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江辞霜身上的伤势加重, 宋望潇并没有着急同她一起寻找秘境出口,毕竟按照目前的状况,江辞霜来找她之前兴许是同玄易一帮人交过战。

  若真的有人知晓秘境有其他出口, 按照之前玄易众人对她和江辞霜的仇恨程度,此刻秘境之外或许就被玄易等仙族之人牢牢围住,静等二人出现捉拿,若两人这般伤势重重就这般出了秘境,到时也绝对凶多吉少。

  相比而言, 秘境之内才是较为安全的地方,虽不知那藏在暗处隐隐庇护她们的人究竟是谁,但目前而言她没有看出什么危险, 也没感受到压抑之感。

  宋望潇还是更倾向于呆在秘境之内, 她比较担心的还是江辞霜身上的伤势, 明明江辞霜进入秘境之后就没有再交战, 身上的魔气也趋于稳定,可为何那日会突然暴乱伤势加剧。

  同那日江辞霜在她面前的纠结和踌躇也一并浮现在了宋望潇的脑海。

  江辞霜那日到底想同她说些什么?

  相比这些未曾言说的话,宋望潇目前最为担心的, 还是江辞霜身上的伤。

  江辞霜的伤出现的总是极为凶险,几乎每次都要吐血,她虚弱的身子因着体内魔气的冲撞每况愈下,宋望潇在她看不到的视野中已经蹙眉担忧许多次,每日都喂着她汤药。

  对于自己的伤势, 江辞霜总是不在意,甚至还会反过来宽慰宋望潇煎熬的心。

  “阿潇,我无碍, 只是那日忆起一些回忆,忍不住气急攻心罢了。”她开口淡淡道, 伸手捉住宋望潇放在一旁的手,轻轻握住,温热的触感似乎在证明她真的如她而言无事。

  自她失明后,便格外喜欢这般握住宋望潇的手,似乎这般就能感受到宋望潇在她身边的真实。

  宋望潇对她越发逾矩的动作没有什么抗拒,或许是说,她自己也不想松开握着江辞霜的手,只是反手同江辞霜相扣,让两人触碰得更多了些。

  “真的没事吗?我还是须得多找些草药。”她知晓江辞霜从未关心过自己的身子,对她说的话自然也是相信半分。

  气急攻心是真,无碍是假。

  宋望潇想起自己身上的伤势在秘境中心灵气最浓郁之处时,灵气会潜入身子主动为她治疗伤口,那时伤势回转的最快,疗愈也最为快速,仙族亦是如此,魔族修炼应该也差不多,江辞霜身上的伤应当也是一个道理。

  魔气越浓,伤势恢复越快,反之亦然。

  秘境之内没有魔气,却处处弥漫着充裕的灵气,魔气同灵气为死敌,受灵气所绞,这无一不对江辞霜的伤势自愈造成阻碍。

  宋望潇嘴上应着江辞霜的话,实际上却一直在向秘境的边缘走去,同时使用自己灵气为结界护住江辞霜,希望淡薄的灵气能减少对江辞霜的伤害。

  江辞霜任由她扶着,在宋望潇的怀中感受着她对自己悉心的照顾,甜意和痛苦在她的心中不断溢出。

  她爱宋望潇对自己的关爱,却惴惴不安这种生活终究也成了藏在回忆中的泡影。

  那道淡光同她所说几乎已经成了她日夜缠着她的梦魇,无时不刻不在告诉她宋望潇必死的事实,可现实她却在同鲜活的宋望潇紧紧相拥。

  梦魇和现实交织,她如困兽般挣扎不得。

  如眼见的是烈阳,可它周边早已被浓郁的愁云覆盖,只余几分阳光泄露的罅隙,可即便是这几道缝隙,却也令她甘之若饴。

  江辞霜无时不刻不在想,为什么她一定要杀了情劫勘破无情道化神,她为何不能打破这一宿命让宋望潇活下去。

  她也在心存侥幸,想着那淡光的话全是虚妄,或许那淡光也是她于幻境中生出的,如她体内的心魔一般,只是蛊惑她的幻像。

  “宋望潇为你的情劫,自是为辅助你化神而生,她死在她的手中是宿命,是世间运行。”

  “江辞霜,你须得化神,这是你的宿命。”

  无悲无喜的声音在她耳侧响起,她却觉得格外刺耳。

  如果宋望潇要死,她宁愿死的是她自己,起码死在宋望潇手中也并不算什么坏事,可她偏是无法接受宋望潇死在她手中的宿命。

  可那声音告诉她,要她救下宋望潇,却又要她化神,两者无法自洽,她不禁生起几分希望。

  或许有令宋望潇活下去的方法,只是她并未寻到。

  视线看不到,身子的感官便更加清晰,江辞霜的不安感便也越发增强,几乎每时每刻都要攥着宋望潇的手或衣襟感受着她的存在,好似只有这样才能令她彷徨愁苦的心得到几分舒松,可下次袭来的便是更为残虐的风暴。

  宋望潇知晓她失去视线后的忐忑不宁,也感受着她身子的虚弱,私心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她知道自己的无可救药,知晓自己对江辞霜的情意似乎再次燃起。

  不,不是燃起,她对江辞霜的情从未消失,这件事自南桑告诉她她没有情之后便已经知晓。

  南桑说她的情并非不存在,而是不在她的身上,那不在她的身上又会在谁身上呢。

  宋望潇苦笑一声,答案显而易见,她早该知晓的。

  她一边懊悔自己对江辞霜无法断绝的感情,一边又私心深陷在同江辞霜的相处中无法自拔,整个人似乎被两道情绪撕扯成两半,别扭至极。

  好在江辞霜看不到她的情绪,只能通过她的声音和动作判断,宋望潇尚可以隐藏一下自己的纠结。

  江辞霜每日打坐疗愈身上的伤势,宋望潇便会在这种时刻去周边寻找草药熬煮,又或者也同江辞霜一样坐下打坐驱动周围灵气涌向自己,疗愈或者增长修为。

  不过几日,她身上的伤势就已经好了大半,本不稳固的灵丹也愈发坚固,就连修为也隐隐有了突破的趋势,一切似乎都在慢慢变好。

  看来那些修士的传言也并不全为假,她想着,将放温的汤药端起,准备端给江辞霜喝。

  江辞霜尚处在入定之中,浑身的气息凝滞了般缓缓流动,连着周遭的氛围都带上了静肃,有些冷却并不觉得难受。

  察觉到灵气波动,她缓缓睁开双眼,狭长睫毛随之轻颤,如蝶展开双翅而飞。

  “阿潇……”她开口,而后抬眸看向宋望潇。

  宋望潇本端着汤药搅动着瓷勺,听到她的声音抬眸看过去,便看到了她那本该灰白的眸子中竟隐隐出现了些光亮,心脏骤然紧缩。

  “你的眼睛!”宋望潇经不住心中发颤,忙开口。

  “好像能看到些什么了,但很模糊。”江辞霜道,声音有些颤抖,听到宋望潇激动的声音忍不住温柔弯唇,滚烫的爱意落在她的眸中,似乎点亮了眸中的色彩。

  她看向宋望潇,模糊的视线只能勾勒出大概的宋望潇的身形和动作,看不到她的情绪和面容,她看不真切,但比之前要好上太多,至少这时能看到阿潇了。

  “是要喝药吗?”她开口,嘴角噙着笑,却令宋望潇僵住的动作再次活动起来。

  “你真的能看到了,太好了!”一时间宋望潇竟有一些恍惚,她愣愣端起汤勺放在江辞霜唇瓣,看着江辞霜启唇咽下,她的眸子中溢出满满盈光,险些落泪。

  总算好转些了。

  她禁不住感慨想。

  “多亏了阿潇。”江辞霜咽下最后一口汤药,她的手中又多了颗甜果,宋望潇每次喂她喝药前都会这么做,似乎已经成了习惯。

  江辞霜没有开口告诉她,这种苦涩对她而言并不算得了什么,百年寻觅时间,她每日都在忍受淬骨的疼痛,亲手破开自己的血为符引护住的身子,断骨伤筋之痛她也未曾在旁人面前落下脆弱。

  可此刻,她还是拿着甜果,慢慢吃着宋望潇对她的显而易见的在意,心脏因为浓烈的爱意发着颤。

  “若不是这些草药,我或许这一辈子也看不到这般美丽的景物了。”即使模糊,她却依旧在痴迷看着面前优美的环境,以及……站在她身前的宋望潇。

  宋望潇背着光,替她挡住大片的阳光,她的眼中便只看到宋望潇,她也只想看到她。

  宋望潇想,江辞霜眼睛才刚刚好一点,若这般直视太阳再造成伤害就不好了,于是在日后白日在密林行走时,便会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白纱,轻柔围住江辞霜的眼睛,以防阳光直射。

  虽然又回到了以往看不到的状况,可只要一想这是阿潇担心她为她包上的眼纱,所有的不安尽数转为了燃烧的情意,她无法克制自己对宋望潇的情感,爱意在她心底疯狂地蔓延滋长。

  如果,她能同宋望潇在秘境内一直呆到百年就好了,她们无法出去,那淡光道的宿命便也不会向她们走来。

  同阿潇待在一起百年,即使一直看不见,却也是令江辞霜心动的存在。

  她甚至开始期望宋望潇不要这么快找到离开的出口,希望能将同宋望潇呆在一起的时间越发延长。