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望潇很小就失去了家人, 自幼在福利院长大,长大后考上大学,找了份还算可以的工作, 日子就这么平淡地过下去。

  不过近几日,她身上却发生了几件有些蹊跷的事情。

  先是工作的时候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开小差,晃神,致使好几次在会上都没能听清领导说的话;可每当她真正地床上准备入睡的时候,却没有半分睡意, 心中好像一直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往往都是睁眼到天明。

  宋望潇竭力回想了自己之前是否做了什么紧急的事情,可她连小时候多偷吃了两块饼干的事情都想到了, 却还是没能记起这个被自己压在心中的事情。

  她想着自己以后要找段时间去看看心理医生, 或许是自己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 日子还得这么一天天地生活下去, 那份焦虑依旧如影随形,她终于决定去医院看看。

  可她从医院出来时候,手上拿着病历单, 上看下看一点问题都没有,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这份焦虑和压力到底怎么来的。

  或许是医生给她开的药起了作用,这晚她终于有了几分困意,忙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意识渐渐沉在孤寂的夜色,寂静无声。

  宋望潇眼前恍惚, 只觉浑身寒冰凌冽蔓延全身,脑袋昏沉,她感觉自己的全身都在发烫, 可天好冷。

  颤着睫毛缓缓睁开双眼,落在她眼中的只有漫天飞雪。

  这是哪。

  宋望潇意识模糊, 脑袋好重不想动弹一分,她只用自己的眼睛四处看着,而后在漫天飘雪中,看到了不远处一穿着单薄白衣的长发女人。

  是她!

  宋望潇挣扎着起身,眼睛紧紧盯着女人的背影,迈开沉重的双腿朝着她跑去。

  “等等!等等!”她的嗓音沙哑,落在寒风中很快被吹散,她很快跌倒在地上。

  好痛。

  全身上下像散架了般,根本无法动弹,她却依旧死死盯着女人的背影。

  不知为何,女人踉跄的步伐突然顿住,宋望潇看着她转身,而后朝自己奔来,单薄的衣衫被风吹动,三千青丝随风飘动。

  宋望潇怔怔地看着女人绝色的眉眼,一双清澈眼眸满满映着都是她。

  “你是谁?”她开口,想要伸手紧紧握住女人落在她身上的手,浑身却使不上任何力气。

  眼前视线被遮挡,紧接着传来柔软的触感,女人好似在她的耳边说了些什么,但她听不清,视线被遮住的那一瞬,宋望潇整个人感知到一种失重的力量,拉扯着她不住地往下坠。

  砰。

  宋望潇猛地坐起身,急促地喘着气,窗外的大雨伴随着几声雷鸣,透过窗棂一闪一闪。

  宋望潇喘着粗气,浑身像是落入了水中全是汗,她晃晃头,脑海中还残留着几分方才梦中的记忆,诡异的是,她依旧记不得那个女人的眉眼。

  可她当时在梦中,的的确确看到了她的样子,很好看,是那种摄人心魄的美。

  她到底是谁?

  宋望潇心中颤颤,如影随形的压力和急切又再一次黏在了她的心脏,因为噩梦的缘故,宋望潇也睡不着了,浑身汗水湿哒哒的难受,索性起身去洗了个澡。

  擦头发的时候,她拿起手机,发现昨天晚上福利院的李妈妈给她发了几条消息。

  【小潇你这几天有没有时间,有位慈善家为福利院捐了些新的课桌板凳,院里找不到太多人手,你能来帮忙布置一下吗。】

  宋望潇一边擦着半干的头发,一手拿着手机回复。

  【什么时间?】

  又看了看时间,发现天色还早,便将手机放下了。

  简单地做了顿早餐,看着时间准备去工作的时候,李妈妈给她回复了信息。

  【周日。】

  宋望潇想了想,周日她没什么事,于是答应了。

  出了小区,雨不知何时停了下来,阳光落在地面,映照着地面片片水坑波光粼粼。

  昨夜的梦早已被宋望潇忘却,这个梦她从小到大都在做,每次都是和今天一样的遭遇,她早已习惯了,也就没放在心上。

  可是事情却愈发不对。

  从那一次梦到那个白衣女人开始之后的每一夜,宋望潇只要睡着就会梦到那个场景,在梦中唤着女人,然后醒来时忘却她的模样。

  宋望潇也发现了不对,以前她会梦到那个女人,但是一年或许就梦到两三次,小时候梦到的几率很高,但是随着长大这个梦就越发减小了很多。

  不会出现这几天都会梦到她的。

  宋望潇几乎是下意识就将这件事同她最近的心悸和焦急联系再一次,越想越觉得蹊跷,便想着等周日仔细询问一下李妈妈。

  -

  周日,大晴天,宋望潇几乎是天没有亮就感到了福利院,昨夜她满满想着的都是那个女人,后半夜好不容易有了几分睡意又一次梦到了她,宋望潇越发想要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她和她最近的心悸又有什么联系。

  院门打开,宋望潇穿着黑色风衣走了进去,一进门便看到了刚起床准备为孩子们准备早餐的李兰馨。

  李兰馨30岁就在福利院工作,这一工作就工作了近30年,是福利院现任院长,也是她当时将发高烧昏迷不醒的宋望潇抱回来医治的,在宋望潇心中,她早已是她的妈妈。

  李兰馨看到宋望潇这么大一早就来了,有些惊讶。

  “小潇,怎么来得这么早,吃早餐了吗,我去给你弄点。”

  宋望潇点点头:“谢谢妈妈,我来帮您。”

  两人便一同走近了厨房,厨房里已经有了几位厨师开始工作,宋望潇便跟在李兰馨的后面帮她打着杂,顺便问一些问题。

  “妈妈,您还知道您之前是怎么捡到我吗?”

  李兰馨闻言笑了下:“这件事我可记得清楚,那是百年难遇的大雪天,我刚起床像今天一样准备为孩子们做早饭,结果借着蒙蒙的天空,就看到你浑身蜷缩着倒在门边,哎呦真是吓我一跳,就赶紧把你抱回来暖暖了。”

  说起这,李兰馨的语气有些气愤,这大冷天的把一个几岁还发着高烧的孩子就这么放在这里,这父母就是没想让宋望潇活下来,还好小潇自己意志力强硬挺过来了,现在还出落的这么好看。

  宋望潇微微弯唇,抿了抿唇又继续道:“那您还记得当时外面还有什么人吗,或者有没有其他的脚印。”

  “当时雪天这么大,脚印早就被雪掩藏了,我也没发现有什么其他人呀。”李兰馨道,而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你是不是又要唠叨那个白衣女人了?”

  宋望潇心一颤,低着眉不敢说话。

  “你还想她做些什么,都过去二十多年了也没见她来找你。”李兰馨很明显是将宋望潇口中的那个女人当成了她的母亲,宋望潇想解释又被李兰馨的唠叨堵了回去,她人六十,可身子骨依旧健朗,一串话愣是没让宋望潇找到什么插嘴的地方。

  “小时候你就经常说这个女人,还天天缠着保安调监控,但那天风雪大,监控短路了就不了了之,怎么又想起来这事了。”李兰馨怀疑这都是当时宋望潇发烧产生的幻觉,可她看着宋望潇低眉的样子,又忍不住心软。

  “算了,杂物室里面有一些旧物件,你当时发着高烧,迷迷糊糊地想写东西,我就拿这些旧本子让你写,可以去看一看有没有你想知道的。”她叹了口气,转过身继续手上的工作。

  宋望潇自知理亏,又狠狠黏着李兰馨撒娇,等她消气了这才离开厨房。

  此时外面已经亮了些许,稍大点的孩子已经起床熟读功课,宋望潇一身黑衣很快走走到了杂物室门口。

  推开门便能闻到浓厚的灰尘和木头潮湿的气息,宋望潇打开门咳嗽了几声,待灰尘落下才抬脚走了进去。她拉了下昏黄的老式灯,这才勉强看得清杂物室内的东西。

  不大的杂物室,全被一些木头和纸箱子填满,每个纸箱子上都写着日期,宋望潇挨个走着,打开手电筒看着年份。

  待看到了上面印着自己来到福利院时间的箱子时,她伸手将沉重的箱子搬下来,而后打开。

  箱子里全是一些文具和坏掉的老式玩具,宋望潇挨个仔仔细细看着,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一些字迹扭曲却能看得出写着“宋望潇”名字的本子。

  宋望潇轻轻将这些潮湿的本子拿出来,放在灯光能照到的地方,她一个个掀开本子,想看看自己当时到底写了什么,却不是一些习题就是摘抄课文。

  她耐心地翻着,终于在一本泛黄的本子背面找到了自己之前写下的东西。

  一整个本子全是歪歪扭扭的字迹,鬼画符般写在纸张上,不难看出她当时发烧到底有多重,铅笔圆润却又模糊的字迹映在她的眼中,宋望潇竭力想看清自己到底写了些什么,看到眼神发晕也只能勉强辨认出一个“江”字。

  江?

  那个女人姓江吗?

  宋望潇再次翻着本子,却发现一整个本子全是写着同样的字,歪歪扭扭却极其用力,似乎想将这几个字刻在心中永远不忘记,可现在的她却没有任何记忆,心脏像是被重锤紧紧敲着,她不住地颤抖。

  翻到最后一页,却不似之前那般全是她看不清的字迹,这一页只用简单的简笔画画了一个勉强能看得出是个长发女人的模样,而在这画的旁边,被人用力地写下了两个字。

  或许是这两个字的笔画不是很多,又或者是写字人书写时极其缓慢而虔诚,宋望潇几乎是在一瞬间便认出了这两个字。

  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