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所期待终究只是藏在心中的希冀, 无论多么希望时间却依旧向前走着。

  宋望潇因着江辞霜身上的伤,觉得长时间呆在灵气浓郁的秘境对她的伤势肯定不利,短暂并未看不到异常, 但是长此以往她的伤绝对会留下隐疾。

  江辞霜身上的伤势很重,即使是目前她的眼睛能大致模糊地看清楚一些,却还是恢复不到原先的水平,虽有宋望潇每日熬煮的汤药可以缓和些江辞霜因为魔气减少不愈的伤势,却还是比不上江辞霜在魔宫的恢复速度。

  她有些担心是否是因为这秘境之中的灵气太过旺盛从而阻碍了江辞霜的伤势治愈, 更怕江辞霜的伤势再也无法痊愈。

  她想着,最好先找到出口,而后等待两人的伤势好的七七八八就离开, 这样就算面对上玄易那些人也不至于毫无胜算, 更何况还有在外面的花归尘和行听等人。

  不能继续呆在这里了。

  宋望潇心中暂时定了下这个打算, 恰巧江辞霜也不想一直呆在同一处, 二人便商量着离开了洞穴再次在秘境寻找出口。

  秘境的边缘已经被二人游走了一遍,几乎能找到的洞穴和浅潭都被二人寻找一遍,并没有发现新的出口。

  宋望潇盯着眼前幽深寂静的深潭, 面色低沉。

  不应该的,这么大的秘境应当有些其他的出口,除非是二人尚未找到。

  宋望潇想着,眼神越过层层云雾落在了远处的庞然巨树之上。

  秘境最中心的那棵古树,一棵树庞大到她在秘境的各处都能看到, 她总觉得那里有些蹊跷,但因为江辞霜身上的伤不利于接近灵气如此浓郁的地方,再加上她自己也对那处的警惕和疑惑, 两人这么多天都未曾靠近最中心。

  如此看来,既然秘境的四周都被她们寻找了个遍, 那最中心的灵气最盛的地方,或许就是出口的位置所在。

  宋望潇沉着眸子,她想无论究竟是不是埋伏,她都应当去一次。只是她看向一旁的江辞霜,担忧着她身上的伤口不能过多接近灵气,便思索着等哪一日二人早早入睡后自己先行去查看一番。

  如果真的是出口,那再好不过,可如果是埋伏,宋望潇忍不住隐下眼眸。

  如果是埋伏的话,那也至少给江辞霜排除了一个错误的地方,自然也是极好。

  宋望潇想着,悬起的心稍稍放下。

  只是,她身旁的江辞霜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想法,探出手握住宋望潇垂下的手腕,柔声道。

  “你也觉得最中心的那棵树有些古怪吗?”

  宋望潇一愣,这才想起来江辞霜的视线已经大致能看到些模糊的景物,自然也是能看到那棵大树,她点头道。

  “那处看起来除却灵气浓郁没有其他异常,但我总觉得有些古怪。”

  既然江辞霜已经问了她,她便不再隐瞒,将自己的想法尽数说出。

  “既然秘境四周已经被我们找了一遍都未找到出口,那反推,或许处在秘境最中心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出口。”

  江辞霜微微点头:“我也觉得有些古怪。”

  太大了。

  这棵树太大了,远远超过她之前见过的所有树种,即使是秘境的灵气纯粹又浓郁,也不可能生长如此巨大。

  按理来说,如此大的树已经可以称为灵了,可是她并没有发现秘境中有修为很高的灵,而那道淡光似乎也是生活在此处,按照它的话推测它也绝对不会是那棵树的树灵。

  一处秘境不会允许两种修为高的生物共生存,既然那淡光是真实存在的,或许一直在她们眼前的这棵树,才是虚幻。

  “阿潇想去看一看吗?”江辞霜松开紧蹙的眉头,抬眸看她,她的一双眸子已经逐渐有了些生机,但宋望潇担忧她的伤势,总是用白纱围住她的眼睛,她也只能看到模糊的宋望潇人影。

  宋望潇敛着神色:“灵气越浓的地方危险便处处丛生,此事急不得,我们先把伤养好。”她话是这么说,可却已经计划好晚上自己前去的路线了。

  而后她听到江辞霜一声极轻的笑声,宛若流水轻击山涧的叮呤,含着绵绵的情意,幽幽落在她的耳中。

  “阿潇总是想得这么周到。”她道,抬手在白雾般茫茫的视线中轻抚宋望潇的脸颊,柔白指尖摩挲着她白皙的皮肤,直把那片嫩白肌肤揉成绯色才罢休松手。

  柔白指节指尖徐徐往上,捏住宋望潇的耳尖,慢慢揉着,感受着手心中的温度逐渐发烫。

  “可是阿潇现在这么说,心中是否想着,等我熟睡后自己先去那处看看。”江辞霜淡淡道,指尖落在她的心口轻点,感受到手下女人身子不禁的颤动,忍不住温柔笑,松开覆着她的手掌。

  “我的身子在缓缓恢复,身上的伤势也大致痊愈,已经可以和阿潇一起了。”

  她不想成为宋望潇记挂在心上的伤患,她想在宋望潇遇到危险的时候成为她的第一条命,仅此而已。

  因此,她必须时刻跟随着宋望潇,跟着她一起面临未知的危险,绝不允许宋望潇将她抛之在外。

  绝不允许宋望潇离开自己独自面对危险。

  意识到自己心中所想被江辞霜尽数猜到,宋望潇的心中无畏杂陈,没有意识到江辞霜越发逾矩的动作和轻佻点在她锁骨上的指尖。

  二人的距离不过咫尺,江辞霜滚烫的呼吸落在她的身上,如火焰般灼烧着她裸露的皮肤,她脸颊发着烫,瞳孔震颤,忍不住低下眸子不看她,即使江辞霜此刻围着纱布什么都看不见。

  呼吸声在寂静的环境中越发放大,宋望潇能听到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一颗心也随之发颤。

  “你怎么会知道?”她开口。

  江辞霜只是弯唇,不作答,只是拿起宋望潇的手放在她的胸口,感受着她于柔软之下跳动的心脏,那是她一颗心爱着宋望潇的证明。

  因为她爱宋望潇,所以绝对不会令宋望潇和自己一同前去面临危险,相反,宋望潇也是。

  江辞霜一开始只是猜测,她的话中带着浓浓的试探和不安,怕宋望潇真的是这个决定,又怕她不是这个决定。

  可却得到了宋望潇的回问,她没有回绝反而问她怎么知道,即使震惊,心脏中抑制不住的情意却依旧蔓延滋长将她包裹。

  原来,阿潇现在也如她爱她般爱着她。

  江辞霜心中发颤,剧烈的情绪波动使她忍不住酸涩,眼眸中溢着雾气。

  滔天的兴奋将她包裹,她几乎是有些恍惚,忍不住伸手紧紧攥住宋望潇的手掌。

  宋望潇被她捏得发疼,微微蹙眉。

  “怎么了?”她问。

  江辞霜摇头,托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侧,痴迷地蹭着,清泪自她的眼角落下,浸湿纱布染到宋望潇的指尖,宋望潇有些惊讶,忙问道。

  “是眼睛疼吗?”她有些焦急,将手从江辞霜的手中拿出,伸到江辞霜脑后缓缓解开包裹着她眼睛的纱带。

  白纱被缓缓拿去,江辞霜阖着眼,眼睫微微颤抖,落在上面的泪珠随着颤动,意识到白纱离去,她缓缓睁开眸子,古井无波的眼底弥漫着温柔的雾气,盈盈秋水的双眸就这般看着她,驱散她的清冷多了几分柔弱。

  宋望潇呼吸微蹙,她抬手轻柔托着江辞霜的脸颊,仔细看着她的眼睛,生怕又出了差错。

  江辞霜愣愣对着她的眼睛,虽然视线模糊却依旧能感受到她眼底深处的担忧,如火般燎动着她的心脏,她摇头痴痴看着宋望潇。

  “无事,只是刚看到光有些不适应。”她隐下心中酸涩的情绪,尽量不让宋望潇发现她的异常。

  宋望潇查看了一遍,并未看到她眼睛的异常,这才放下心来,这一段也将她方才的困窘打破,她便也能安然说出之后的打算。

  既然江辞霜已经知晓了她的计划,那也没有什么隐瞒下去的必要了,以江辞霜对她的所作所为来看,她是绝对不会允许她一个人前往秘境中心的。

  宋望潇便也没了这个打算,和江辞霜商量起之后的事情。

  “秘境中心的灵气浓郁,既是整片秘境所有灵气的中心,又维持着秘境内万物生存的脉络,我们都未曾进去看过,不知道那里的样子。”她攥起拳,有些后悔为什么不在当时这么多修士一起进来的时候蹿腾玄易众人先进去看一看。

  “我觉得,那处,或许并没有这么危险。”江辞霜缓缓道,随后在宋望潇的疑惑的视线下莞尔。

  “当时我们二人已经走到了那棵树的外围,我在那里等着你来见我,如果中心真的有危险,当时应当会趁我重伤时来袭击我,可并没有,因此那处应当是安全的,至少对我们来说是安全的。”

  她并没有说那道淡光的事情,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和宋望潇说那道淡光说的那些话,她心里下意识不想让宋望潇知道这些,就如同宋望潇不想她接触危险一般,她也不愿宋望潇涉险。

  她也希望自己前往那处的时候,那道淡光能再次接触她,她有一些话想问它。

  宋望潇点点头:“按你的来说,的确如此,当时我一人进入那棵树周围找草药时,也没有发觉什么危险,而且还有一些奇怪的感觉。”

  “什么感觉?”

  宋望潇微微皱眉,她也不知道什么感觉:“隐隐中总觉得那树想让我走过去,罢了,等我们去看一看,一切就都水落石出了。”

  江辞霜低眸:“好啊。”她温柔道,可藏在狭长羽睫下的眼底深处却在发着颤。

  阿潇,怎么会和那树有联系?那里到底有什么要引着她去看。

  -

  几日后,两人收拾好身上的东西,开始向着秘境中心走去。

  即使江辞霜身上的伤口在这些天的打坐中已经好了许多,宋望潇还是担忧着她身上的伤,和往常一般半扶半抱着江辞霜向前走着。

  江辞霜自然不会说些什么,能多靠近阿潇自然是最好的,靠在她的怀中安然享受着她温暖的怀抱。

  秘境很大,宋望潇驱动着灵气御着剑同江辞霜在空中赶着路,她低垂眼眸朝下看去,能够看到在秘境中各种各样的灵兽活动,如此多的灵兽聚集,足矣说明秘境的危险,可她们这么多天都未曾遇见一只。

  宋望潇凝眉,心中对那藏在暗处帮着她们的人越发好奇,她抬手放在心口,灵海内浓郁的灵息环绕着内丹,已经找寻不到那三缕神息的踪影了。

  宋望潇攥拳,抬眸看向远处的巨树,一切等她到了那树旁就全部揭晓了。

  御剑飞行不过半日,宋望潇和江辞霜便来到了巨树之下,她收回灵剑,抬头看向这棵巨大到几乎看不到树顶的巨树。

  树叶众多的分枝枝繁叶茂,朝四周生长着遮盖住一片天空,整棵树宛若一座小山座立在秘境的中心,风微微吹,叶子穗丰飘动显得格外静谧。

  宋望潇看向这树,周身纯粹的灵气令她呼吸都有灵气进入她的身子滋补她的体质,也是这般她越发担心身旁的江辞霜。

  江辞霜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担忧,抬手覆住她的掌心同她十指交扣,道:“我无事。”

  她身子内的魔气已经被她尽数压在了内丹之中,接触不到灵气便也察觉不到疼痛,只是呼吸有些不畅罢了。

  宋望潇仔细看着她,也并没有从她的神态看出隐忍的样子,悬起的心这才放下。

  与此同时,那股奇怪的感觉又覆盖住了她,就好似是这树在引着她向内走去一般。

  她同江辞霜围着树走了一圈,这才真实的感受到树的巨大,远远看过去,她几乎看不到树直径的尽头,绕树行走一周也花了她们一些时间。

  “确实太奇怪了。”

  这树大得太怪了,远看还好,真的丈量一遍她才真的觉得十分奇怪,宋望潇看向这树周围的其他树木,顿时觉得这些在它面前如同小巫见大巫。

  江辞霜已经摘下的白纱,淡淡看着这棵巨树,垂下的手缓缓转动,浮冥剑陡然浮现她的掌心,而后她伸手一挥,属于神器的凌冽剑气直直冲向那棵古树,二者相撞震出恍然波动。

  宋望潇抬起手臂为二人挡住这波动,待平息之后便着急看向江辞霜的手臂,怕她无意中露出了魔气遭到反噬。

  江辞霜看着她牵着自己的手腕,莞尔摇头。

  “无事,只是浮冥的剑气。”

  宋望潇这才放下心来,她看向不远处的巨树,待在一片扬起的灰尘中看清后眼瞳骤然紧缩。

  浮冥剑为神器,其自身的剑气自然也是凌烈无比,而面前的巨树上却未有一丝痕迹,只是树叶随之飘动几瞬很快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怎么会?”她喃喃道,皱起眸子,再抬眼看向这棵树的枝干,眼眸陡然亮起,她赶忙看向江辞霜,却见江辞霜也同时看向了她。

  二人一同明白了到底是哪里奇怪。

  没有变化就是最大的古怪之处。

  巨树的叶子非常大,几乎是一片叶子足以遮下一个人,而她们方才行走一周,都未曾发现这树掉下来的叶子,如此繁茂的枝桠,竟无一片叶子掉落。

  方才江辞霜的那一剑,锋利剑气足以在树上留下痕迹,再不济也会让那树的叶子落下,可是依旧是原样,树干上就连一点痕迹都未出现。

  种种迹象皆以说明,呈现在二人眼前的这棵巨树,很有可能是先人布下的幻境,就如同之前二人遇见的那棵灵树一般,被操控着迷惑人心。

  宋望潇忍不住弯唇笑了下,原来,这看似灵气弥漫的秘境之内,处处都是幻境。

  可这幻境要如何突破?

  江辞霜看着这方遮蔽天日的巨树,能用这么大幻境遮蔽的,其内应当是相当庞大的东西。

  江辞霜凝着眉,同宋望潇牵着手朝它走着,枝桠上繁茂的叶子随风作响,似在迎着她们走来。

  宋望潇将手放在古树粗糙的树皮上,一切都是真实的,就连鼻间也能嗅到树木的生涩气息。

  “幻境生,即为真实,幻境灭,则不存。”江辞霜在她身旁缓缓道。

  宋望潇闻言,闭上双眼,一手握着江辞霜的手,另一只手贴住树皮,驱除心中所想。

  四周静谧,唯有耳边哗哗作响的枝桠声,而这声音在宋望潇闭上双眼后便陡然消失,紧接着她似乎听到了什么破裂的声音,巨大的狂烈的风自裂缝中吹出,将二人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

  宋望潇紧皱着眉,运行功法让自己不被风吹动,风缓缓消散,宋望潇手中粗糙的触感也随之变得生硬,她抬眸,看到了光滑的石壁,而后抬眸,隐在幻境之下的真实终于映现在二人眼前。

  是一座山。

  宋望潇松开手,愣愣看着这座矗立在天地间的山。

  她看向江辞霜,江辞霜即使看不真切却也看到了这座山的样子,同样也有些震惊。

  “先人费劲功法造成的这么大的幻境,其实掩盖的只是一座山吗?”宋望潇忍不住道。

  或许是知晓了二人的交谈,自山体内部突地发出一声巨响,紧接着是轰隆的声音响起。

  宋望潇眉间一蹙,紧紧攥着江辞霜手,二人朝后退去。

  便看到原本为一体的山体自中间骤然裂开一道缝隙,缝隙不断加大最后将整片山体一分为二,只有山顶还连接在一处,灰尘自地中升起,瞬间盖过了整座大山。

  二人驱动灵气为结界挡住这些灰尘,待尘埃落地后这才抬脚向内走去。

  宋望潇不自觉握紧江辞霜的手,警惕着看向不远处裂开的山体。

  江辞霜视线却落在二人紧紧交握的手上,微微弯唇。

  宋望潇每次的下意识动作都令她的心间发颤,宋望潇的下意识同自己相关的动作无不在向她展示江辞霜在她心中的重要之处。

  江辞霜心脏因着宋望潇而跳,亦很喜爱她对自己的这种重视,一颗被人紧紧攥着的心也禁不住缓和下来。

  她反手扣住宋望潇的掌心,随她一同走进了裂缝之中。

  山内昏暗无光,二人只能听到寂静的水滴声,洞穴内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令宋望潇后背隐隐发毛。

  她食指中指并起,于掌心升起火焰,而后挥手将火焰掠在山中各处。

  石壁间淌着水,火焰碰到只亮了一瞬便骤然熄灭,但只是这一瞬,便让二人看到了山体内的所有景象。

  密密麻麻的石像,威压整齐坐落在山洞内各处,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