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在秘境内太过劳累, 宋望潇足足昏睡了三天才苏醒,这三天内江辞霜无时无刻不在照顾着她。

  看见眼前心爱的人,就这般躺在床上昏睡着, 江辞霜的心里无一不都是痛苦和难过,知晓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如若不是因为她,宋望潇也就不会这般被玄易丢进秘境,也就不会受这么多苦。

  怎么会变成这般?

  可江辞霜之前从魔宫来至仙界, 不就是想偷偷看她一眼,得知她安全无碍就会离开吗。

  现在这样,是她越发对宋望潇的感情贪得无厌, 是她对宋望潇的私有欲作祟。

  江辞霜眷恋地看着面前倒在床上面容恬静的女人, 心中翻涌的情绪想让她将这番情景紧紧刻在心里再也不忘却。

  抬手触碰宋望潇白皙的脸颊, 稍不注意施加了几分力气, 令宋望潇的脸恻染上粉色。

  江辞霜着迷的看着她,眼睛不敢眨,万分眷恋同宋望潇在一起的时光。

  突地, 江辞霜眉间紧蹙,额头渗出大片冷汗,她忍不住弯下腰,抬手放在胸口,用力攥着胸口处的布料, 手背突出青筋,浑身散发森森寒意。

  另一只手施法,驱动体内魔气想要暂时压制那突然发作的寒毒, 却因为那寒毒太过深重一时遭到了反噬。

  江辞霜眸色猩红,怕自己的异常被宋望潇看到, 慌忙抬脚离开了房间,却撞见了端着汤药正欲走进去的行听。

  行听被她突然的开门吓了一跳,手中的汤药险些从碗晃出,她忍不住蹙眉。

  江辞霜作揖:“抱歉。”而后抬脚就要离开,体内的寒毒令她浑身发着抖,灵筋似在被完全冰针扎着,密密麻麻的痛。

  行听瞧着她面色有些古怪,自然也发现了她身上散发的含义,回想起之前在河边发现两人的情形,心中顿时有了眉目。

  她抬手拦住江辞霜,顾不得手上汤药,看着江辞霜眉目冷冽。

  “魔尊有了寒疾为何不去找人医治?偏要苦苦受着?”她皱眉,身为医者并不愿看到有人因为伤病痛苦,更何况面前这人是她朋友的……相关之人。

  江辞霜紧握着拳,克制着体内痛苦,指甲刺破掌心流出鲜血,她看着行听,淡淡笑了下。

  “医治如何,不治又如何。”

  行听皱眉,有些没明白江辞霜的话。

  江辞霜却已经将寒毒再一次忍了下去,恢复了以往的样子,她接过行听手上的汤碗,端着准备走进房间,走至门旁时脚步却忽地一顿。

  “还请阁下不要告诉阿潇,我怕她会多想,多谢了。”

  行听看着她一副对自己身子无所谓的样子,不满地皱眉,站在门口看着江辞霜动作轻柔的为宋望潇喂着要,眼眸眷恋情深。

  她的视线却在江辞霜掌心被指甲划出的伤口上顿住,神色复杂。

  她转身,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关上门离开了。

  江辞霜依旧温柔喂着宋望潇,动作丝毫未变,只有微微发颤的双臂显示着方才她经受了何种痛苦。

  因着江辞霜如此无微不至的照顾,宋望潇身上的伤迅速好转,混沌昏迷的意识也逐渐清晰。

  某一大雪日,躺在床上阖眼的她于梦魇中紧皱起眉,缓缓睁开眼睛。

  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眼前是极为熟悉却又陌生的场景,虚幻到她以为这又是她的一重梦境。

  她抬头看向四周,忍不住扶着自己沉重的脑袋缓解着疲倦,视线移至窗棂时却猛地一顿。

  梦中飘雪白衣的场景似乎与窗外飞雪融合,满天飞雪中,一抹白衣立于院内,北风卷着雪扑打在她的身上,三千青丝随风而动,瘦削的身影看着马上就要被这风吹散。

  宋望潇心一颤,意识恍惚的她以为自己还在梦中,抬脚下床就要循着走过去喊住那人,却因几日都未进食身子软得使不上力气,脚刚沾地便控制不住的腿软向下倒去,只听到“扑腾”一声。

  宋望潇暗骂自己不中用的身子,拍拍身上的灰尘就要站起,却听“吱呀”一声,门被人推开。

  她抬头,对上一双惊措的墨色眸色,有些混沌的漆黑眼底宛若看不到湖底的深潭,卷起漩涡吸引着她。

  宋望潇呼吸定住,手上的动作也不由得僵住,就这般看着门口的江辞霜。

  江辞霜见她倒在地上,忙慌张地将她扶起来,神色担忧。

  “阿潇有没有伤到哪里?”她手紧紧抱着宋望潇,怕她再倒下去,力气大得宋望潇觉得有些紧到呼吸急促。

  她移开眸子,将心中的惊诧压下,摇摇头。

  “不要紧。”她道,嗓音沙哑,接着这才开始真正有意识地看向四周。

  “这里是……花满阁?”她道,弯起唇,“我们出来了?”

  江辞霜侧身看着她,也看到了她眼中盈着的漫漫光亮,一颗心一半被阳光照耀一半沉在寒冷的水里。

  她点头,手却无法克制地用力抱住她:“嗯,我们自出口出来之后便遇到了花阁主几人,便跟着她们回来了。”

  宋望潇颤动着亮光的眼眸在听到“出口”时突然沉了下去。

  “我们是怎么出来的?我在通道受伤之后便没有意识了,那些灵气有没有对你怎么样?”她的语气有些焦急,抬手覆在江辞霜脖颈,探查着她体内的气息。

  江辞霜弯唇,由着她的动作摇摇头:“我无事,当时那个地方已经靠近出口了,我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

  她的声音淡淡,带着宽慰人的语气令宋望潇七上八下的心逐渐平静,她松口气,放下手。

  “那便好。”她道,还未有所动作,肩上被多了几分重量,她目光侧着看向身旁抱着她靠在她肩膀的江辞霜。

  “阿潇……我很担心你,我好怕你不会醒来了。”江辞霜嗓音暗哑,这几日的面对昏迷的宋望潇的情深意切和担忧无法控制的奔涌而出,眼角湿润。

  宋望潇任由她抱着,感受着肩膀濡湿的潮湿触感,心中发涩,在梦中不断轮回出现的江辞霜同她在仙魔战场对峙的画面浮现她的脑中。

  宋望潇以为她早就已经淡忘了这件事,可没想到她居然记得如此深刻,甚至就连江辞霜挥剑刺向她时的冷冽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看着面前抱着她的江辞霜,竟生不出多少厌恶和愤恨,心脏像被人紧紧攥住,苦笑一声。

  好似如何做,她总是无法真正同江辞霜断开关系,天道似乎总是在创建让她同江辞霜二人独处的机会,现在这般她竟也没之前那般难过。

  在秘境的那段时间,她同江辞霜每日都在一起,吊桥效应令她不愿多思考两人之间的感情,可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梦魇给了她足够的清醒,她甚至一遍一遍清醒的看着自己被江辞霜杀掉的场景。

  时间足以磨灭一个人的恨,宋望潇却记那段记忆记得如此之深,可她的心却无法骗她自己,现在这般被江辞霜抱着她生不出像之前那般厌恶的心。

  宋望潇颓然闭上眼睛,抬手回抱江辞霜,轻抚她的背无声安慰着她。

  宋望潇苏醒之后,花满阁上下皆是欢喜,尤其是失踪了半年的宋望潇完好无损的再次出现更令大家欢心,几乎每天都有阁内人想要来看望她。

  花归尘怕打扰了宋望潇的伤势,一脸严肃将这的人拒之门外。

  “这些人,总是会凑热闹的。”宋望潇还记得当时都花归尘冷笑的样子。

  说什么看望宋望潇,实际上是想一睹在她身旁照顾着她的江辞霜的芳容。

  阁内众人并未见过江辞霜,也认为这魔族仙族的同自己关系不大,怎么都不会将这个清冷瘦削的女修同传闻中杀人嗜血的魔尊联想在一起,尤其是着女修还长着一张宛若天上仙者的脸。

  这几日,宋望潇苏醒后,江辞霜并未减轻对她的关心程度,反而越发在意她的伤。

  每日汤药必须要看着饮完,而且饮完药半时辰后会探查她的伤,这才放心。

  宋望潇不知晓她为何要如此紧张,却依旧跟着做了。

  她发现自己的伤势在日渐好转,可江辞霜的眼疾却依旧是之前的样子,虽然江辞霜解释说可以看到东西,但宋望潇知晓这总归是不清晰的。

  她担心着江辞霜身上的伤,每日都在找行听研究治疗眼伤的方法,却没有发觉江辞霜越发脆弱的灵识。

  这样的情况就一直持续到宋望潇的伤彻底好的那天。

  行听终于没再为她的伤势开药方,宋望潇不由得松了口气,透过医馆的大门,窗外大雪纷飞,天地之余一种颜色。

  隐约中,宋望潇在天地一色中看到一抹瘦削的白衣身影,她竟有一瞬的恍惚以为是那个女人,反应过来后顿时收敛神色。

  她疑惑这么大的雪天江辞霜为何会来找她,站在医馆门口看着江辞霜逐渐走近自己。

  江辞霜目光温柔,徐徐走近带着寒风料峭的几片雪花也落在了宋望潇身上。

  “阿潇。”她开口,声音似乎也是冷冷的。

  “我理应要走了。”

  宋望潇本舒展的眉眼陡然一紧,她有些没明白江辞霜的话:“什么意思?”

  江辞霜却伸手拂下宋望潇身上沾染的雪花,看向宋望潇的眼神温柔的不像话,眼底满是不舍,却又格外坚决。

  “我同阿潇约定过,待出了秘境之后便会离开,现在阿潇醒了,我也不应再这么跟着你惹你厌烦。”

  “天地宿命,情缘深重,这些早应化为一团烟雾消散,只因为我不愿,便如此固执存着,着实可笑,阿潇定也觉得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