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我说多少遍了,虽然你的身子好起来了,但也不能一直被冷风吹啊。”
阿语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她对自家小姐是一点儿法子也没有。
她只好走过来将方才合上又被迟蔚星打开的窗子关上, 眼神警告迟蔚星不要再打开了,否则她会跟迟蔚星没完没了。
“好了好了, 我知道了, 我不会再打开了。”迟蔚星顺着阿语想要的往下说, 还拍了拍阿语的手背以作安抚, 她也没想到才刚刚打开窗子阿语就进来了。
阿语对迟蔚星的态度还算满意, 结果她一出了门, 迟蔚星就又把窗子推开了。
春天到了, 迟蔚星这小院里也迸发出无限的生机, 远处的大树开始冒出绿叶,与挂在它身上的红绸,相得益彰, 看起来惹人注目又格外喜气, 迟蔚星心里也高兴。
外面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周嬷嬷站在廊上,声音传到内室,无非是花要怎么摆,就连门上窗上要贴什么样的囍字都有讲究。
迟家和镇南王府都很看重这一次的亲事,什么地方都马虎不得。
迟蔚星回头一看, 嫁衣是司衣司一早送过来的, 她跟夏思山的亲事, 由皇帝下旨,所有的东西都由皇宫所出, 迟蔚星还听说,这几日,京城的镇南王府已经焕然一新了,就等着她和夏思山成亲的那一天了。
所有人都在盼着她和夏思山的这一天,迟蔚星也在盼望着,迟蔚星慢慢地趴到桌子上,夏思山说要来接她去看花,怎么还不来啊。
迟蔚星掰着手指头算,她和夏思山已经有几个时辰没见了,掰到第五根手指的时候,夏思山出现了,就站在窗子边上,探头往里面看,对上了迟蔚星亮晶晶的眼睛。
“等久了?”
迟蔚星将手背到身后,摇了摇头,夏思山揽住她的肩膀,她便伸手环住夏思山的脖子,两人的额头抵在一起,亲昵地蹭了蹭。
“我偷偷溜出来的,父王说明日便要成亲了,不让我往外跑了。”夏思山垂头丧气,镇南王府处处都有人守着,又个个都是镇南王手底下的精兵强将,迟蔚星知道,夏思山溜出来,一定费了不小的周折。
她将夏思山拉近,唇碰了碰夏思山的脸,又迅速躲开,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夏思山有几缕头发堆在她的后颈里,迟蔚星一缕一缕地往外放,到了最后一缕,没舍得,在手指尖绕来绕去,“那你还要出来带我去看花?”
“你跟阿语说了吗?”夏思山明知故问,迟蔚星当然没有。
依照阿语那个性子,肯定是不许的,说不定会和周嬷嬷两个人一直在门口轮流站岗。
镇南王府看夏思山看的严,侯府看迟蔚星也看的严,本来三日之前就不许她们见面的,她和夏思山昨日还出去玩了,他们也拿她们没办法。
迟蔚星小声道:“阿语一直盯着我呢。”
只是眼下不知道什么事,才出去了,亏得那棵大树,将她的窗前挡住了,夏思山才没叫廊上的周嬷嬷发现。
“我把她支走了。”
夏思山留了帖子在候府,是给迟蔚星的,点名道姓要阿语亲自去取,等到阿语拿到的时候,她早带着迟蔚星出府了。
夏思山放开迟蔚星,又朝迟蔚星伸出手,“那要不要跟我出去看花?”
迟蔚星将手搭了上去,“自然要,那我们怎么出去?”
仔细去看,迟蔚星还隐隐有几分兴奋,夏思山往上指了指,迟蔚星更兴奋了,她勾住夏思山的手指问:“飞出去?”
她最近在看武侠话本,对飞檐走壁很是向往,候府里,就连迟照延都不行。
“我暂时还做不到。”
她在现实世界学的是轻身功夫,不是轻功,与那些能够在屋檐之间飞来飞去的功夫还是有一点差距,即使镇南王指点了她一些,要想达到那样的程度,也还需要几个月。
迟蔚星兴致少了几分,“那要怎么出去?”
夏思山将迟蔚星抱出窗口,带着她一路到了院墙,迟蔚星这才看见,院墙边放着一个架子,迟蔚星在前,夏思山在后,上了屋檐,夏思山先跳下去,再转过来接着迟蔚星。
迟蔚星很信任夏思山,甚至睁着眼睛往下跳,冷风扬起她的发丝,掠过夏思山的脸,再被发现之前,两人手牵着手,一路跑出了好远。
等到了终于可以歇一口气的时候,夏思山问迟蔚星:“害不害怕?”
迟蔚星摩拳擦掌,眼睛里都闪着异样的光,“好刺激。”
虽然跟飞檐走壁还有差距,不过也跟飞檐走壁差不多了。
夏思山:“……哈?”
夏思山怎么想,也没想到迟蔚星会是这个反应。
迟蔚星跃跃欲试:“我们等会儿也这样回去吧?”
夏思山一阵无言,最后在迟蔚星期待的目光中点了点头,“好。”
马车按照夏思山的吩咐停在路边,她们两个一上了马车,车夫就扬起马鞭,载着她们一路往城门口驶去。
眼前的景色越来越熟悉,迟蔚星不再往外看了,她放下车帘,“去大觉寺?”
“是。”
那要看的是什么花,迟蔚星心里也有数了,她喃喃道:“今年的玉兰开的好像比往年的要早。”
“是吗?”夏思山将暖炉塞到迟蔚星手里,“今年的迟蔚星要比往年的更好。”
迟蔚星闻言笑起来,手上热着,心里也热着,“如今的迟蔚星,是最好的。”
事先打过招呼,有个小沙弥领着夏思山和迟蔚星往寺内的玉兰园去,迟蔚星觉得这个小沙弥有些眼生,她记得引路的小沙弥从来都是一个,如今怎么换了一个。
迟蔚星路上问起住持,那小沙弥毕恭毕敬地答道:“住持在与大师论法,那位大师远道而来,恐怕今日住持都不能与施主见面了。”
迟蔚星点了点头,高僧缘法自然是难得,“那就请小师父代我向住持问好。”
“好。”
说话间,玉兰园到了,色香如兰,洁白如玉,迟蔚星抬头望着那些在枝头盛放的玉兰,周身都被罩在玉兰的香气之中。
“怎么偏偏挑了今日,来看玉兰?”
玉兰的花期很短,但等到迟蔚星与夏思山成亲之后,其实还有时间来玉兰园中一观,所以迟蔚星总是觉得,夏思山今日带着她来看玉兰,是有什么别的用意。
“坏的记忆从这里开始,也要从这里消失。”
夏思山和迟蔚星沿着石板路一步一步往玉兰园深处走去,迟蔚星听了她的话一愣,她哭笑不得,“我早就忘记了。”
怎么会忘记呢,陆风时时刻刻犹如梦魇一般纠缠着迟蔚星,迟蔚星不止一次想过,要是当日在玉兰园中,遇见的是夏思山就好了。
她和夏思山琴瑟和鸣,白头偕老,自始至终她的人生都与陆风无关,这样的事,迟蔚星本不该奢求,她能够和夏思山走到一起,已经不容易了,可一旦有了这样的念想,迟蔚星就停不下来了。
她甚至避而不去大觉寺,城外城内的寺庙那么多,佛祖不会怪她换了个寺庙对神佛虔诚,怪着迟蔚星、一直跟迟蔚星过不去的,其实只有迟蔚星自己。
夏思山捧起迟蔚星的脸,一字一句地道:“那就继续忘下去,忘得干干净净才好。”
她说话的时候眉间有冷意,顷刻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些冷意应该是针对陆风的。
迟蔚星忽然发觉夏思山有几分孩子气,成亲前夕带着她出来,竟然就只是为了这个。
迟蔚星还没开口,眼泪就先掉了下来,与夏思山在一起之后,她已经很少哭了。
每次她哭的时候,就会有一只手伸过来,先她一步擦掉她的眼泪,有时,那只手的主人,还会跟着迟蔚星一起往下掉泪,哭起来跟不要钱的珍珠一样。
除了有几分狼狈,红红的鼻尖,还显得有几分可爱,这一次也是一样,夏思山伸了手过来,一如既往地擦掉迟蔚星的眼泪。
她放进口中尝了尝,弯起眼睛:“甜的。”
迟蔚星破涕为笑,拿着手绢挡住脸,她没好气道:“吃甜食吃昏头了吧。”
她房间里都还剩了一碟子的糖糕,都是昨日夏思山给她买的。
“我希望是甜的。”
夏思山俯身拾起一朵玉兰花,那朵玉兰花开得正好,不知道怎么就掉了下来。
夏思山将那朵玉兰花捧到迟蔚星的眼前,开口便问:“嗯,这是你掉的玉兰花吗?”
迟蔚星笑得更厉害了,连带着肩膀都耸动起来了,“词错得一塌糊涂。”
她和陆风当时,其实没说过几句话。
可是她还是接过那朵玉兰花,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是,是我掉的玉兰花,难为小姐捡到,小姐是什么人?”
夏思山凑到迟蔚星近前,勾了勾唇道:“我是你的娘子啊。”
真是奇怪,经此一遭后,迟蔚星仿佛真的忘了前尘往事,只以为,她当时在玉兰园中,遇见的就是夏思山,哪里还有什么旁的人啊。
玉兰花落,夏思山和迟蔚星一起踏上回程。
大觉寺内,打坐的大师忽然睁开眼睛,旁边的住持不明所以,“怎么了?”
大师笑言:“有缘人自会相见。”
还会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