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楌晟有些意外夏溪林竟然有这般收获,原本让他着手查沈昱,也没指望能真查到什么有用的。

  不过是一个合作的由头罢了。

  想当初,东宫巫蛊之案,手法并不高明。不过是天时地利,祁珛借着抵御白弥来犯,夺走了兵权。宫内沈昱再里应外合,适时把祁杋昇推到风口浪尖,让祁珛能够顺理成章清君侧罢了。

  眉心骨并不是祁楌晟要的东西,有没有这个,他一样能认定祁杋昇的清白。

  但此刻捏在手里,依然觉得烫手无比。

  就这么个小东西,加上一些似是而非的说辞,就要了皇兄性命。

  病体垂危的父皇在那样的情况下,无法保全自已的孩子,会有多痛心。

  “难怪盛安帝对沈昱这么好,毒害皇子这种事,都能被轻轻放下。只处决了端王妃,沈家其他人均未受到牵连。”

  祁楌晟将盒子放下,顺着夏溪林的话道:“可如果只是当年东宫那件事,只怕还不够保他荣耀这么多年。信任何尝不是一场赌局,沈昱应该还有护身符……”

  见齐灼这般猜测,夏溪林却也不着急向他袒露底牌。

  夏溪林顺着这条路,也已经想到了当初盛安帝与白弥之战。而此时白弥国内,亦如盛朝一般,达奚泰和达奚震之间咬的如火如荼。

  他只想要自保,想选择更安全的阵营。这几年,达奚震已经知道无法驾驭他,除了用阿玛拉的性命相挟,达奚震早就失去了对夏溪林的控制。

  但这对夏溪林来说,同样危险。

  “不过,管这个做什么?他现在也已经被端王妃拖累了,难不成安王还想拉拢他?一朝天子一朝臣,沈昱对安王有什么作用呢?”

  夏溪林并不知道沈昱在朝上相帮祁高煦的事,只当他是祁高扬的岳父。

  “夏老板真的想不到吗?夏老板都能从沈昱的亲随手里找到沈昱的 秘密,那沈昱又是谁的亲随呢?”

  祁楌晟开门见山,夏溪林听完果然眼睛一亮。

  “安王难道当真敢?”

  “我可什么都没说!”

  夏溪林只知道达奚褐说过,有生之年他不会对白弥出兵。

  但这个承诺是给盛安帝的还是给盛朝的?

  而达奚泰和达奚震是否会遵从达奚褐的承诺,夏溪林没将这些说与齐灼,他现在还不能完全相信,凡事都可利用,这才是他的信条。

  今晚齐府之行,他用沈昱的东西换了安王的动向。盛朝的天,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变了。

  这一年,盛京城几多变换,大事小情都让人看不透彻。就在祁高煦的声势日渐稳固之时,端王府碎了一个杯子。

  林太医进屋给昏迷的祁高扬看诊,待全身的银针取下,林太医也是满头大汗。

  刚端起侍从备下的茶,准备歇一歇,转头便被端王苏醒的动静给吓到了。

  “端王醒了!”

  “端王醒了!”

  宫中接到信报,今夜原本就宿在贵妃寝宫的盛安帝,连夜带着贵妃出宫,前往端王府。

  这一举动,朝野上下又是看在眼里悟在心头。

  “圣上对大皇子,终究是疼爱的!只不过曾经端王年少不知事,如若此番痊愈,将来的事还真不好说。否极泰来否极泰来啊……”

  就像是验证这番流言一般,祁高扬苏醒后,竟真的日渐好转。连带着原本头痛不止的盛安帝,身子也见大好。

  “圣上原本便是心病淤积,眼下端王福泽庇佑,圣上的心病便也一同化解了。此乃大吉之事,都是圣上洪福。”

  太医给盛安帝请完脉,几句话,说得盛安帝心情甚好。

  祁高煦眼看着每日上朝,盛安帝的气色越来越好,提呈奏请册立东宫的波澜,就这么被轻轻抚平。

  冬祭之后,祁楌晟顶着齐灼的将军名号,竟意外领了几千巡兵的兵权,在西郊营地训练。

  这个差事,得益于龙海船行在曲州抗击海匪有功。就这么点人,除了齐灼这个镇南将军之外,还有勇平侯张势。

  但此举依然是出乎朝中众人的意外,一向对武事不在意的圣上,这是转性了?

  自从曲州回来后,张势便不再整天混迹于蹴鞠场,实实在在收了心。

  祁楌晟面对张势,虽无法袒露身份,却不影响两个人以新身份相识。

  张势在营地位居齐灼之下,却没有端着侯府的身份不满,连燕霄见了,都忍不住道:“跟当初为难我的样子,还是真是天差地别。你把他给教化了!”

  张势拿着自已的训兵部署计划找齐灼商议,认真的样子,确实不再是曾经那个喝醉酒跟人撕扯的勇平侯。

  也是张势这副模样,让祁楌晟忍不住细想,自已的目的,自已所谋之事,到底如何才算得上一个好结局。

  正同张势商议之时,巡兵来报:“宣王到了。”

  燕霄和祁楌晟眼神交汇,俱是一惊。

  自打祁楌晟以齐灼的身份,顺理成章留在盛京,入朝领了镇南将军的差事,在这西郊营地训练巡兵。

  他们跟宣王之间,就有了一定的交集,便是巡兵。

  或早或晚,一定会碰面。但祁楌晟没有主动上门,确实有所顾虑。

  张势不知其中缘由,收起部署图,便同齐灼一起到营地外相迎。

  宣王驾马而来,马身徘徊在沙地,并未往里走。

  只见祁珃看向营地正在做日训的巡兵,久久凝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祁楌晟和张势走到跟前,“殿下。”

  祁珃这才转回头道:“今日本王路过营地,便来看看,没打扰你们训兵吧?”

  说着便要下马,祁楌晟知他下马不便,上前搀扶。祁珃看了一眼祁楌晟伸来的手,顿了片刻扶手上去。

  站定后,祁珃吩咐聂滨把马牵走,自已则跟着齐灼张势在营地巡视了一圈。

  “际遇还真是玄妙,数月前,你在府衙协助本王破案。如今,齐老板已经摇身一变成齐将军了。”祁珃声音不大,缓步走在沙地。

  祁楌晟恭敬垂首:“当日多谢殿下赏识,也是得益于那几日查案之事,才有了如今的齐灼。”

  祁珃挥了挥手,免了齐灼的礼数。

  “是你自已本事大,同我不相干。冬祭之后,也没见你来宣王府走一走,我还当你不记得了,既然记得……那往后找时间,陪我演练演练。听勇平侯说,龙海船行的船员可是很能打的。”

  张势在一旁顺势接话,又夸了一番。又把刚才训兵部署提来闲谈,祁珃听罢很是受用。

  “本王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般像样的军营气氛了。曲州的事,我知其不易。此后,便辛苦你们了。”

  祁珃的话说得浅显,听话的人却能感受到此间深意。

  盛朝在兵力上,已经弱了很多年。连年的岁币,已经把盛朝军人的野性磨没了。

  祁珃在勇平侯的肩上拍了拍,“老侯爷如若在世,见你这般,也定欣慰。”

  张势眼眶一热,人高马大的汉子,竟窜起丝丝孩子气,撇了撇嘴角,扯了个笑脸给祁珃。

  一旁的祁楌晟,隔着面具,掩饰着自已的表情,却也被身旁的燕霄看在眼里。

  借着平定曲州的事,一连几个举措,对于盛朝来说,都不是小事。

  像样的将军和规范的训兵部署,对于盛朝百姓而言,都是益处。

  几人聊至傍晚,到了用饭之时。

  “本王也很久没有在军营,跟土兵们一起吃饭了。今天,就让本王到你们这儿蹭个饭。”

  张势急忙下去吩咐,祁楌晟却听明白了。宣王这是不打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