霍乾曜并未有再多言语, 一面和虫族机甲进行对峙，一面准备退回到乱流里。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虫族的机甲却忽地向他冲了过来。
这里单单只有两个机甲，即使霍乾曜的精神力在之前的战斗中已经有些疲惫, 但应付这一个却没什么问题。只是对面虫族好像知道了他的想法一般，一直阻拦他回到乱流里。
霍乾曜没忍住骂了句脏话，段云衍在一旁紧张地看，他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动作，惟恐影响了霍乾曜。
不过短短几招几式，霍乾曜耐心告罄，使用巨型能量炮一击就将这个虫族的机甲轰得粉碎。
然而就在贪狼承受着巨型炮的后座力时，视野里突然又多出了两架虫族的机甲，霍乾曜来不及思考，从原地瞬息移了出去。
就在他离开的下一秒，他原本待的地方炸响了两颗炮弹。
另两架虫族的机甲飞上前来。
段云衍想忍住不要惊慌，可他到底只是一个小孩，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霍乾曜注意到他的动静，沉声安抚：“没事。”
段云衍死命抓着自己的手，轻轻应了一声。
霍乾曜舌头舔了舔后槽牙，他就是有如此的实力才会驾驶贪狼，成为将军。
没事，精神力应该够用。
他如是安慰自己，天无绝人之路，他尽力跟这两个虫族的机甲周旋，试图脱离两个机甲的缠斗。
从刚才开始，一共只有三个机甲到场，虫族机甲在星际间的机动性比不过人类机甲，但这玩意儿多，要是再多几个机甲赶来，他这次可能就要大事不妙了。
他咬牙和机甲缠斗，终于找准机会准备冲进乱流里，但就在他冲进乱流的最后一秒，一股强大的精神力攻击就这样刺进了他的精神网里。
霍乾曜咬牙，撑着最后一口气进入乱流，彻底与那几个虫族与那股强大的精神力隔绝开。
他精神力控制不住地外溢，有一瞬间的紊乱，他强撑着依旧控制着自己的机甲。
那股精神力比次母的要强，明明身体没有出现在旁边，却能相隔这么远的距离直直刺进他的精神网。
那股精神力——
霍乾曜轻轻吸气。
可能来自于虫母。
纷乱的想法从他脑子里爆开，他有些控制不住机甲在乱流里随波逐流，然而就在这时，他却感受到了一股清和的精神力微微荡开，补足了他消耗过大的精神力、补足了他被虫母攻击的精神网。
支撑着他穿过乱流，重新抵达属于人类的领域。
霍乾曜这时才转头，看向了身边坐着的小孩。
小孩缩在座位上皱着眉，像是困极，察觉他目光后又抬起头，细软地叫：“将军。”
霍乾曜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两人的精神力无比深的环绕在一起，他们的精神力没有任何相斥。
他能清楚地知道，这个小孩的精神力远超他见过的所有人，几乎可以比肩自己。
他们的精神力再次缠在一起，雷达显示出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有霍乾曜所熟悉的一颗行星。
在他的目光下，段云衍的眼皮子越来越沉，越来越沉，直到最后闭上了眼。
但他的精神力没有撤走，即使已经失去意识，他的精神力还在原地。
霍乾曜的心里涌现出无限复杂，他试探着把裹挟着段云衍精神力的精神力连接入贪狼，平稳而没有阻塞。
他微微垂眼看着段云衍的睡颜，清晰地意识到这个小孩将来会是一个不亚于自己的存在。
如果他有十八岁——不，哪怕只有十六岁，他此时都能进入军队，贪狼的另一个驾驶位永远空缺，但他可以填补这个空缺。
但他太小了。
这么小的孩子，不能上战场。
但是——
霍乾曜的思维很冷静，如果直到段云衍考入军校、如果直到自己身亡，虫族都没有被打败、虫母都继续存在。
那他可以成为接替自己的存在。
人类永远会有未来。
·
等到段云衍从睡梦中醒过来的时候，霍乾曜已经收敛了自己的精神力，段云衍的精神力也在无知无觉中被收了回去，他醒来的时候还是迷茫，迷茫地叫了声：“将军。”
霍乾曜对他旁敲侧击地问，发现他已经完全不记得有关他们遇到虫族的事情了。
他便也没有再提，只是帮他办好手续，交给当地的政府机构安排他接下来的学业和住所，帝国对于未成年和战争孤儿有对应完备的保护法律，他不用担心。
三天飞逝而过，他乘坐去往首都星的飞船回去复命，由此得到了虫母最新的信息。
在那之后，人类的一切都是为了杀死虫母而准备，战争时期的他太过忙碌，临近后期，营养液成为他唯一的食物，嘴里没了一丝味道，他开始想念真正的食物。
他只能在忙碌的空隙，去了解一下段云衍的进度，知道他一直稳步就班的继承学业，学习机甲，连跳两级，想要申请进入首都军校。
他在这五年里没有对任何人透露过段云衍的存在，他太小了，不应该承受这样的压力。菲尔诺星的精神力检测水平并不是最上乘，只知道他的精神力有S级，S级虽然少，但不是没有。
他只在最后一战之前，把贪狼的权限交给奥森，然后告诉奥森有关段云衍的事。
“如果我没有回来，贪狼的下一个继承者将会是他。”
这是他在最后一战之前，对奥森说的最后一句话。
人可以死，机甲一定会被带回。
而段云衍一定可以接过他的位置，甚至可以做得比他更好。
但是他回来了，带着满身的伤。
战争终于结束，一切都回归平静，段云衍按部就班地升入军校，作为代表，在第一次的发言中，对所有人说他很崇拜将军，是将军将他救了出来。
霍乾曜将视线更多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明明……在最开始，只是觉得这是一个有潜力的小孩罢了，只是觉得他是一个可以接替自己的存在罢了。
为什么感情会变质？
梦里浮浮沉沉，全是这段时间相处的场景，然后浮木跃起，破开水面有声音进入。
是他们时隔十年，第一次正式地再见面。
段云衍依旧接受了他的精神力，甚至还温和地安抚了他的精神力。
然后对他轻轻笑了一下。
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