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总裁豪门>迷迭港【完结】>第27章

  Chapter 27

  沈时晔越过顾影一手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按着肩膀把她送进去,为她系上安全带,对中控台另一边的骆诗曼道,“骆小姐,麻烦把这辆车暂时借给我,我的助理会送你回去。”

  男人发号施令的掌控性太强,骆诗曼还在状况外发着呆,身体已经先一步动作,下车让出了驾驶座,笑得像寒风中嘎吱嘎吱的一扇破木门,只差对沈时晔点头哈腰,“沈好整以暇地换了个坐姿,当笑话听,“就这样?”

  室内没有开灯,唯一的光源是落地窗的采光。太阳光被厚厚的积雪云遮住了,两个人的脸色都被光线衬得晦暗,看不清彼此。

  顾影肩背挺直地从他面前走过去,手放在扶手上,背对他道,“沈先生,你是公众人物,我是无名小卒,真的拼到身败名裂的地步,你比我吃亏。”

  “你大可以试试。”他淡淡地回。

  “我会说到做到。”

  “但你有没有想过,拼得鱼死网破,对你有什么好处?只为了逞一时之快?”沈时晔在背后凝着她,“还是说,你怨恨我,已到了这种地步。”

  “我也想问你,你为什么一定要伤害西泽,那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她猛然回头,眼底泛起强忍的深红泪意。

  沈时晔静了片刻,面无表情地反问她,“你怎么知道那是伤害而不是解脱?一直以来,折磨他的人是你,他看不清自己的心时你也在无视,等他过了自己那关来要你的爱情,你却吝啬于给他。但你又做不到真正的心狠,你根本不知道,你对他所有的犹豫都是巴掌之后的那颗糖,只会让他反复受煎熬。在你为他打抱我。”

  “谁是你的女人?!”

  “从昨晚开始就是了。”

  顾影冷冷地笑了两声,“你做梦。”

  沈时晔从她面前退开,对着窗口点了支烟,散开的烟雾氤氲了他的神情,“你不是说要曝光我?那我不能只担一个虚名,却什么也得不到。你这样的,叫做仙人跳。”

  顾影被气得一阵胸闷气短,“你还觉得不够吗,还想得到什么?真是得寸进尺——”

  “我得到什么,取决于你愿意给什么。”他玩够了,这时候又开始装正人君子,耐人寻味地注视着她,“我给你选择的机会,接受我,或是拒绝我。”

  顾影张了张唇,他像是预料到她的反应,抬手用指腹按住她的唇,“别这么快说拒绝。”

  “凭什么?”她别过脸,一滴眼泪顺着颊侧滑下来,“我讨厌你,为什么不能说?”

  香烟燃烧到尽头,沈时晔没有察觉,因而被烫了指腹。他蹙眉,手指蜷了蜷,指尖在烟蒂上压出掐痕,“你讨厌我,我知道。”另一只手顺着她下颌滑落,他的声音也一起低下去,“但明明一开始我们不是这样,不是吗?”

  “一开始……”顾影咬了舌尖,突然全身发烫,“一开始,我什么也没有想过。”

  “那就从现在开始想。”他滚烫的掌心捏住她下巴,命令式的口吻,“好好想。”

  他缓缓贴上来,充满欲.念的呼吸笼住她的鼻尖,顾影条件反射地闭上眼,倚在桌沿的一双长腿难耐地紧紧交叠。

  承受不了的,再被他欺负一次,她不知道自己的防线会不会就这样土崩瓦解。

  顾影幡然惊醒,猝然推开他,跳下桌沿往外走,“我要想很久很久,你不会愿意等。”

  他淡定地站在原地,只在背后问,“你想我等你多久?”

  顾影脚步不停,一只手已经推开了门栓,“对我来说,生活和做研究一样,一个课题的长度永远按年计算。我也许要想一年、两年,难道那样你也等得起?”

  “不是我等不起,只不过我决定来挽回你,也不过用了二十秒钟。”

  顾影后背一僵,脚步也凝住了。

  他走上前,笃定地抓起她的手,直视的目光穿透她的瞳孔,“我不要求你和我一样,一秒太短,一年太长,公平起见,我给你二十个小时。明天早晨,我要听到你的答复。”

  *

  实验室的操作台上面,烧瓶摆得东倒西歪,和食物袋混在一起,被一只纤长的手扶起。

  丽然慢吞吞推上眼罩,看清面前的美貌而冷脸师姐,如临大敌地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师师师姐,你今天就回来了吗?”

  顾影一圈圈解下围巾,“我只走了半个月,你们就没规矩了。”

  她在的时候,这种不符合安全规范的操作是绝对不可容忍的——丽然知道十有八九要挨训,眼珠子一动,机灵地转移话题,“等等……你有客人找,打你电话也不接,人家在办公室里面等好久了。”

  有人推开后面的推拉门,大步走出来。高挑的个子,栗色长发微卷,通身不容错认的不驯气场。

  顾影睁大眼睛,不由自主地向前腾了两步,“莹云!”

  陆莹云摘下墨镜,朝她张开双手。顾影一米六几的个子,竟被她从原地轻轻松松抱起来,掂了一掂才放下来。

  “瘦了。”陆莹云一只手按着顾影轻薄的脊骨,顺势搂住了她那一把细腰,“看来英国的风水不养人啊……”

  丽然在一边已经看呆了,要不是顾影看上去和这个女人很熟,她都要出去大叫师姐被非礼了。

  顾影虽然熟悉陆莹云腻人的作风,但被她不干不净地摸了一通,身上细嫩处便觉得很痒,僵硬了一整天的眉眼终于露出今天第一丝真正的笑意。

  她拽着陆莹云的袖子去自己的工位。无论在哪里,顾博士的桌面都是最整洁最有品的,墙边错落有致贴满她自己手工做的植物标本,书柜上摆着很多不昂贵但形状别致的琥珀石,下面压着几支叫不出名字的野花,香味飘出去很远。

  陆莹云仰着鼻尖享受地嗅了嗅,很不客气地在她工位上大马金刀地坐下。顾影忙前忙后为她冲茉莉香片茶,嘀嘀咕咕地问她,“你这次要在英国待多久?来休假?访学?还是开会?”

  陆莹云手指点着下巴,老神在在,“算是休假吧——我辞职了。”

  顾影提烧没什么情绪,“这条路上出入的都是深石的合作方和员工,你如果不介意被别人看见,那就在这里,我没有异议。”

  顾影瞬间偃旗息鼓,只埋怨地瞪了一眼骆诗曼。骆诗曼双臂环在胸前看天看地看风景,目送着超跑在几秒内提速,伴随着低沉的轰鸣声浪,眨眼间消失在雪地里。

  *

  车子沿内部道路驶过两座岗亭,一路驶进地下停车场。

  深石的薪资水平是业内第一梯队的,停车场里面是一溜水的各级别保时捷,沈时晔径直绕过了车辆密集处,开进了空旷僻静的角落里。

  顾影身体贴在门边,冷笑一声,“沈先生究竟要对我说什么,有这么见不得人。”

  沈时晔一脚急刹,“砰”一声甩开车门,大步走到她这边,拽起她往电梯间旁的消防通道走。

  他走得又快又急,顾影被带得脚步错乱踉踉跄跄,被禁锢的那只手像被手铐锁住,甩又甩不开,她皱起脸,“痛!……松手!!”

  通道深处的房间内有一个印度裔的门卫值守,见他们过来,恭敬地起身。

  沈时晔对他道,“Get out.”

  门卫一眼也没有多瞥,干脆地领命出去,顺手替他们推上了门。

  他总算松开她。手腕一阵过电似地发麻,顾影疑心自己已经被他捏出淤青来了。做实验的人都爱惜自己的手,她又气又委屈,第一反应就是去揉手腕。

  才刚低头,沈时晔回过身,手臂贴在她腰臀下面,将她托抱而起,推到木桌上面。桌角发出吱呀一声惨叫,顾影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剩下的所有声音被他的吻凶狠地吞了下去。

  那简直不叫吻,是连吮带亲带咬,铁了心地罚她。搅弄的水声和吮.吻的嗞声在空间里无限放大,令人呼吸停滞头皮发麻,但她一星半点躲的机会都没有,双膝顶开,双手手腕反享心路历程,因为知道她能猜到十之八九,只挑了根线头跟她讲,“我爷爷今年过世,所以也没人能逼我继续干下去了。”

  陆老过世的时候业内讣告铺天盖地,顾影远在英国也看到了各种悼念文章,那些哀痛的余波隔了数月还隐隐约约地回荡在陆莹云的眉间。顾影一只手下放在她肩上,无声地给她宽慰。

  茶碗里的茉莉香已经沁得浓密扑鼻,陆莹云自己揭开喝了一口,朝她笑了笑,“没事,我早就好了。”

  “接下来呢,你预备去哪里?”

  “去香港,或者更南边。吃不上肉,总能喝汤,去个三流的研究院还是够的。”陆莹云显然还没有斟酌过这件事,口吻十分地随意。“别只问我,也说说你自己。”

  “我……没什么好说的。”顾影整理着心情。

  见到了珠岛时的故人,难免想起那时候的一些事。奇怪的是,那些歇斯底里的时刻都已经模糊了,度过了某个节点之后,反而豁然开朗,令她回忆起来都很平静。

  她跟陆莹云讲自己到剑桥这两年写了多少文章做了多少项目,讲了一半陆莹云就不肯听了,“谁要听你说这些!我又不是你领导。”

  “我就说没什么好讲的了。”顾影嘟囔。

  “是你藏私不肯讲。”

  顾影刚想说“哪有”,后半句话就截断在陆莹云不怀好意的一句,“——你就讲讲,刚才开玛莎送你回来的男人。”

  “什么、什么男人……”顾影战术喝水,看天看地装淡定,“你看错了,那台玛莎拉蒂可不是他的。”

  “这个男人,我两年前在你家见过,对不对?”

  顾影猝然闭上了嘴,像只警惕的小鸟,只拿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瞪她。

  “原来你真的喜欢这一款。”陆莹云似笑非笑。

  “谁说……”

  陆莹云打断她,“如果不喜欢,怎么会隔了两年,又回头来找?”

  顾影蓦然一僵,像个木偶人被剪断了发条,像故事里坚定的锡兵融化在火焰里,变成了小小的一颗锡心,滚烫得不可名状。

  “我不想输。”她没头没尾地说,“我不想就这样输给他,因为……”

  “因为你真的很在意。”陆莹云接过话,轻描淡写地揭露她,“明明他来得比师兄晚,但你还是第一眼就在意了。”

  陆莹云能够看穿她,是因为真的见证过。

  珠岛十年一遇大雨那天,顾影连续十个电话把她叫醒,说有一个伤员大出血濒临休克,而她依然无法实施急救手术。

  她指望陆莹云来救场,但当天全城汛情,城市公路被雨水淹没,再怎么着急也无济于事。等陆莹云真正赶到时,天已经快亮了。隔着无菌操作间的玻璃门,她口。

  陆莹云安静旁观完这一切不犹豫,也许就在我笑话完她的下一秒。但是令我动容的,并非是那一秒,而是她说——”

  她说,我可以为西泽做任何事。你是西泽的至亲至爱,没有你支撑昨日的他,就不会有人救今日的我,所以,我也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沈先生,不必你信任我,我就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壁炉旁边的空气已被火舌烤得滚烫,沈时晔一只手抵住额头,回忆起那种瞬间被汹涌嫉妒心灼烧的感觉。

  “我为你的好运感到不可思议,为什么你能够事事称心如意,为什么你的生命中,能够早早遇到这样一个女人。不过如今我才发现,也许没什么好嫉妒你的。”他直白而残忍地说,“她来的太早,对你来说是祸不是福,所以我这样别有用心的人才会有可趁之机。”

  砰地一声,手边的青花梅瓶倾倒在地上,碎成了三四瓣。它是哪一年从拍卖会上拿回来的,有几多价值几多艺术性,已经没人在乎。聂西泽缓缓放下手,向前一步,踏在瓷器碎片上,低哑嗓音像野兽的痛哼,“别说了!”

  但沈时晔的话还未说完。所有的缘起、因果,他要层层剥开来,让聂西泽看清,斩草除根,浇灭所有的余烬。

  他眯了眯眼,眸色黑沉,如商场上击败对手,把药交给顾影之后,婉拒了她留下来喝茶的邀请,走得头也不回,像有鬼在后面追。

  常居南中国沿海城市的人,怎么会不熟悉那一张天潢贵胄的脸?就算不看报纸新闻,也一定会听说过他的祖辈父辈,身边总有这栋楼或那座桥是以他们的名字命名,那么如雷贯耳。

  然而顾影似乎没有意识到那是个多么不容招惹的男人,用一种由衷急于解脱的语气问他,“沈先生,如果你回香港的时候,你能不能带我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