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那些天, 是我同阿潇待的时间最幸福的时日,而这件事因我而起,我便不能再任由它继续这么下去。”

  江辞霜伸手, 柔白指节擦过宋望潇眼角,留下一抹暧昧的绯意。

  宋望潇紧皱着眉,好似怒意和悲凉的情绪从心底蔓延,她挤出一个笑。

  “所以经过了这么久你才终于决定了这件事情?”她语气有些冷。

  江辞霜抵在她脸侧的手指微颤,缓缓垂下, 她咬唇。

  “因是我的错,若不是我一直纠缠于你,你也不会这般受伤了。”她将自己的心剥开, 却不让宋望潇看到她心底赤诚的爱意, 欲盖弥彰般掩盖她早已腐烂的内心。

  “自秘境出来之后便相约不见, 我一直记着, 现在这般,我也应当遵守诺言离开了。”说着这句话,似乎耗费了江辞霜所有的力气, 她半身颤颤,险些有些站不稳。

  宋望潇忽地回想起这几日她对自己无微不至地照顾,苦笑道:“原来这几日,你竟是为了这个。”她突然有几分悲凉,抬头看向这漫天白雪, 神色复杂。

  江辞霜侧过身子,为她挡住被风吹进来的雪花,眉目凄楚满含柔情。

  “外面很冷, 阿潇伤势初愈,先进去吧, 不要伤了身子。”她依旧是温柔的说话,温柔地看着宋望潇,好似两人不是在道别更像是在这霜雪天互诉衷肠。

  宋望潇转眸,看着她隐在雪天中的瘦削身子,对上她一双痴情眸,她突然想问江辞霜对她的感情,爱有几分悔又有几分,可她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她避开江辞霜的视线,只觉心脏砰砰跳动。

  “这么大的雪也要离开吗?”宋望潇没再看她,眼中映照着茫茫白雪。

  她垂下攥着的手被一双微凉的手握住,江辞霜冷冽温柔的嗓音在她身旁响起。

  “要离开的。”连江辞霜自己都没有注意,她的目光是多么深情,带着她无法道明的痴念,如影随形。

  如果在你的身边只能造就永远的伤痛,那么我更愿意离开你,换你安然生活下去。

  宋望潇看着雪花飘落至她眼前,心情怔然。

  明明是同样的离别场景,可这次的她的心情却不如上次那般决绝,甚至掺杂着复杂酸涩的心情。

  宋望潇没看她,不知是不愿还是不敢:“如此,那便祝魔尊以后之路能够平安顺遂。”

  不求权势,不求能够飞升上神,不再是什么小说女主,只愿你此后不再被命运包围,平安活下去。

  江辞霜心被利剑剜着,鲜血淋漓,疼痛令她痛不欲生,面上却弯着唇,眉头都未曾皱起:“阿潇也是。”

  宋望潇想堵住自己的耳朵,不想再听到江辞霜对她说的任何话,心口满是酸涩,恍惚间身旁的人却已经抬起了脚,自廊间踏入纷扬白雪间。

  她素白的衣衫同雪融在一起,宛若被这天地吞噬一般。

  原本可以施法避开这恶劣的天气,她却没有动手,任由雪花落在她肩头再被风吹散,一如她早已破碎不堪的内心。

  狂风吹拂起她宽大的衣衫,三千青丝随风而起,羸弱的身子好似被这风轻柔一吹便会倒下,可即便如此,她却一直板正着身姿。

  宋望潇看着她在雪中越发孤寂萧条的背影,一股莫大的悲凉感油然而生,她捂住唇,身子倚靠在一旁的柱子上,红着眼角愣愣看着江辞霜的背影彻底隐没在天地间。

  她忽然很想哭。

  痛苦和难过铺天盖地般围住她,她只能感受着自己心脏剧烈地疼痛,风卷着霜雪扑在她的身上,她的全身都被冻住。

  冷意直蔓延至她的心口。

  宋望潇低垂着头,两行清泪自她眼角坠下,滴落在雪中看不到任何痕迹。

  她独自呆在廊道中怔然许久,直至浑身被这寒冰天冻得全身僵住才恍惚反应过来,活动已经没有知觉的身子,转身离开。

  却看到站在不远处的行听和留采,两人均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宋望潇看了她们一眼,苦笑道:“医馆不忙吗,怎么都这般看着我?”

  行听想上前扶住她,却被宋望潇制止,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她,寒冷的气息自宋望潇身上蔓延。

  “在外呆了这么久,也不怕刚好的伤势复发。”她叹了口气,按着一旁好奇的小徒弟的脑袋:“去盛碗姜汤。”

  宋望潇闻言,脑海中顿时浮现的是,如果她真的旧伤复发了江辞霜会不会再次回来,她也无意识地将这句话说了出来,果不其然看到行听露出看疯子一样的眼神。

  她苦笑了下,和江辞霜呆久了,她也成了一个偏执的疯子了。

  宋望潇伸手接过留采手中的姜汤,喝了一口这才觉得身子回温:“多谢。”她道。

  行听走至一旁的药柜前,继续为其他的病人盛着药。

  宋望潇只默默喝着姜汤,姜汤蒸腾的雾气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大雪天医馆内并未有多少人,留采得了闲,便坐在宋望潇对面,托着腮,津津有味地看着宋望潇。

  宋望潇受不住她这好奇的眼神,终于放下姜汤看她,留采却又避开她去看向别处了。

  宋望潇:“……”

  宋望潇:“你有什么想说的,说出来即可。”

  留采扭回头,一双眼睛微微闪着光。

  “宋姐姐,那个女修是你的道侣吗?”少女年纪尚小,那些恩怨情仇对她而言就是天边的云彩,从未真正知晓。

  宋望潇端着姜汤的指尖轻颤,留采的这句话令她回想起之前见到江辞霜时的记忆。

  那时她复生之后被江辞霜困于魔宫,江辞霜总说她是她的道侣,总逼着她承认这个名讳,她却每日都在想着如何让江辞霜死心的方法。

  她那个时候,是真的很恨江辞霜,而在某种意义上,她也的确做到了让江辞霜死心。

  道侣这个词,在她离开魔宫之后,就从没在江辞霜口中听到了。

  宋望潇失神看向桌上某处,眼底内含着的情绪快要将她自己淹没。

  行听蹙眉,看向留采的神色里含着斥责,留采被她这般看着禁不住低下了头。

  “不是道侣。”宋望潇深吸一口气,颤着唇开口,嗓音沙哑。

  “我和她不是道侣。”

  滴答,是泪落在桌上的声音。

  留采诧异地抬眸看她,一时间惊慌起来。

  “宋姐姐。”她起身想要走过去,却见宋望潇抬手摆了摆。

  “我无事。”她抬起头,浸满泪水的脸上露出一个笑,解释道:“这天真的有些冷了。”

  冷到她全身发冷。

  “我先回去了。”

  宋望潇起身,逃也似地打开门走了出去,只看到屋外的雪变得更大了些,已经看不到江辞霜之前离开的脚印了。

  就好似,江辞霜在她身旁的最后一分痕迹也被抹去。

  宋望潇心突然空了一块,冷冽的寒风席卷而入,摧残着她本就脆弱的心田。

  她抬脚,踏入苍茫白雪间,抬头看向天际,片片霜雪落在眉间,她浸着泪水的眼睫结出霜花,模糊眼前视线。

  前行几百米,宋望潇再也无法控制眼底汹涌的情绪,弯着腰压低声音哭出声。

  时至今日,她才终于明白,情与爱早已不是她能自己控制住的,早在她还恨着江辞霜时,这份爱意一并伴随着在她的心中扎根生长,直至她的恨意彻底消散。

  只是她从未察觉。

  可是江辞霜却已经离开了她,循着宋望潇的约定,再也不相见。

  宋望潇蹲在雪间,哭泣出声。

  -

  寒冷的天气总是极其恶劣,本来的狂风此刻更加凶猛,江辞霜走在街道上,茫茫白雪令她的身子格外虚弱,险些几次被吹倒。

  剧烈的冷风吹着她的身子,灵海内好似也灌了冷风,一阵阵阴冷的痛意刺痛着她的内丹。

  江辞霜皱眉捂住胸口,紧紧攥着胸口的衣衫,想要挡住这辅天盖地的疼痛,可寒毒却如影随形地裹住她的身子,令她灵脉剧痛。

  额上渗出冷汗,她紧皱着眉弓下身,踉跄着向前走着。

  许是因为天气的缘故,原本能很快忍过去的寒毒竟一直痛着,她忍不住停下脚步,驱动全身的魔气想要驱散全身的冰冷。

  苍茫城内,偌大的城中只站着她一人,肆意冷风刮过她的眉眼,她的眸中满是痛意。

  离开宋望潇的疼痛搀着体内剧痛令她痛不欲生,她的体温竟比这天气还要冰上几分。

  不知过了多久,剧烈的疼痛才终于消减几分,江辞霜痛到麻木的身子终于得以舒展,她抬眸看向身后。

  狂风席卷白雪,她已经看不清身后的医馆了。

  这样也好,阿潇就不会发现她的异常,也就能安心了。

  江辞霜苦中做乐想着。

  她继续抬脚,向前走着,自她宽大的衣衫处陡然亮起一抹光亮,而后这光亮自她衣袖中盈盈飞出,最终蔓延至她的全身,阵阵暖流如流水淌过她的周身

  江辞霜听到她的灵海内一声叹息。

  “我不明白你为何如此。”

  江辞霜苦涩笑了下:“阿潇最不愿看到我如此痛苦,我不能让她发现。”

  不能让宋望潇发现她将这些痛苦当成她和宋望潇曾在一起的留恋而不医治。

  阿潇如果知晓她是如何想的,定是要骂她是个疯子了。

  江辞霜忍不住笑了下,许是想到了那副场景,体内的伤痛竟隐约缓解了几分。

  “你终于出现了。”江辞霜身子颤颤,语气却不似之前那般痛苦。

  “你知道吾会来。”那淡光的声音也很平淡,似乎早就知道江辞霜想要做什么。

  “也是,你做什么吾都知晓,吾在想什么你自然也会明了。”淡光好似笑了下,江辞霜竟听到了几分自嘲的意味,她凝眉,直截了当道。

  “勿要说这些无用之话,要如何救阿潇。”

  淡光的声音变得如往常般生冷不易近人:“宋望潇同你是宿命之因果,如乱线无法割开,势必要一死一生。”说到此处,它的声音突然顿了下,好似想起了什么,声音变得有几分痛苦。

  “我做了许多尝试,皆无成功,只得一次又一次看到一模一样的结果。”

  一次又一次看到宋望潇死去,一次次目睹这一幕的发生,然后再次重复所有。

  “这是最后一次,如若不成,就真的没有任何方法了。我原本想让宋望潇假死骗过它,可是你没能飞升,这个计划也破灭了,那么现下只剩下唯一一个办法了。”

  江辞霜紧蹙着眉,她隐约知晓它要说些什么,冷道:“说。”

  “飞升弑神,此间再无你和宋望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