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球落在地上的滚动声和哨声一同响起。
“——哔！”
“比赛结束，双方敬礼。”
输了……
樱木有些恍惚，他的思绪还在上一球中，就这几分钟之前，他还站在方正的场地里和对手战斗。
音驹一度比分领先又被超过。
一直打到34：35的时候，樱木都还在集中着注意力，眼睛拼命追着球，想着把分数追回来。
他以为这一次，他还能拦下凶猛袭来的扣球，就算不能拦死，他的身后也还有大家。
手指的指尖被打得发疼到有些麻木，球擦着指尖飞出后，樱木迅速转头喊道：“抱歉——救球。”
回过头的瞬间，樱木瞳孔骤缩，他的眼中夜久前辈猛扑向前想要救球，和球不断下落的身影。
所有一切倒映在眼中，就像放慢了无数倍，夜久前辈稍慢的起步，不够漂亮的鱼跃，额间不断滑落的汗水，以及不可置信的神情。
拜托了，不要落地啊！
音驹其他人骤缩的瞳孔和不安的视线紧盯着那颗球，樱木全身感官的都在叫嚣着危险，要做点什么，能做点什么。
…
…
什么都做不到。
夜久卫辅扑向前的时候，一定抱着绝对要接起这球的决心。
但是……来不及了……
被削弱过已经没了强劲的威力，落在地上发出的声音都不是“砰，而是“咚”的一声时，轻轻的，在樱木心里却比之前任何一次扣球带来的声音都要重。
输了……
那么简单，那么轻易，那么猝不及防。
主裁的哨声响起。
“——哔！”的一下，代表比赛结束。
表情呆呆的樱木脚像在地上扎了根一样，怎么都动不了。
黑尾铁朗路过他身旁时，从他的后面猛的一拍他的背，声音平静无波：“集合了，樱木。”
“哦是。”嘴里发出自己都听不懂的声音，樱木的身体，乖乖跟着其他人一起动了起来。
“——敬礼！”
有人在说和话，樱木脑袋空空的，跟着其余人一起做。
廣尾又一次握住了他的手。
这一次不在是对手，他不需要说些挑衅人的话，但胜者和败者似乎也没有太多好说的。
所以……廣尾倖兒握住樱木的手后只说：“下一场再来一次精彩的比赛樱木，赢的人还会是户美。”
“不，赢的人会是音驹。”仿佛被按了开机键，樱木回过神来反驳。
廣尾倖兒全当听不见自顾自的说着：“你进步的很快，拦网也好、扣球也好，一场下来熟练了好多，来年有我说不定就拦不住你的扣球了。”
夸我？
樱木疑惑到没有表情，廣尾倖兒接着说：“但是成长的不会只有你，我也会飞快成长，今天借着前辈的光，我们先走一步，下次再战了，讨厌的家伙。”
“不，没有什么接前辈的光一说，排球是团体的运动，输…就是输…”樱木摇头反驳廣尾的话，尽管最后几个字吐出时，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但他说出来了。
事实不容辩驳，不会因为个人的感情改变。
裁判在选手们握完手后，组织落场仪式。
“——敬礼！”
“多谢指教！”
看到球落地的时候樱木没有很难过，说出自己输掉的时候樱木也没有很难过。
唯独弯下腰的这一刻。
湿润的水汽，苦涩的味道骤然涌上心头，啊……樱木后知后觉，又或许是不愿意相信，原来我们输掉了。
输意味着比赛结束，赛前的狠话变成了空话，意味着今年的夏天结束。
哪怕它们都还没有开始。
意识到这点后，太多的情绪涌上心头，导致樱木一郎在还没理清楚前，眼眶就微微泛红，他对自己说不可以掉眼泪，不可以哭，至少挺直腰杆走出赛场再说。
“再见。”廣尾倖兒和樱木擦肩而过。
樱木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不会再有下一场比赛了。
好痛，好痛，输了原来是这么痛苦的事情吗？
自己之前到底和输掉了比赛的人说了些什么啊，原来那时候他们是那么难过吗？
刀子自有落到自己身上才会疼，我原来到底是多么的傲慢。
樱木想象不出来，之前落败给他们的对手是怎么说出祝福的，起码这时候他开不了口，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开口就会流出细碎的呜咽。
那样实在太丢人了，他不要。
所以牙关紧闭，不发一言。
闻海老师上前安抚大家：“大家都尽全力了，这是场无需后悔的比赛。”
是啊，已经尽全力了。
明明知道这件事，知道没什么值得后悔的了，但是理智和感情却彻底分开。
理智说，闻海老师说的没错。
感情说，正是因为知道尽了全力都没能赢，所以才更加、更加…后悔…不甘，就差那么一点点、一点点。
要是那一球拦下来、拦下死，没有不自觉的依赖身后的夜久前辈救球，是不是就不会输。
他该知道的夜久前辈为他们的错误买过多少次单，知道他究竟有多累，为什么还是会心生，没关系拦不下来，身后还有夜久前辈接球的想法。
樱木看着自己发红的手掌，突然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了，心里咕嘟嘟冒着的泡泡，烦躁的思绪把他淹没在自己的世界中。
可面上他依然平静，最多不在笑了。
这很正常，比赛输了还能笑出来的家伙，心里承受力未免强过头了，他的面部表情在大家一溜低沉的神情中，居然还算不错。
大概没人知道他正在想些什么。
即将离场前，村木忍不住了，音驹众人沉重的氛围、低落的情绪，樱木君阴郁的气息，每一样他都很难受。
村木站起来，鼓起了自己这辈子最大的勇气，结巴又大声的喊道：“樱木、樱木君，打得太好了，今天的比赛很精彩，希望、希望…接下来还能看到你的比赛！”
村木的声音尖锐到有些刺耳的声音，是慌张到破音导致的，在人员逐渐开始离场，变得安静的比赛场地尤为显眼。
樱木被吼得一个激灵，从自我的情绪中清醒，却没能反应过来。
黑尾铁朗推了他一把，像第一次拉他进入排球的世界，又像他安利主攻手的时一样。
“说点什么我们的ace，今天可是有你的粉丝在场。”
“啊…哦。”樱木愣住了，反应过来后，脑袋还不清楚，遵循着本能向村木的方向鞠躬。
“非常感谢你的支持，接下来，我会继续努力的。”非常官方的回话，说着说着，樱木理智回笼。
他不觉得自己是个很好的王牌，廣尾说的没错，他是靠着大家才能耍威风的，这样的他也有受到大家的喜爱。
真的非常感谢。
低下的头抬起，樱木认出了说话的人，是同校的村木，他不清楚对方是出于感激，还是真的喜欢他的排球。
不过……
“谢谢你的喜欢，之后我会做得更好，请在多多注视着我。”
比起官方的话语，发自内心的想法更为触动人心，樱木想，不管怎么样，他还是想要被大家看着，不想就在这倒下。
村木的话，按下了启动键。
观众席上不断传来此起彼伏的掌声。
“啊，之前就想说了，两队人表现的都很不错。”
“嘛，没人开口，都不想说话了。”
“做得好啊，户美很棒，音驹也很棒。”
“明天的比赛我们会去看到，加油啊！”
…
…
精彩吗？
精彩的，两队人为了胜利而全力以赴，勃发出来的斗志怎么会不精彩。
户美的人才收拾好东西，听到掌声全体一起鞠躬：“非常感谢你们的支持。”
“这算是沾了对面的光吗？”高千穗惠也问。
“不算，我们是因为表现的好才被夸的，和对面没有关系。”大将优果断反驳，“没有对面我们也会表现得很好。”
“但是刚刚那个人不开口，大家也不会开口吧，嘛被夸赞的感觉，我是觉得还不错啦。”比起大将优的狡辩，沼井和马坦率的多。
“那就继续赢下去，只要赢的话，还能被更多的夸赞，下一位对手枭谷，来得人会更多。”岩部成说着，面上的表情严肃，枭谷是比音驹难对付得多的队伍。
想要赢下他们，哪怕用上所有手段，户美的胜率不过才有3、4层，这就是强豪和一般学校夸张到恐怖的实力区别。
“走吧，回去复盘，今天有太多可以学习的东西。”五野由记沉声说完，和教练带着户美的队员离开赛场。
这里对于他们而言，已经是过去，无需留恋，新的征程在等着他们。
败者才会留在原地。
户美走后，音驹收拾完东西也离开了会场。
走出去的那一刻，眼泪无声无息的流了下来。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音驹众人的眼底通红一片，樱木原先泛红的眼眶，此刻再也忍不住，水汽集聚成团，从眼眶中满溢而出。
直井学看着他们，“哭吧，哭出来就给我继续向前，把不甘、痛苦、经验伴着泪水全部从喉咙吞咽下去，哪怕灼烧、刺痛都给我一步步的咽到胃里消化掉。”
呜咽的哭声在众人之间回荡，除了研磨，黑尾，大家的眼底一个比一个红，年轻的孩子哭起来丝毫不在意形象，鼻涕眼泪横飞，宣泄着自己心中的痛苦和悔恨。
夜久卫辅走到樱木面前，他抬起头，红肿的眼眶，说明他才哭过。
他刚刚发出一个不成调的单音，就被樱木打断。
“不要道歉，夜久前辈，拜托了…不要道歉。”
全场最辛苦、救球次数最多，为所有人错误买单，让大家能一次次站起来的夜久卫辅，如果连他都要道歉。
樱木会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