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宝物一旦为人所知,即便它有主了,也有恶龙看守,还是会被觊觎。

  莫名的危机感,让寺崎有藏觉得不能再让夏目继续莽下去了。

  对付妖怪的手段和人类并不相同,没有任何一个除妖师是像夏目贵志一样,光靠身体接触直接引发妖力动荡,因力量强大而达到了一击制敌的效果。虽然方法直接有效,但是玩近战的遇上远程法师,就对敌距离来说就吃了亏。

  他总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看着夏目。人类需要足够的,自由生活的空间,就像美和子养花一样,养护的时候要放在阳光下,干涉太多,频繁浇水,会缺氧和腐烂。

  晚间,寺崎一脸严肃地拿出本子和笔,在沙发上盘膝而坐,和夏目面对面讨论。

  “你得学一点自保的手段。”他说。

  夏目眨了眨眼,应道:“好。”

  “消灭妖怪的手段也要学的。”寺崎认真道,声音微冷:“你可以不用,但是不能不会。”

  总是对妖怪心软的夏目,就算是面对吃人的妖怪,行事也留有余地。但不是所有的妖怪都值得被他善良地对待,除妖师每年消灭不了,只能封印起来的危险妖怪,并不在少数。

  夏目抿了一下唇,又应了一声“好”。

  不过对他来说,亲手杀掉妖怪,可能会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情,甚至会一直做噩梦的程度。

  寺崎垂眸思索片刻,松口道:“不学这个了,把封印妖怪的手法学熟就可以了。”

  “没关系的,学了也不一定会用到。”夏目轻声说着。

  “……那就放到最后再学吧。”

  既然他这么说了,寺崎也不作反对,拿着笔在纸上边写写画画,边介绍说:“除妖师自保的手段,大致划分为三个方向——”

  “位置固定的法阵,效果固定的符纸、卷轴或是术具,以及式神。”

  “前面两个,都需要一定的天赋、知识储备和练习积累才能灵活使用。借助现成的符纸、卷轴这些外物,是最简单,也是最容易入门的基础手段。”

  寺崎给夏目分析着,“所以有很多新手除妖师,沉迷于外物带来的成就感,而不去精进个人的修行,他们的实力,到头来也仅仅只是入门了。”

  “你的妖力,是很强大的天赋,我所见过的除妖师里,就算是大家族里的人,也很少有达到这种程度的。所以既然要学,那就别浪费这份得天独厚的天赋。”

  “虽然有些晚了,但还是从头学起吧。”

  夏目听了顿觉不妙,寺崎抬起眸,将冷酷进行到底,“首先从学习妖怪的文字开始。”

  夏目挣扎了一下,“我能看懂。”

  寺崎:“那你会写吗?”

  夏目:“……不会。”

  妖怪那些像鬼画符一样缺斤少两的文字,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看懂。

  “除妖师的任何手段基本都是从妖怪的术式里面学来的。”寺崎缓和语气说,“学会了词,才能造句,组成完整的术式。不用担心,妖怪的语言,并不难学。”

  夏目:“……”他有点怀疑,寺崎的“不难”,是建立在普通人类的大脑之上的吗?

  为了不打击夏目,寺崎例举了几个实用且好玩的术式效果。

  比如说,可以加快植物成长的术式,在水底呼吸的术式,作弊一样进化成大力士的术式……

  夏目听了后,说要不是除妖师数量少,估计就能为社会造很多福利了。

  寺崎有瞬间的茫然,纠结地点头道:“对的呢,所以你好好学。”

  学完后,就会发现,大多数术式,都有着它的局限性了……寺崎默不作声地想,又和夏目提起第三种手段。

  “除妖师与生俱来的天赋,基本决定了他们的实力上限,只有式神是唯一的例外。人类和妖怪契约,并不需要太多的灵力,但需要承担一定的风险。”

  “契约式神,相当于打破人类和妖怪世界的屏障,主要作用于建立联系妖怪的空间通道。契约木牌上妖怪的名字,束缚的威力一般。而且因为以前有除妖师被想要获取自由的式神反噬掉生命,导致死亡的情况。所以现在的除妖师,对式神的选取更为谨慎,宁愿用数量填补,也不找自身控制不了的大妖怪。”

  “当然,实力强大的妖怪一般也不会选择和人类契约。”

  “友人帐……堪比除妖师的超强外挂了。”寺崎感慨道,“夏目,你其实可以命令里面的妖怪,在还名字的这一段时间内保护你的。”

  “可是那些妖怪,是外婆的手下。”夏目神色迟疑,“早上还名字的时候,我好像看见了一些有关于外婆和妖怪的记忆。”

  “记忆?”寺崎停笔,些许愕然。

  “对。”夏目点头,“外婆让那些妖怪写下名字时的记忆,有点模糊,但是应该没有错。”

  接着,夏目就兴趣盎然地和寺崎讲,那些模糊不清的,有关于他外婆的画面。

  他从妖怪记忆里看见的夏目玲子,大多数时候都穿着校服,一头飘逸的长发,是一位长相十分漂亮的高中女生。

  玲子总是一个人四处在找妖怪“决斗”,输的人就要当对方的手下。“决斗”的方式有很多,有一次还和妖怪比拼谁爬树更快,即使是穿着制服裙子,姿态也十分地利落和快速。

  从妖怪记忆中见到如此鲜活的亲人,夏目贵志大为震撼。他的声音不自觉变得轻快,表情异常生动。

  聆听的寺崎有藏非常给面子地不时回应着,注视着眼眸晶亮的夏目贵志,他眉眼一弯,忽然觉得还掉友人帐上的名字也不是全无益处了。

  毕竟,男朋友的快乐是无价的。

  正儿八经地记录着除妖师内容的纸张,翻过去了一页。

  夏目含笑说:“我和外婆长得好像有点像,你等等我画出来哦。”

  他落笔不加思索,由简单线条组成的速写画,缓缓定格成了一个扛着棒球棍,叉着腰的飒爽女生,脸上的笑容明媚。

  寺崎偏头望了望人,也笑,“眉眼完全是一比一复制呢。”

  *

  次日一早,春光和煦。

  一夜无归的夜月领着十三只安安分分的妖怪到达了门口。

  寺崎搬出小板凳往院子里的树下一坐,指挥着那些妖怪一个一个走进院子。落在最后的妖怪,体型十分庞大。

  “挤不下了。”他说。

  生怕被驱赶的妖怪一着急,像皮球一样的身体倏尔往外泄气,变成了长着腿的凹陷瘪球。

  寺崎打量着妖怪的新体型,有些好奇地问了两句。妖怪纠结地说,那是它的独门秘技。

  “那我拿另一个独门秘技和你换,大妖怪的我也有哦。”寺崎揣着手道。

  妖怪一怔,弯下腰和他交涉。得到回答后,眼睛瞪得像铜铃,猛点头说:“换换换。”

  听了不少的其余妖怪们,暗自盘算了一下,大着胆子向人类提出了交易。

  所谓的独门秘技,大多是妖怪生来就会的术式,就算说给人类听,愚蠢的人类也学不会的。于是,妖怪们很是放心地将自家的术式说了出去。

  总归是无本的生意,寺崎干得风声水起。

  妖怪们“玛卡巴卡”地说,寺崎津津有味地听。夏目不忍直视地撇过了头,他听不懂,真的。

  夏目向身前的妖怪询问它的姓名,掏出友人帐,念出咒言,纸张顿时像白鹭的翅膀一样翻飞。

  得到自己名字的妖怪激动地向外左右漂移地走路,张开橡皮泥一样的手臂,波浪似的弯曲摆动着。

  夏目笑了小,没有急着再次归还名字,宛如老朋友一般,向下一只妖怪提起夏目玲子。

  他所看见的妖怪记忆,不一定是清晰且连续的,更多的是像视频抽掉帧数一般,呈现出些许不连贯的片段画面。

  想要知道更多的,有关与他外婆的事情,只能通过询问外婆的“友人”。

  因为都是些珍贵的回忆,妖怪们也很乐意地告诉了他。

  黑影似的妖怪,忽然端着茶水冒出来,像招待客人一样,在木桌上放下了古旧的茶杯。豁了口的杯子里,装着清澈的淡绿色茶水,低头望下去,杯底有着腐烂的树根,边角处似乎还有半点的嫩芽。

  “它是一种名为憧影的妖怪,一般只会居住在参天的大树里。传闻它们遇见停留在树下歇脚的过路人,就会端出用树叶泡的茶水,给他们补充精力。”

  寺崎和夏目解释:“闹鬼就是因为它总端出腐烂的木根茶水给那户人家喝。”

  被砍掉的树木,根系还残存在地底,憧影守着它,不愿离去。

  “还会长出来吗?”夏目问。

  寺崎指着嫩芽道:“在长呢。”

  他笑着歪了一下头,说:“很快你就能看见了。”

  过了好一会,院墙上悄然跃上了一只三花猫,慵懒地趴在墙头,眼眸半合地望着下方其乐融融的场景。

  结界似乎拦不住大妖怪啊……寺崎扫过斑它,冲它招了招手。

  斑彻底闭上了眼睛,并不做理会。

  夜月便和寺崎嘀嘀咕咕,寺崎点着头,勾起了嘴角。

  树的影随光明而缓慢移动着,斑忽然鼻子动了动,一股醇厚的烈酒气味直扑嗅觉。

  它睁开月牙似的眼睛,前后肢一曲一跳,精准地抱住了前方装着酒液的玻璃方瓶,直起身,咕咚咕咚地猛灌。

  喝酒的猫,真是长见识了。寺崎想着,语气悠然:“知道吗?人类有句古话,叫吃人手短,拿人嘴软。”

  斑抬头看他一眼,脸颊浮出酡红,“吃人?”

  “不是哦,吃妖怪。”寺崎笑意不达眼底,压低了声音道:“要是发现哪只不长眼的妖怪来抢友人帐的话,就把它吃掉吧。”

  “哦嚯嚯。”斑忽然笑开。

  哎。一旁的夏目敛眸合起友人帐,起身牵过寺崎回了屋。

  突然被冷落的妖怪,一脸懵逼地说:“不还名字了吗?”

  夜月瞥过一眼,哼了一声,冷道:“等着。”

  玄关内,夏目耐心地劝说。

  来抢友人帐的妖怪,不一定都是些穷凶极恶的妖怪,可能也有因为其它原因的妖怪,不能一棒子打死。

  寺崎不满地哼唧,“哪有这么多理由?强盗就是强盗,对强盗心善是对自己的残忍。保不齐你一旦露出后背,就会受到攻击了。”

  夏目平静道:“那在能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听一下他们的理由也无妨吧?无论是谁,在命运转折的时候,或许都期待着能够有选择。在自身有选择余地的情况下,不要轻易地选择为难别人吧,妖怪也一样。”

  寺崎笑了下,挑眉说:“如果是我,在那种情况下,我能编出一百个不重复的理由,你要相信哪个?”

  夏目怔住。

  仅一秒的空隙里,寺崎忽然凑近亲了下他的侧脸,声音轻飘飘的:“然后,在你犹豫的那一刻,我就能完成反杀了。”

  夏目静静地望着他,叹息道:“又不是每个妖怪都像你一样。”

  “可妖怪又不是不会说谎。”寺崎眼神微暗,捏着他的手心说:“你可以心存善意,但也要保持戒心。尤其是只有一个人面对危险妖怪的时候,要做好两手的准备。”

  夏目沉默片刻,心情沉重地“嗯”了下。

  “等做好了准备,那么浪费时间,听一下理由也没关系。”寺崎浅笑着说。

  夏目弯起了眼睛,应道:“好哦~”

  过了五分钟,重新打开的玄关门虚掩着没有再合上。

  翘盼以首的妖怪缩回了脖子,看了眼夜月所在的方向,乖巧地等待自己名字的归来。

  寺崎和斑友好地收回前言,问起召唤友人帐上妖怪的方法。

  斑醉醺醺地回道:“只有名字是召不过来的,要知道对方的长相。”

  寺崎想了想,怂恿着斑把法阵画给他看。描绘在纸上的法阵和其它的召唤之法,原理相同,只有个别符纹不一样。

  他小声说了句什么,斑瞅了寺崎一眼,眼睛一闭,往夏目的方向走了两步,开始呼呼大睡。

  熟悉中又带了点不同的气息,仿佛可以安心地停下来休憩。斑圆滚滚的小肚子一起一伏,鼾声响起。

  夜月打了个哈欠,寺崎看了眼,估摸着它昨晚又找斑打了一架,他便问:“赢了吗?”

  夜月精神抖擞地原地蹦起来,开始描述:“我把它踹进湖里了,然后左三下右三下……”

  寺崎听了半会,得出了斑实战经验不如夜月的结果。

  这也正常,妖怪宛如野兽一样的战斗直觉,令它们鲜少地去总结实战经验,夜月不一样。它被封印在咒具里时,就时常复盘,幻想出来要怎么样大杀四方。出来后又常常和他打,将不择手段的战斗技巧,潜移默化中学了个七八成。

  寺崎在一旁涂改着法阵上的符号,不断计算数据。

  “大哥哥!”

  院外突然响起孩童清脆的声音,寺崎愣了下,转头便看见一个背着小肩包,捧着大餐盒的矮小身影。

  “我可以进来吗?”不到十岁的瘦弱男孩子扬着笑脸向夏目询问。

  “苍介?进来吧,怎么过来了?”夏目站起了身。

  得到应允后,仅剩的瘪球妖怪让避道路,藤原仓介一脸好奇地环视了下四周,捧高餐盒说:“玉子烧,妈妈做多了让我带过来的。”

  “这样吗?真是有劳费心了。”夏目从他手里拿走沉甸甸的餐盒,笑了下说:“谢谢苍介,要在这坐会吗?”

  苍介眼睛亮了亮,望向四脚朝天躺在一边的斑,询问道:“那个猫咪,是哥哥养的吗?”

  寺崎插嘴说:“不是,是附近的流浪猫。”

  虽然他没见过这小孩,但是从夏目有点熟络的态度来看,估计就是邻居家的吧。

  苍介抬头望了眼寺崎,倏然往夏目的方向挪动了一下脚步。

  嗯?寺崎不动声色地想,诅咒对人类应该不起效吧?

  苍介从没在附近见过这么胖的流浪猫,但他也不怀疑大人说的话,只道:“它睡着了吗?妈妈说,这样会着凉的。”

  夜月不禁嗤笑,眼睁睁地看着苍介拿起落叶盖到了斑肚皮上。

  不过斑呼吸间,那片叶子就顺滑地掉落了下来。

  “哈哈,肥猫。”夜月嘲笑出了声。

  苍介再接再厉,又盖上了几片落叶。

  瘪球妖怪眼巴巴地望着夏目,夏目推了下寺崎暗示道:“去带苍介找一件毯子?”

  寺崎:“……哦。”

  他带着一步三回头的苍介回屋,夏目便快速地将最后一个名字归还。

  丢失的名字本就藏着遗失的妖力,瘪球妖怪“噗噗”地开始涨气,冲夏目道谢完,像热气球一样飞到天空上,随着风的方向飘走了。

  叶影婆娑地晃动,人和树干的影子半混在了一起,青松一般笔直延伸。

  昏睡的三花猫得到了来自人类小孩子的热情小毯子,过了一会,太阳逐渐猛烈,又被抱进了阴凉的屋内。

  斑一觉睡到了大中午,鼻子比眼睛先有了动作,摆在眼前的是明晃晃的一块黄澄澄玉子烧。

  除此以外,视野里空无一人。

  些微的声响自外边传来,它从沙发上跳到了附近的窗户边,望外瞧去,三道人影正往内推开院门。

  *

  小孩子的精力通常比较旺盛,藤原苍介经历过一场大病,没什么熟识的好朋友,所以他是来找附近新鲜的大哥哥玩的。

  好脾气的夏目在还掉了十三个名字后,体力仅剩3%,还强撑着想要陪苍介玩的样子,让寺崎有点看不过眼。他把人形夜月干脆利落地往苍介面前一领,有过经验的夜月便肩负起了陪小孩玩的职责。

  生无可恋但尽职尽责的夜月:Orz,我堂堂一只大妖怪,麻了,彻底麻了。

  一个半小时后,苍介领着新鲜出炉的“老大”,带上洗干净的餐盒跑回了自己家,贡献出自己的所有玩具。

  所以,将近中午,夜月待在别人家里还没有回来。

  可是再不回来,夏目估摸着夜月可就要被留在邻居家里吃饭了。他抹了一把脸,兀自打起精神,和寺崎一道去向邻居打招呼。

  开门的是藤原塔子,一位面容十分和善的中年妇女,看见他们便眉眼弯弯地热情招呼他们进屋。

  他们来此的目的,本来是来领夜月回去的,可不知怎么就变成了在厨房帮忙打下手,顺路解决午餐的问题。

  也许是因为藤原塔子撑着脸有些懊恼地说:“今天的饭不小心煮多了吧。”

  夏目望了一眼,觉得那一锅咖喱饭,并不是“不小心”就能达到的程度。

  只不过是在昨天来借酱油的时候,提了一嘴他们刚搬来这里,会暂住一段时间。好心的藤原塔子就顾念着地方偏僻,新邻居只是两个刚成年的男生,会不会不太方便做饭,明里暗里地开始照顾着。

  不过,会做饭的男生,也有很多吧。夏目觉得藤原塔子不必替他们多担忧,他撸起袖子,动作极为熟练地当着帮厨。

  寺崎没去思考这些多余的人类社交,垂眼拿着小刀,很是快速地处理食材。

  藤原塔子笑呵呵地夸了几句,和夏目闲聊着,放下了对新邻居不会做饭的忧虑。

  藤原家里的男主人,晚上的时候才会回来。平时,都是苍介和塔子两个人一块吃饭。今天的餐桌上有些热闹,有了新伙伴的苍介,胃口超级好地多吃了半碗饭。

  外表极具欺瞒性的夜月,当着人类的面,扫空了第二碗饭.....

  迎着塔子惊叹、苍介不甘落后的目光,寺崎在底下踹了夜月一脚,无语道:[再吃,你就继续留在这里照顾小孩吧。]

  夜月僵了一瞬,默默放下了碗筷。

  提出告别后,苍介依依不舍地送离了“老大”,夜月转身的动作无端透出轻松。

  “人类的小鬼头,真是麻烦啊~”它负手走在前头,语气悠悠。

  寺崎和夏目悄声道:“它好像怪怪的。”

  “不像之前陪勇太玩那时,整只妖都是低气压。现在看着,似乎有点乐在其中的模样。”

  “可能是因为,现在它当了‘老大’吧。”夏目猜测道。

  寺崎回忆了下,明悟道:“哦,勇太那时候似乎想让夜月当手下,所以才生气到跑回家了吗?”

  两人对视一眼,顿时心照不宣。

  “真幼稚呢。”寺崎笑着说。

  夏目赞同地点头。

  回了家,斑和茶几上的玉子烧不见踪影。夏目望了眼怀里塔子听说他家有猫,塞给他的烤鱼,耸了耸肩。

  自由的猫咪,可能回到山林去了吧。

  下午,名为《妖怪文字速通》的一对一课程开始了。

  没有教科书,寺崎现教现编,夏目现学现写,十分地随意。

  夏目望着两个基本一模一样,但是含义天差地别的符号,扶额道:“除妖师都要学妖怪的文字吗?”

  “只有少部分才会系统地去学。”寺崎老神在在地翘着腿说,“一般来说,他们只会学自己家族里的东西。”

  “我是野路子,会的东西很杂。不太清楚你对哪种更感兴趣,所以先把基础打好,剩下的也容易上手。”

  寺崎望着夏目,思索道:“还是说你想去大家族里学?”

  “别了,就这样吧。”夏目微叹,埋头啃一门新的语言系统,有点苦,但他不敢说。

  仅仅是“入门”,他总不能当着寺崎的面,连门也不跨转身就擅自跑掉了吧。

  夏目暗自给自己鼓劲,神情莫名地有些肃穆。

  夜月不知何时悄悄离开,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脚步轻盈地跑向了绿汪汪的山野。

  山野的风,似乎还夹杂了一股湿咸的大海气味,吹到了这座小镇上。

  一连几天,夏目维持着早上还名字,下午和晚上速通妖怪文字的日常,相当普通地度过着。

  值得一提的是,他抽空去山里找露神还掉名字的时候,被寻找花子奶奶的孙女撞见了。

  不管怎么说,含着纸张在嘴里,神经兮兮地念叨什么的样子,被人撞见都会感到无比的羞耻。夏目当时苦大仇深地扒着并不作提醒的寺崎肩膀,瞬间丢失了面对现实的勇气。

  年轻的女孩子惊疑不定地望着淡定无比的寺崎,纳闷地问:“神明是真实存在着的吗?”

  寺崎敛眸望了眼夏目,道:“举头三尺有神明,看不见的,不代表不存在。”

  没有持续信仰的露神,当然会逐渐消失掉吧。夏目知道了,估计又该难过了。

  只是前往附近商铺买东西的花子,又被孙女絮叨了一番。

  寺崎走上前和花子谈了谈,花子诧异又欣喜地拉着他的手说:“露神大人要是知道有你这样一个信徒,一定会很高兴的。”

  不,其实我没有信仰。寺崎心道。他只是砸点钱,让花子联系人,重新修建一下露神的祠堂罢了。只是维持信仰的话,这就足够了。如果花钱能买到男朋友开心的话,当然要干的吧?

  花子脚下生风地连家也不回,带着孙女联系熟人去了。

  夏目明悟了什么,小声问着寺崎:“你哪来的那么多钱?”

  “不知道呢,不知不觉地就有很多了。”寺崎提起了一位久远的故人,小时候聘请过来的假管家,如今是他的私人理财顾问——浅羽拓海。

  “也有好几年不联系了,好像他挺忙的。”

  夏目不说话了,也没有问他那张唯一的卡里,到底有几位数。

  友人帐上的名字一天天地在逐渐减少,跟随着夜月来找他的妖怪也在减少。

  夜月有了一个人类的小跟班,它带着苍介漫山地撒野,藤原塔子居然很是放心。

  苍介口中的夜月,是个有点奇怪的“老大”,不时就会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比如说不厌其烦地拿着逗猫棒逗猫咪,然后受到恼羞成怒的猫爪袭击再反击回去。

  不过苍介觉得他的“老大”是个隐世超人,连带着看寺崎和夏目都眼睛发光。

  夜晚。

  “明天开始,夜月应该不会再带妖怪回来了。”寺崎说。

  夏目安详地闭着眼应:“知道了。”

  “消息已经彻底传出去了,它们应该会自己来找你。”

  “OK。”

  “我打算撤掉一些结界,很多麻烦会找上门的。”

  “嗯。”

  “你怎么怕给别人添麻烦,不怕给自己添麻烦啊?”

  “都怕过,但是后来一想,我只要尽力而为就可以了。”夏目睁眼道,“很多烦恼,其实都不值一提。总有人和妖怪比我更快乐和痛苦着,每次只要这样一想,就感觉自己不是孤身一人了。”

  “奇怪的说法。”寺崎轻道。

  夏目笑了下,侧头问他:“知道孤独是一种什么感觉吗?”

  寺崎答他:“不知道。”

  这个世界,最该感觉到孤独的外来者,却不懂孤独。

  挺奇妙的。

  他外婆小时候是孤独的,因为能看见妖怪,所以被当成奇怪的人,不被镇上的居民理解,所以友人帐上是她为了消磨孤独的产物。

  友人帐上的妖怪也是孤独的,独自地徘徊在寻找某些事物的过程中,一直,一直在等待着无望的人。

  夏目想着,缓慢地说:“那么,就请一直不知道下去吧。”

  “不知道真名的寺崎有藏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